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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楊詠清 第四章 水瓶座的女人──再偉大的愛情也無法綁架她的靈魂 「聽說你昨天很晚回來啊?」餐桌上,家琪故意微笑著問家樹。 家樹正咀嚼著豐盛的菜餚,隨口答道:「還好啊!她不想坐車,我只好陪她散步囉!」「家樹呀!你就自動招了吧!她們女人的好奇心是不得了的,不打破砂鍋問到底,那會放過你啊!」謝亦洋搖著頭,明示兒子乾脆說個清楚。 「……也沒什麼啊!我一直說話,她大部份的時間都是笑而不語,害得我也拘束起來,不像跟家琪、欣然在一起時那麼自在。」 欣然才和家琪忍不住偷偷地笑了,現在聞言卻是一愣,不禁偷看家樹一眼,見家樹也看著她,慌忙低頭吃飯。 「人家女孩子總是害羞嘛!只要多相處,熟了就好了!你可以請明娟常來吃飯嘛!很快就熟了!」芳枝順水推舟說道:「咦?就今天怎麼樣?」 家樹頓了一下,方說:「今晚我們約好去聽音樂會。」 「太好了!太好了!」芳枝一聽,高興得兀自猛笑著。 「是誰先約誰的啊?」家琪對哥哥挑了挑眉問道。 這時電鈴突地響了,給家樹一個逃避的機會。他起身去開門的同時,背後一桌子老小早已不能自己地竊笑了。 「欣然──」家樹喚道。 欣然抬頭注視皺著眉的他,視線一轉,見到他的一旁正站著陰鬱的志源。 在謝家附近公園中,兩人都憋著一肚子氣不講話。良久,志源冷笑說道: 「我差點要登警告逃妻的廣告了!還是你媽明理,終於告訴我你在那裡。你倒逍遙嘛!連個電話都沒有,我姓什麼叫什麼,你還記得吧?」 「你一定要用這種語氣跟人說話嗎?」欣然委屈地辯解著:「我只是離開台中幾天,讓彼此冷靜一下,這犯了什麼錯,值得你這樣興師問罪?」 志源深呼吸一口氣,按捺住脾氣道:「好,想了快三個禮拜,該想清楚了吧?」 「還沒有!」欣然賭氣地答道。 志源怒氣又起:「你不覺得很無聊嗎?……我在銀行抱著鐵飯碗,再幾年就要升襄理了,現在有機會再去多念個學位,多少女人對我主動示好啊!要不是看在我們多年感情的份上,我大可樂得快活!現在問你要不要結婚,就考慮那麼久,你以為自己還二十歲啊?都快變黃臉婆了知不知道!除了我,是沒人會要你了!」 欣然聽得悲從中來,八年的感情,似乎是白走了,才會換來種種的不瞭解。她拂拂秀髮,擦擦臉上的淚水,要求自己冷靜下來。 「志源,你很優秀,可是我從來不是因為你的條件才喜歡你,為什麼要說這種話讓我傷心?還把我們的關係說得那麼現實醜陋?你忘了當初為什麼喜歡我了?唉!那些快樂的日子已經逝去了,你除了要我,還要更高的學歷、職位、權力,想要的這麼多,當然容易不快樂,甚至容易頻頻動氣。」 志源沉默了一會兒方道:「你是要做太太的人,本來就該遷就一點。」 「你要這麼講,我就說不下去了。你變得很專橫,只為自己著想,一點都不顧慮我的感受……」欣然實在疲憊極了。 「夠了!我丟下工作來台北,低聲下氣接你回家,你還想要怎樣?我倒覺得我沒變,是你變得無理取鬧!」志源怨聲打斷欣然,抓起她的手腕說道: 「走!」 欣然一陣錯愕,驚問:「你想幹嘛?」 「跟我回台中!」志源緊抓著她,想拖她走。 「放開我!」欣然掙扎著,不敢相信丁志源竟用起暴力。 「欣然──」一句呼叫聲從不遠處傳來。 志源、欣然各自停止動作,望向快步走來的家樹和家琪。 家樹走近後,怒目瞪著志源,家琪趕忙擋住他,勉強故作若無其事地微笑道:「我媽說欣然太瘦了,一定要回去把飯吃完……丁志源……你要不要一起來?」志源尷尬得下不了台,冷笑一聲,回瞪家樹一眼。他不情願地突然放開欣然,也不管她因而踉蹌不穩,轉身急急離去。 家樹連忙攬住快跌倒的欣然,不悅地注視志源充滿霸氣的背影。 「那個男人怎麼這樣?!」家樹猶含怒容地斥責道。 「人難免會有情緒嘛!他以前很斯文的!」 在大學校園裡,家琪、家樹並肩坐在觀眾台上,遠遠看著欣然正沿著跑道大步快跑。身著運動裝的她似乎精神充沛,實際上卻只能藉此發洩內心的情緒。 「是嗎?……欣然呢……以前她是什麼樣子?」家樹好奇地問。 家琪回憶著說:「很活潑、人緣好、鬼點子多,是田徑隊和校刊的大將; 丁志源則是功課好,一副少年老成的樣子。他們是學校有名的金童玉女。」 家樹若有所思道:「我實在想像不出來……你看丁志源多跋扈!而且欣然時常心事重重,一點也不像你說的樣子!」 家琪笑著說:「人是很奇妙,有一次我們在觀看欣然田徑比賽時,我曾開玩笑說:『丁志源,欣然跑得這麼快,你追得上嗎?』他很自信地表示只要在起點等她,她跑得再快,還不是都得繞回來。唉!他們能在一起這麼久,自然有原因的。我們也不用太多管閒事。」 家樹不以為然道:「誰說人生就一定是得繞回起點的跑道?」 家琪斜睨了他一眼說道:「談戀愛談太久沒結婚,早晚會出問題。再新鮮的牛奶放久了也會變酸,還不加趁新鮮一口喝掉算了!所以我也勸你,找到一個差不多的,趁新鮮,管他的,娶回家就算了!想太多是不行的。」 家樹沒有接腔,逕自遠遠凝望跑道上的欣然,見她逐漸放慢腳步,停下來喘氣,接著叉腰蹲下,倏地乾脆跌坐在地。 家琪、家樹不約而同站起,關切地盯著將頭擱在膝上的欣然……家樹、明娟剛聽完音樂會出來,漫步在黑夜中的台北。 「你覺得怎麼樣?」明娟手裡拿著會程解說表,很嬌羞地問道。 「……什麼?哦!……」家樹愣了一下,想想後才說:「大體上還可以,但鋼琴的詮釋有點粗魯,交響樂團的銅管部份太弱了。你覺得呢?」 明娟順著他的話回答道:「……是啊!我看你從頭到尾都不太專心的樣子,還以為你沒在聽呢!」 家樹笑笑說:「我看你才不專心!要不然怎麼都在注意我有沒有專心聽呢?」 「啊!你好討厭!」明娟趁勢撒嬌,還主動握住家樹的手。 家樹暗自一驚,走了兩步,很自然地抽出手說:「報上說下禮拜有大陸紹興戲的劇團要來,你想不想跟我一起去觀賞?」 明娟一怔,嚥了一口口水,痛苦地點點頭,心想:這大概就是欣然所說的「甜蜜的負荷」吧! 夜間十點,很多商店都在準備打烊了,他們走在騎樓下,正好經過一家佈置溫馨的禮品店,明娟乘機又拉著家樹的手問:「你在美國的家是什麼樣子?多講一些吧!」 「很普通的公寓啊!」家樹盯著櫥窗裡的鑰匙環,有一個笑容燦爛的小女娃讓他看得出神。 「我進去一下。」家樹突地說道。 明娟還在訝異大博士也逛可愛小店時,家樹已經拿好那個鑰匙環交給店員結帳了。 明娟走過來,很開心地試探道:「買了什麼啊?」 家樹極溫柔地笑著說:「鑰匙環。我要送給一個朋友,她最近心情不太好,想藉此鼓勵她一下。」「男的朋友還是女的朋友?」 「朋友嘛!那分什麼男的女的。」 明娟握住家樹的手,抬頭望向高高的他,很在意地笑問道:「告訴我,你對女朋友也像對朋友一樣好嗎?」 家樹笑了笑,不如該怎麼回答。 家樹開門進入燈光黝暗的客廳。瞥見陽台上欣然的背影,他猶豫了一下,還是上前打招呼:「嗨!」 欣然一驚回頭,忙拭淚強笑道:「你回來啦?」 「……還在難過?」家樹低下頭盯著仍舊在沮喪中的女孩。 欣然卻拂拂髮絲,顧左右而言他道:「看你心情不錯,怎麼樣?李明娟是不是你正在找的『黃金』?」 家樹笑笑說:「黃金不敢想。這個年紀了,又被他們逼得那麼緊,黃鐵礦也可以將就了!」 欣然也笑了說道:「說這種話,小心我去跟李明娟告狀!」 「你要是有這種閒情逸致,我倒放心了!早點睡吧!」 「好!」欣然轉身準備離去。家樹猶豫了一下,才拿出口袋中的紙包叫住她說:「給你!家琪說你以前很活潑,我想當時的你一定跟它一樣,時常笑得那麼開心。我想……它可以提醒你常常笑,別煩惱,這世界上沒什麼事是大不了的!要快快樂樂地做自己才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