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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樂心 「可是你們學校那邊,交通又不方便,李宗睿也沒車,要怎麼下山來?」何岱嵐急急插嘴。 項名海看她一眼,眼神中示意她別急。 「朋友。」他篤定地說。外表和語氣看似平靜,其實腦筋已經從他接到電話開始就運轉不停,到現在,可以胸有成竹地做出大膽假設:「一定是靠朋友。我想,只要找李宗睿的室友來問,應該可以問出一點頭緒。」 「那你剛剛打電話去宿舍的時候,幹嘛不順便找他室友來問!」何岱嵐又急了起來,她忍不住埋怨。 項名海聽了,濃眉一鎖。 「我……不過十分鐘前才打過宿舍,現在再打,也不算太遲吧!」他不太自然地回答,放開緊握著的那雙小手,清清喉嚨。「何況,我也是想了一下,剛剛才得到這個結論。」 「我以為你像計算機一樣,資料放進去,答案馬上就出來了。」 聽著她若有嗔意的抱怨,項名海簡直想苦笑。 他剛剛一路上心心唸唸著要先看到她,再做打算。現在想起來,還真荒謬。 「那你現在打啊!」何岱嵐沒有太注意他的沉默,只是連聲催促:「快點打嘛,趕快問問那個室友,看他知不知道!」 「好,好,我現在就打。」項名海溫聲安撫。 那個在教官面前什麼都不願多說的室友,在接到冷面訓導主任親自出馬打的電話之際,終於認清事實,那就是--事情真的鬧大了。 「我……我借了他一點錢。他說明天就還我。」那個平日也愛笑愛鬧的高中大男孩頓時變得小老鼠一樣,囁囁嚅嚅:「他說……何孟聲出了一點事。可是……可是他平常都……不喜歡人家問他那個……關於何孟聲的事情,所以我不……我沒有多問他啦。後來他就出去了,叫我不可以跟教官講。」 「他有沒有聯絡其它同學?」項名海追問。他瞥了一眼路燈下,那張仰視著他滿懷希望的小臉。「周以謙,你知道什麼,都老實講出來。現在兩個同學都不知去向,家長很擔心,我們希望盡快找到他們。你必須幫忙。」 「沒有了!真的沒有了,他就、就這樣跑出去了,還是我幫他爬……爬那個宿舍的牆的。」那位室友緊張得結巴:「我、我只是幫他的忙,我沒有這樣晚上翻牆出去過!真的!」 眼看線索又要斷掉,身旁人兒那期盼的眼光,像是在他肩上壓住沉沉的重量,項名海鬆了鬆領子,決定再接再厲:「你再仔細想想,他可能會到哪兒去?平常跟誰有聯絡?如果半夜要下山的話,他會怎麼做?你想到什麼都說給我聽。」 「其實……」囁嚅的小老鼠心虛地回答:「我們……那個……宿舍後面,有、有人有停摩托車在那邊,有的時候……要偷偷溜出去,會騎那個下山。所以我想,他應該……」 「摩托車是誰的?」 「就是、就是李宗睿的。他把鑰匙帶走了。」室友靈光一閃似的嚷起來:「主任,他應該很快就回來了,他有說明天上學以前會還我錢,因為、因為那是我身上所有的錢,他不還我,我明天就沒辦法吃飯跟交班費。所以……」 問清楚車牌後,收線,項名海轉身,對著一直在旁邊靜聽的何岱嵐做個手勢。 「怎麼樣?」何岱嵐撲過來問,下意識地又抓住那堅實的手臂。 「上車吧。」他唇際揚起微微一笑,眼神篤定,牽著她的手把她帶到車門旁:「我們守株待兔去。順便沿路找找,有沒有迷路的小羊。」 第七章 午夜時分的山區,只有蟲鳴聲,和偶爾經過的車聲。薄霧縈繞,雖然下至於妨礙視線,卻也讓四周多了幾分靜謐詭異的氣氛。 項名海熟稔地開著車,把車速放慢,一面不時掃視著路邊,希望能看到一些蛛絲馬跡。何岱嵐更是開了窗,幾度把頭探出車窗,伸長脖子想看清楚幽暗的夜色裡有沒有任何端倪。 一路緩緩開到正理高中,只看見幾對半夜上來看夜景順便談情說愛的情侶,遇到他們用大燈照射,都很不悅地回頭瞪視;有人還破口大罵, 可是,始終沒有看到李宗睿或何孟聲的身影。 連小路都仔細繞過一次,確定毫無所獲之後,項名海把車停在路邊,長指揉了揉眉心,凝神思考。 沿途會經過的便利商店、觀景台,甚至彎彎曲曲的小路,他都繞過了,還是完全沒有任何線索。 「怎麼都沒有呢?」何岱嵐說出了他心中念頭,語氣有著壓抑的焦慮:「都已經快一點了,這兩個孩子會跑到哪裡去?身上又沒錢,明天難道不上課了嗎?」 項名海突然看她一眼。那雙幽黑的俊眸在夜色裡閃了閃。 「怎麼了?」 他重新排檔上路,沒有回答,側面看起來,卻有著陶有成竹的表情。 「你想到什麼了嗎?」何岱嵐靠過來,迫不及待地伸手攀住他的右腕,大眼睛渴切地盯視:「你是不是有什麼線索?是不是?」 「應該是,我不是百分之百確定,不過試試看也好。」他反手握住她,有點訝異她的手如此冰涼。 一股奇異的安定力量,從溫暖而有力的大掌中源源傳來。他們都沒有察覺,一大一小兩隻手,一直緊緊相握,始終沒有放開。 一路上行到正理的校門附近,除了幾盞路燈、大門的投射燈還安靜亮著以外,四下是一片濃黑。本來另一旁沿著圍牆的路,在大樹的遮掩下看不清楚,項名海的車開上去,頭燈一照,何岱嵐就失聲叫起來:「摩托車!」 果然,快到側門的高高圍牆邊,孤零零停著一輛摩托車。車上還掛著兩頂安全帽。可是,附近卻沒有人。 「你看得見嗎?是這個車牌嗎?」何岱嵐猛拉項名海,迭聲地問。 「沒錯。」項名海這訓導主任不是當假的,他的直覺沒有錯。 這一路上來到半山腰,最佳的觀景點,就是學校側門這個延伸出去的平台。李宗睿是住宿生,依照地緣關係來推測,他應該還是會回到自己最熟悉的地方。何況,明天還要上課,終究是要回宿舍的。 他們下了車,何岱嵐拔腿就跑。她像瘋了似的狂奔在光線不足的石子路上,項名海在後面為她捏一把冷汗,怕她一不小心就摔倒了。 不過,這位小姐倒是矯健地衝了出去。她一直跑到側門前,然後在看到濃濃夜色中、一片寂靜裡,遠處,兩個人影。 延伸出去,可以俯瞰夜景的平台邊,有一個年輕結實的男孩背影,正背向他們坐著。他在這微有涼意的初夏夜裡,只穿著背心。 身旁,草地上,有另一個削瘦的男孩正躺著,頭枕在身旁人的大腿上,好像睡著了。身上還蓋著一件薄襯衫。手緊握著黝黑粗壯的大手,擱在胸口。 是何孟聲。 何岱嵐一看到他們,緊繃了一晚上的忐忑憂急心情,像是灌飽的氣球突然被針扎破,「嘶」地一聲整個洩掉了。她只覺得雙腿一軟,全身彷彿被抽掉骨頭一樣,差點坐了下去。 一雙有力的鐵臂從後面及時攔腰撈住了她。 「找到了。」她微弱的嗓音,在喘息間逸出。「他們……在那邊。」 「嗯。」項名海圈住她柔弱腰肢的雙臂一使勁,撐住她,讓顫抖著的嬌小身軀往後依靠在自己胸口。低沉的嗓音在她耳際安撫著:「沒事了。他們兩個都沒事。妳還好吧?」 腳步聲與交談聲,在這寂靜的山裡,其實還算響亮。好像早就知道他們會來的李宗睿,此刻回頭,把左手食指豎在唇前,做個噤聲的手勢:又指指把頭枕在他大腿,沉睡中的何孟聲。 平常那麼安靜飄逸的何孟聲,今夜卻像魔鬼附身似的,暴亂悲痛,跡近瘋狂。饒是一向高大英武的李宗睿,都差點制不住他。瘦削的身子卻那麼有力,在他懷中像拼了命似的掙扎、受傷野獸似的痛鳴。 只在他面前,何孟聲表達出最赤裸的痛苦--眼睜睜看著自己愛犬被車撞上,扯心裂肺似的震驚,到急救失敗之後,那排山倒海而來的痛悔、不信、悲慟…… 彷彿要讓天地都為之毀滅的嘶吼,無法控制的拳打腳踢,甚至是死命狠咬……李宗睿都咬著牙承受。肩頭、頸際,甚至是他的唇,都被咬得見血,也毫不在乎。他只是緊緊擁抱著發狂似的何孟聲,緊緊地,讓兩個人最後都筋疲力盡。不肯放開,也無法掙脫,最後,何孟聲才倦極睡去。 其實,去載他上山來--不,其實是一決定離開宿舍時,李宗睿就知道事情一定會鬧大的。不過當時,他完全無法考慮後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