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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於晴 「歲公子,你醒了啦。」 平靜沉穩的輕聲細語,讓歲君常驀地放下心。這幾天聽慣她的聲音,還真能被安撫,當然他絕不會說出口。 他循聲望去,瞧見她執著火把從那狹窄地洞裡爬出來。 「妳在做什麼?」 她朝他笑道:「歲公子,我趁你養神的時候,四處走走。」 「四處走走?」他執起其中一條細線,問道:「這細線也是妳貨袋裡的東西?」 她應了一聲,解釋:「今天我打盹時忽然想到,貨袋裡還有南方城鎮買的線盒。」 「線盒?」 她輕笑出聲,未覺他的目不轉睛。 「歲公子,你是男人家,不懂這種縫衣的線兒,李家村的寡婦合力產棉線為生,在南方頗富名聲。據說,用李家村的棉線為情郎補衣,可以將綿綿情意一塊縫進衣裡。」 「千萬別補我的衣物。」 她被他逗笑,長髮隨著她搖頭而輕晃:「你的衣物不該由我來補。」 歲君常見她慢慢收著紅線,收到他的面前,她毫不考慮取出繫在他腕間的紅線。 「此路不通。」 他攏眉。「什麼?」 「沒有線的洞穴是死路,不用再花精神走一次。」 他瞪著她收回紅線後,若有所思地瞥自己的手腕。 「歲公子,你身子好些嗎?」她笑問。 「我身強體壯。倒是妳,我一直沒有機會問妳,當日為什麼妳沒有中毒?」不知不覺,眼神一直追隨她。 她翻著她的貨袋,邊答道: 「我也不清楚,可能是我兄長太疼我,打小就讓我吃許多補藥吧。」她拿出扁平的杯子,走到水池邊,盛了半杯水,然後淺酌一口。 歲君常見狀,驚詫地快步上前,搶過她的杯子,罵道: 「妳搞什麼妳,這裡的水能喝嗎?」 「不喝也不行啊,水袋沒水了,我們還不知道要在這裡等幾天才找得到出口呢。」 他不悅抿嘴,瞪著她。「那也不該是妳先喝。」笨蛋! 萬家福輕怔,雖然明白可能是他大男人心態在作祟,但還是忍不住內心微熱。幸好她一向很會控制表情,要不,那樣的感動形於臉色,可就讓他為難了。 「歲公子,你放心,我體質稍有特別,經我過濾的食物都不會有事。」她輕笑著,將喝了一口的杯子遞給他。 「胡說八道!」他還是接了過來,故意對著她飲過的杯緣一口喝盡。 她還來不及臉紅,急著道: 「等等!」連忙再從貨袋掏出錦囊,倒出小藥丸給他。「那是讓你配著藥吃的,雖然不能清毒,但至少保持你幾天體力,等出去之後,再找大夫好好調養。」 他對她的貨袋充滿詫異又驚喜的心情。她的袋子裡到底還有什麼沒拿出來的? 她硬塞到他的掌心上,他也聳肩,一口乾吞入腹。 「這藥,又是從哪家出名的店買來的?」 「這是我出門前,家人給的。出門在外,怕我找不著大夫,所以讓我帶著防病。歲公子,藥效要發揮還得過一陣子,你先坐著休息。」她建議。 歲君常點頭,坐下盤腿暗自運氣,盡快揮散體內的藥性。他瞧見她走到貨袋旁搬出文房四寶。 她還有什麼花樣? 這幾日,連他都覺得他格外注意她的一舉一動,很期待她還能變出什麼新奇的花招來。這女人,有點無趣又有更多的新鮮。 她抬眸看他一眼,他不著痕跡地拉開視線,不讓她發覺他的窺視。 「妳的錦囊繡了一個『退』字。」他道。 「那是萬家家訓,遇難,則退。」她笑,攤開畫紙提筆作畫。 「退?萬一退到沒有退路呢?」 「不可能的,一定有路可走,只要仔細找。」 她的信心滿滿讓他不由得愉快許多,優雅的美唇不由自主地揚起,他閉上俊眸,隨口道: 「妳在畫畫?」習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才幾天,他就習慣她寧靜的聲音,接受她沉穩的行事風格。 沉穩到,他錯以為跟他相處的是個小老頭。思及此,他暗笑一聲。 她不覺他的心事,微笑道: 「是啊,我在畫地圖,沒有線的洞穴是死路不必再試,留有顏色的線延伸下去又是交錯的洞穴,我盡量走遠了,可是還是走不完,乾脆趁我有記憶的時候,將各個洞穴連接畫出來。」 黑眸倏地張開,瞪著趴在冷硬地上畫圖不知絕望的女人。 「萬家福,妳可知道照妳這樣一條一條試,沒有幾年的時間畫不完整座迷宮地圖?」 「咱們不需要幾年,說不定明天一路通到底,就能走了。」她信心十足。 她半趴在那裡的姿勢像個孩子,神態認真又專注,讓他一時難以掉開視線。過了半晌,他合眸,聲音略帶沙啞: 「妳沒有想到,就算我們走出去了,妳身有重罪,要如何離開常平縣?」 「船到橋頭自然直,倒是歲公子你,既然縣太爺虎視眈眈,你獨自一人,終究暗箭難防……或者,你先離開常平縣,我帶你回我家先避難吧。」 「妳家?」他隨口聊著:「妳要我一個大男人躲在女人家?這樣的退路未免太窩囊了。」他根本不予考慮。 「歲公子,在農舍那裡,你不就已經退了一次嗎?那天我聽見那農夫回答差爺時,雖然極力隱瞞你的去處,但他聲音顫抖,明顯不擅說謊,如果我們偷偷摸摸離開了,差爺還是會懷疑到他頭上,說不定嚴刑拷打逼他招供,所以,你索性為他退到亂葬崗來了。」 「我人沒這麼好。」他不是很在意地說。 萬家福聞言,微微一笑,知道有些男人就愛面子,不肯承認自己柔軟的一面,她家的兄長也是,只是這個歲君常做得更細心而已。 她專心畫著一上午記憶的地道,死路就以硃砂筆劃掉。地圖的確進度緩慢,但是總比坐以待斃來得好。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察覺四週一片寂靜,抬眼睇向他,瞧見他狀似閉目養神,好像睡著了。 他的氣色不佳,讓她很擔心。她半拎裙襬地起身,悄悄地走到他的面前。 遲疑了一會兒,她探向他的額面。 體溫尚可,只是臉色蠟黃偏黑,雖然他時刻強打精神,但畢竟餘毒傷身,運氣好明天就能出去,運氣不好,在食物用盡前他就會倒下去。 「要出去,也是兩人一塊出去。」她自言自語。 船到橋頭自然直,她能做的已經做了,所以她不害怕;她唯一害怕的,是他先倒下,那時真要束手無策了。 山洞有寒池,空氣偏清冷,她的貨袋就算是百寶袋,也不可能隨意取出一條棉被來。 這幾天,他休息時都是靠在山壁旁淺眠的,山壁濕氣更重……她抿了抿唇,暗自告訴自己:事有輕重緩急,事有輕重緩急。 她深吸口氣,確認他真的睡著了,才攏過長髮,小心翼翼坐在他的身邊,然後輕輕靠向他的身子,讓兩人身軀微些接觸,汲取彼此的體溫後,她嫩臉微熱,心跳不由自主加快。 事有輕重緩急,取暖為重,取暖為重,她心底一直重複。提醒自己,得在他清醒前先奔離三尺,以防被誤解。 事有輕重緩急,身邊是個病人而非男人……她趕緊閉上眼,想像身邊是重病在身的老人家。一定要想像才行,她默念:老人家,老人家,得重病的老人家…… 身邊的「老人家」連動也沒有動,直到半個時辰過去,她毫無知覺地往前倒地,「老人家」眼捷手快地摟回她的肩,讓她靠回他的身邊繼續睡大覺。 俊眸徐徐半張,瞪了她的頭頂一會兒,才無聲地罵道: 「笨蛋!」 萬家福,萬家福!這名字念起來,還真是很笨蛋的……讓他很順口。 第五章 常平縣。 夜晚燈火通明,讓人難以入眠。 即使是近日蜂擁而王的外地人,也覺得常平縣很不平靜。 「這不像是夜裡市集啊,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正連夜進縣的旅商好奇地問。 「聽說是歲家礦場的主子歲君常謀殺稅收官,現在還在縣裡逃亡,所以出縣百姓要格外嚴查。」 「這我知道,各縣通緝榜文已經張貼歲君常的罪刑。常平縣自此開放,歲家銀礦由縣太爺代管,以後各地旅商都能留在這座銀礦豐富的縣鎮討生活了!」早該如此了,常平縣狀似封縣本來就不合常理,要發達要有錢賺,就該讓各地物資交流才對,只是—— 旅商好奇地指向一塊入縣的幾名男於,有胖的瘦的、年輕的老的,個個一身華服,一看就是一方地主。 「那是南北各礦業的主子,為什麼千里迢迢來到常平縣?」金銀銅鐵錫各礦中有名望的礦主都來了,實在令人驚奇。 「他們是來看歲君常好戲的。」旅人答道:「昨兒個晚上同走一條官道,我好奇問了問,才知道他們是親自來看歲君常被收押,順道來套套縣太爺的口風,瞧瞧歲家銀礦能不能分一杯羹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