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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林如是 江喜多鬆口氣,轉身走到後頭。 「可惜了可惜,瞧那身姿多婀娜窈窕!」 好似到手的一塊肥肉飛了,說不出的惋惜。 「程老闆,你這形容差矣,喜多又不是名姑娘。」 「我明白。可您瞧他那身姿那長相,那般秀致,怕連女子都比不上。」 「我看他倒是單薄氣狹,沒甚可取之處。」秦遊方不以為然。男子過於陰柔,沒什麼大出息。 「要不,秦少爺,您把小喜多轉讓給我,我付你雙倍價錢。」 這倒是擺脫那傢伙的好方法。只是…… 望望程老闆腫泡的小眼裡射出的那急色樣,秦遊方下意識的搖搖頭。 轉過神,他暗嘖一聲。真是!他幹麼護住那個江喜多。 真該將他賣了才是。 ☆ ☆ ☆ ☆ ☆ ☆ ☆ ☆ ☆ ☆ ☆ ☆ ☆ ☆ 沒錯,秦府原只是徽州城一家小木材商,經過秦大爺多年經營擴張,而成為徽州城豪富之家。 沒錯。秦家擁有著大片的田產與山林場地,不僅雄霸徽州城的木業,甚至在整個江南,都是數一數二的商號。 沒錯。秦大爺頗有長才,又好儒學,精明幹練之外,很有幾分斯文儒雅的書卷味,少有銅臭氣。 但到了秦少爺遊方,就很不一樣了。 或許是他時運不濟,秦大爺打下的木業大片江山傳到他手裡時,竟冒出了程、祝,江等野心勃勃的對手。 他自己或許不覺得怎麼樣,庸人但自擾,可秦府上下,及那些依賴秦府餬口飯的,多少庸人自擾一下。 「唉,遊方行嗎?」三太爺歎一聲,咳一下,連連搖頭。 「就算不成,誰讓世范只遺下遊方一個兒子。」二太爺也跟著歎口氣,顯得有些無奈。 「守禮那房,少傑少英兄弟倒是不錯,聰明好學,是可造之材……」五太爺說著,瞄一眼孀寡的秦夫人。 「那怎麼行!」秦夫人一口否絕。「遊方是老爺的血脈,秦家的產業只有遊方才有資格繼承,也必須由遊方繼承。」 「沒錯,」三太爺又歎口氣。「於禮於法,只有遊方能繼承。」 「唉!遊方聰明才智也不亞於他父親,偏偏不甚好學!有道是勤能補拙,即使沒有他父親那般經商長才,只要他肯虛心向學亦無礙。偏偏……唉!」 只好那些風花雪月、虛榮浮華之事,而不知務實求是。 「二太爺,三太爺,五太爺,遊方少不更事,難免心淨氣躁,正需要太爺們從旁監督輔助,還需要太爺們多費心。」秦夫人委婉要求。 「這是自然。事關秦氏一族興榮,我們怎會袖手旁觀。」 「也別對遊方苛求太過,只要他能好好守住秦家這片產業便是。」 對他實在不寄厚望,不求他有功,只求他無過;開疆闢土是不必了,只要別捅出樓子,守成有餘就行了。 「但願遊方能明白咱們一番苦心。」 幾位太爺頻頻搖頭。除了搖頭,還是搖頭。 秦夫人心中也不禁暗暗歎息。 自己生的兒子,自己怎會不瞭解。 這個兒子,模樣品貌哪點不比人強!俊逸斯文,而且儒雅聰明,偏生卻不好學,胸只有點墨,更別提老爺那等經商的本事。 「小翠,少爺呢?」詢問一旁伺候的丫鬟。 「回夫人,少爺他……唔……呃……」丫鬟吞吞吐吐。 「我不是交代妳們要看好他?!」 「這些丫頭片子怎麼看得住遊方!我看得找個人專門看住他才成。」三太爺搖頭晃腦。 「那也不妥。遊方畢竟是秦氏一家之主,我們只能從旁規勸。」 秦夫人心中頻頻歎息。 族中長老這般不看好遊方,她心中滋味自是極為複雜。希望兒子爭口氣,但也怪不得太爺們的憂慮。 「二太爺,三太爺,五太爺,遊方剛主事,經驗不足是必然的,還請太爺們多加指點輔助,給遊方一點時間。」 有唐一朝,太宗世民十八歲就隨父征戰打天下了。遊方今年二十有六,接近而立之年,卻仍無甚自覺。 唉唉。 ☆ ☆ ☆ ☆ ☆ ☆ ☆ ☆ ☆ ☆ ☆ ☆ ☆ ☆ 哎哎。 從這個山頭,到那個山頭,目光所到之處,皆是屬於秦氏一族的。 可以說,徽州府區,有半邊的山林都是他們的。 巡視自家大片的山場,秦遊方不無幾分得意。秦氏現在已是徽州城首屈一指的木商,買賣遍及江南,到他手中,更應該能擴展到東南西北,甚至贏得朝廷修築皇宮採辦「皇木」的殊榮。 但他空有理想。太爺們意見多,事事干涉。 好比,他想改變山場的經營形式,太爺們連聽都不肯聽,就否決了他的想法。 新近又有兩家對手商號崛起。雖然還不成大氣候,但對方野心勃勃,積極竟爭,與他們爭奪生意。不出個把月,單是蘇杭一帶,他們就損失了兩樁買賣。 內憂加外患,他實在不能只是死死守在那裡。 太爺們瞧小他,他倒要做出一番作為讓他們瞧瞧。 「欸,少爺,這山頭的山場多包租給佃民租墾了,咱們來這裡做什麼?」沒事跑到山裡來,又是土又是泥巴的,小廝瑞安先忍不住抱怨起來。 「來體察民情啊。」 他們取之於山,用自於山,不入山行,太說不過去。 「不就一些林樹及棚民,有什麼好瞧的?」瑞安仍嘀嘀咕咕。 「你這廝,脾氣倒比我還大。去,到一旁歇去!少在那裡咕噥,少惹我厭煩!」 瑞安嚕囌討煩,秦遊方乾脆揮手趕人。 「啊?!秦少爺,您來了!」包租的李大富發現秦遊方,急忙迎了過去。 棚民租佃的形式有多種,有由棚民租佃山場再逐年交租,或由富民包租了再轉租佃給棚民坐收租利。或者,就如秦大爺所採用的,由富民包租山場雇工墾植。 這可以省卻很多麻煩,又不必直接跟棚民打交道。 但秦遊方覺得,棚民也是項資本,倒不如直接租佃給棚民,讓他們逐年交租;可一下就被守成不肯變通的老太爺們否決。 「我不知道秦少爺您上山場來,多有怠慢了。」 「哪裡。我臨時起意,是我干擾到大家幹活才是。」 「秦少爺太客氣了。您大駕光臨,我歡迎還來不及呢,只是秦少爺您身份尊貴,這山場野地,有辱了您的身份。」 「沒的事。我隨意看看,你忙你的,不必招呼我。」 李大富哪敢真撇下他,亦步亦趨。他走到哪,就跟到哪。 雇工多是外地來的,就搭了棚居住在山閭,各忙各的活,以為秦遊方是哪塚富戶公子,並不特別留意。 山顛不平,秦遊方也沒能耐視察太遠,只片刻,就開始感到吃不消。 「秦少爺,您要不要歇口氣?我讓人給您送茶來。」李大富試探問道。 秦遊方沉吟了下。 「也好,我正覺得有點口渴--」 「啊!」 秦遊方的話未收,一聲清脆的叫聲驀地從樹頂壓向他。 他還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一團青撲撲的東西咯地摔到他身上;他悶叫一聲,反射的抓住那東西,摔滾到地上。 「秦少爺!」李大富驚呼。 那東西軟綿綿的,還有一股脂粉香。他壓在那團軟綿上頭,幸好沒傷了皮肉。 「少爺,您沒事吧?!」瑞安趕緊跑過去,大呼小叫。 「唔……沒……」 「你這小子!膽子真大!你知不知道你撞著的是誰?!要是秦少爺有個什麼損傷,就是賣了你一百次,你也賠不起!」李大富搶先吆喝叫罵。 真是壞了!哪來的山夫野民,要是害秦少爺出了什麼事,那還得了! 「我……哎!」 從樹上摔下來已經夠驚險倒霉,又被秦遊方壓在身上當肉墊,加上一個瘋子在一旁大呼小叫,不叫他翻白眼,也得補兩聲呻吟。 「喂,你!能不能快起來,我快被你壓垮了!」很重的!他難道不知道?! 「呃,我……嗯……」 秦遊方狼狽的掙扎。 大手在那團軟綿上撐來摸去,借力想站起來。 「喂!你這個人!」起身就起身,胡摸瞎按個什麼! 那是名眉清目秀的男子,身形相當纖細--或者說瘦弱;因氣忿脹紅著臉,肌膚顯得更加粉嫩;唇紅齒又白,手指纖秀細緻,呼息有股幽香,簡直比花還嬌。 「你--」看清那粉雕般的臉龐,那粉嫩,那嫩紅,秦遊方愣了一下。 大男人長成這模樣,未免太過陰柔。 他皺著眉,也不伸援手拉他起身。 「你這小子到底是什麼來路?鬼鬼祟祟的躲在樹上幹什麼!」李大富瞧秦遊方臉色不對,搶先興師問罪。 「我叫江喜多,是新來的雇工。」 那身「姿色」,哪像是幹粗活的! 李大富懷疑的上下打量他;目光一瞥,掃到地上被壓頹的珍貴樹苗。 「哎呀!」臉色大變,氣急敗壞。「這是特地從蜀地運回來的『雙連』,竟被你這小子壓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