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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頁 喬安娜·林賽 一八八二年紐約市 離熱鬧商業區不遠的第五街是一個非常安靜的住宅區,街道兩旁漂亮的路燈間,種著整齊的樹木,各種不同風格的雅致巨宅羅列在這條街上。 哈麥可,一個白手起家的巨富,和他的兩個女兒就住在其中一幢四層樓的華廈裡,他是幸運的男人,沒有遇過什麼阻礙,所以通常都是好脾氣與慷慨的,尤其是對他的女兒。 現在,哈麥可的大女兒正準備著,待會兒她將和她的未婚夫外出,這個對象是她父親為她選擇的,哈夏蕊對這個選擇並不在意,麥可告訴她她將在夏天與柏喬爾結婚的時候,她只是點點頭,若是在一年以前,她或許對於父親的選擇有所質疑;或許甚至提出異議,但是當她在游歐途中經歷了那段悲慘又屈辱的戀愛事件之後,她對一個安全而又沒有愛情的婚姻至表歡迎。 她沒有什麼可抱怨的,柏喬爾與她自小就是朋友,他們有著共同的興趣,她也覺得他非常的英俊蕭灑,他們會有一樁好的婚姻,而且如果幸運的話,或許結婚後愛情便會逐漸來臨,雖然喬爾也是奉了他父親的命令,但是他們彼此還滿喜歡對方的,而她知道自己正被一大群喜歡互相比較的女人們所羨慕。 此刻她的心思並不在喬爾身上,她正在揣忖在什麼地方才能找到她的小貓查理,她決定帶著它一起出去赴約,她發現喬爾最近常常心不在焉,查理可以在無聊的時候作為她的伴侶。 她讓她的女傭珍妮去收拾在她決定穿身上這件鑲著紫邊的法國式綠紗裙子前試穿過的幾件衣服,拿起德國制的手套與羽毛邊飾的帽子,她先到她妹妹的房間去看看查理是不是和她在一起。 夏蕊在門上敲了一聲,不等回答就推開房門,把她妹妹嚇了一跳,芬妮慌忙地將一些紙張塞進她的抽屜裡,責怪的瞪視著她的姊姊。 「你應該先敲門的。」芬妮尖銳的說。 「我敲過了,」夏蕊平靜的回答,紫色的眼睛中閃過一絲光芒,「在寫情書嗎,芬妮?你不必藏起來的。」 芬妮可愛的臉上由蒼白轉為赭紅,「我沒有,」她帶著戒意說,「而且那也不干你的事。」 夏蕊吃了一驚,她再也不瞭解這個妹妹,自從年初芬妮過了十七歲生日之後,她的整個態度都改變了,似乎突然間她對任何人都毫無理由的帶著恨意,尤其夏蕊更是首當其衝,突然而來的火爆脾氣與尾隨而至的分不清緣由的淚水,夏蕊已經放棄追究原因的嘗試。 更令人摸不著頭腦的是在過去這一年裡,芬妮終於長成令人目眩的美人,豐滿的胸脯、纖細的腰肢,再加上金色的頭髮與藍色的眼睛,正是時下流行的極致,不知有多少女人都在嫉拓她擁有每一樣的特質──包括夏蕊在內,這些優點她一樣也沒有,夏蕊忍不住的希望她 能和她妹妹有些相像,但是她把她的失望妥善的掩飾在一層自信的煙幕之後,騙過大部分敏銳的眼光,有些人甚至認為她是傲慢的。 芬妮唯一不敢惹怒的是她們的父親,兩個女孩都知道在她們父親面前最好莊重些,她們的母親是唯一曾經有膽量與哈麥可爭論的人,她在芬妮兩歲時已經去世,她有著非常猛烈的意志,他們的爭吵既頻繁又熾烈,當他們不吵架的時候,他們的愛也是猛烈的。 兩個女兒似乎都不像她們的雙親,她們的父親相信她們兩個都是既溫馴又甜蜜的乖孩子,其實她們兩個都是出色的演員。 「你想要幹什麼?」芬妮暴躁的問。 「我在找查理。」 「我整天都沒見著它的影子。」 夏蕊準備轉身離去,但是她的好奇心使她忍不住的問,「在我進來的時候你在做什麼,芬妮?我們之間向來沒有秘密的。」 芬妮看起來有些遲疑,在那一剎那間,夏蕊以為她已經軟化了下來,但是後來她垂頭看自己的雙手,孩子氣的說,「或許我是在寫情書,或許我有一個特別的愛人,」抬起頭,她帶著敵意說,「也或許我很快也要結婚了。」 夏蕊把這一切視為鬧彆扭的玩笑,「我希望你肯告訴我是何事使你不悅,芬妮,我真的很願意幫忙。」 但是芬妮並不領情,「你這身打扮是準備出去吧!」 夏蕊讓步的歎口氣,「喬爾提議到中央公園兜風。」 「噢,」痛苦閃過芬妮的眼中,她不自然的說,「那麼,別讓我耽擱了你的約會。」 「你願意一起去嗎?」夏蕊突然衝動地問。 「不,我是說,我不想打擾你們,而且我還有一封信還沒寫完。」 夏蕊聳聳肩,「隨你的意思吧,我們晚上見。」 門一關上,芬妮的臉馬上垮了下來,眼睛裡湧上了淚水──不公平,實在不公平;夏蕊總是擁有一切,在她姊姊面前永遠是玫瑰鋪成的道路,只有她擁有她們母親亮麗的紅銅色頭髮和一雙有時候像是黯淡的紫羅蘭,有時候又像輕柔敏感的紫水晶的眼睛,她也是那個具有鎮定與自信的特質,總是贏得她們父親喜愛的人。她們的監護人,她們的家庭教師,甚至是傭人都特別讚賞夏蕊,她沒有那麼時髦,沒有自己五呎七吋的身高與鮮明的顏色,但是在群眾中卻是最顯眼的人物,不管時不時髦,她就是有著帝后一般的尊貴,彷彿她生來就有成為注意焦點的權利似的。 芬妮以前從未妒恨過夏蕊的好運,她愛夏蕊,但是現在夏蕊將拿走芬妮在這個世界上最想得到的東西──柏喬爾,她想要他想得心裡發痛,痛苦的知道她得不到他,她姊姊才能擁有他,更教人傷心的是夏蕊竟然不在乎有無。 那是她最無法忍受的痛苦,她姊姊不愛喬爾,喬爾也從未以看芬妮的目光注視夏蕊,如果他有選擇的餘地,她無疑的是他會選的人,但是他與夏蕊都毫無選擇的餘地,他們雙方的父親都是以鐵腕的手段控制所有人的人。 婚禮只剩下兩個月了,還能盼望有什麼奇跡出現呢?她的心支離破碎,而如果現在她就覺得無法承受折磨的話,他倆結婚之後又將如何呢?婚禮之後,他們將搬進同一條街上的另一幢房子裡,她怎能忍受經常的看見他們在一起,想到他們……她實在無法忍受。 芬妮打開抽屜,拿出她匆忙間塞進裡面的那疊東西,她從紐約時報的廣告欄上撕下了徵婚的啟事,如果她得不到喬爾,她要嫁到很遠很遠、永遠不必再見到他的地方去,她已經寫好三封信,她再拿起剪報,其中有一則是亞利桑那一個農場主人登的啟事,是了,亞利桑那夠遠了,農場主人也不壞,或許他還是一個她聽過的養牛大王。 她把整則廣告重新讀過,她比所需要的年齡少了一歲,但是她可以虛報說她已經十八歲了,「必須強壯而且健康」,她很健康,但是她從來沒有機會去證明自己是否強壯,「必須能勤快的工作」,如果有必要的話,她也能夠,不過要有幾個僕人協助才行,「請寄來照片」,啊哈!原來這個男人想先知道他會得到什麼樣的貨色,他所想要的大概不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孩吧。 芬妮對著自己露出微笑,她抽出一張空白的信紙開始寫信給賀默可。 * * * * * 芬妮放下她剛大聲念完的那封信,挑戰的注視著她最要好的朋友──貝茹蒂,「現在你知道我說我快要結婚的事不是捏造的吧,在這個月底之前我將成為賀默可夫人。」 這兩個年輕的女郎一起坐在芬妮的臥室當中,她們有著相似的高度與膚色,不過茹蒂較為年長六個月,她的觀念也大為不同,她的個性較積極外向,平常她是兩個人當中較為大膽的一個,這正是為何她在聽到這件事時會如此的困惑。 如果她沒有看到驛車與火車的票,她仍會認為她最好的朋友在尋她的開心。 「怎麼樣?」芬妮質問道。 茹蒂設法說出她覺得最重要的一件事,「他不會是英俊的男人,你知道,他或許是因為太醜了,那裡的女人都不肯要他,所以他才必須登廣告征一個妻子。」 「胡說,茹蒂,也有可能完全相反,他可能找不到一個夠漂亮的女孩來配他。」 「想得大美了,芬妮,你寄了一張照片給他,為什麼不要一張他的?」 芬妮咬著嘴唇,「我要過了,」她承認,「但是他沒有寄來,而且一個字也不提。」 「看吧,他一定是又老又醜,而且知道如果讓你看到了他的長相,他就沒有機會和你在一起了。」 「或許他根本沒有照片。」 「芬妮,你何不乾脆承認當初你並沒有仔細考慮過這件事?」 芬妮開始變得更為頑強,茹蒂急忙接下去說,「為什麼挑上他?這裡有好幾十個男人願意爭取與你結婚的機會,而這些男人都是你認識的,只因為賀默可寄了車票給你,但也不意謂著你非去不可,把車票寄回去,他又能怎麼樣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