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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諾拉·羅伯茲    


  她拿著瓶子的手揮了一揮,又喝了一口。「你不屬於騙人小錢的那一類,你的胃口更大,總想欺世盜名。你愛看各種犯罪現場、愛提供這樣那樣的線索,並以此為樂。但是,你休想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蘿絲和斯坦的痛苦之上,我不允許你拿他們的孩子來滿足你的個人私慾。」

  塞巴斯蒂安只是表露出些許憤慨,心想自己並不在乎這個頗有些口才的碧眼女人怎麼看自己,最終結果還要看能不能找到大衛,梅裡克。

  雖說他氣憤得拿瓶子的手握得更緊了,但他開口說話時,聲音卻是非常溫和。

  「把我看透也說完了?薩瑟蘭。」

  「我知道你是啥樣的人。」她坐在那兒神氣傲然。「我們也不要相互浪費對方的時間了。如果你覺得蘿絲講了她的事,佔用了你的時間,你該得到些報酬,你就開個價,我會一分不少地付給你的。」

  他氣得有一陣子說不出話來。平生第一次他想掐斷一個女人的脖子。他想像著自己的手卡住了梅爾曬成褐色的長長的脖子,就要把她掐死。

  「真佩服你,肩上扛了一個無用的腦袋走路也不搖晃。」他把喝了一半的瓶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放,將梅爾辦公桌上亂七八糟的東西胡亂翻騰,找到了一支鉛筆和一張紙。

  「你要幹什麼?」看到他在桌上騰出一小片地方開始畫起來,梅爾問道。

  「給你畫張圖。你大概是那種沒有圖片資料就無法辦案的人。」

  她皺皺眉,看著他在紙上龍飛鳳舞地畫著,眉頭皺得更緊了。她一向嫉妒那些輕而易舉就能畫出一張圖的人。梅爾又喝了一口飲料,極力擺出一副不感興趣的樣子,但她又止不住地想要看他畫出的那張臉。

  她不由自主地靠近他,嗅到一種馬和皮革的味道。皮毛油光發亮的馬,油膩的皮革。她注意到了他手上,紫藍色的寶石,目光停留在它上面,寶石散發出的奇異的光,對她彷彿有一種催眠作用。

  一雙藝術家的手。堅強有力、靈巧優雅,也許還十分柔軟,打開香檳或是解開女人的衣扣都十分老道。

  「這兩件事情我經常同時做。」

  「什麼?」她心裡一驚,抬頭看到塞巴斯蒂安已畫好了,緊挨著她站在那兒看著,她沒注意到他倆站得這麼近。

  「沒什麼,」他抿一下嘴唇,對自己探聽她的心聲很是生氣。他剛才只是對梅爾盯著她的手看感到好奇。「有時候最好不要讓別人看出自己的想法。」她還在回味著他的話的意思時,塞巴斯蒂安把他的速寫畫遞給了她。「帶走大衛的就是這個人。」

  她想把這幅速寫畫扔掉,把這個藝術家趕走,但她沒有這樣做,因為她感到很神奇。她一句話沒說,走到辦公桌邊,打開存放大衛資料的文件夾,裡面有四幅從警方那兒得到的速寫。她挑出一幅,與塞巴斯蒂安的畫比較著。

  的確,他畫得更詳細,目擊者沒有注意到那人右眼下方的月牙形疤痕,也沒有注意到那人掉了一顆門牙。警方畫速寫的也沒能抓住那人面部驚恐的表情。但最重要的是,這兩幅畫畫的是同一個人——臉形、眼睛、稀疏蓬起的頭髮。

  這樣看來,他是有點神秘。梅爾心想,盡力放鬆繃緊的神經。塞巴斯蒂安拿起四幅速寫中的一幅,修改了幾筆。

  她又仔細看了看塞巴斯蒂安的速寫,坐回到椅子裡。當她身體向後靠時,椅子發出了吱吱嘎嘎的響聲。 「為什麼是這一個人?」

  「因為我看到的就是他。他開著一輛棕黃色墨丘利車,83年或84年產的。車身內部是米黃色,後排座位的左邊已開裂。他喜歡鄉村音樂,至少他帶著孩子開車逃走時車上的收音機裡正放著鄉村音樂。車子朝東邊開走了。」他嘴裡喃喃著,眼睛瞇成一條線,這樣子只有心跳一下這麼一瞬間,「是東南方向。」

  是有一個目擊者聲稱看到了一輛棕黃色小轎車,沒有詳細描述,只是覺得以前沒見過,車就停在離蘿絲家不遠處。

  梅爾忽然想起塞巴斯蒂安有可能也是從警方得到的這些情況,只是因她揭了他的老底,現在在拿這些東西蒙她。

  但如果不是這樣呢?萬一……

  「一張臉外加一輛車,」她努力裝出不感興趣的樣子,但聲音裡有一絲掩飾不住的興奮。「無名無姓,也沒有車牌號?」

  「別再裝了,薩瑟蘭。」他想如果不是他看出、感覺得出她有多麼焦慮不安,他會討厭她的,他肯定會,如果按他一貫的行為準則來說。

  「一個孩子生死未卜。」

  「他沒事,」塞巴斯蒂安說,「平安無事,只是有點困惑不解,比平時哭的次數多了。但沒人傷害他。」

  她感到呼吸都困難了。她想相信這一切,她太想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了。

  「千萬不要跟蘿絲講這些!」她語氣堅定地說,「這會讓她發瘋的。」塞巴斯蒂安不管梅爾說了什麼,接著說道:「偷走大衛的這個人很是害怕。我能感覺得到。他把大衛交給了一個女人,地方……東邊。這個女人給大衛穿上一件外套,一件有條紋的紅色襯衣。大衛在一輛車裡坐著,拿一串鑰匙在玩耍。他們開車開了一整天,然後在一個汽車旅館停下了。這個旅館前邊有個恐龍塑像。這個女人給大衛餵食,還給大衛洗了澡。大衛哭鬧時,她就抱著他來回走動,哄他睡覺。」

  「在哪兒?」她問。

  「猶他州。」他略微一皺眉頭,「亞利桑那,有可能,但更可能是猶他州。第二天他們接著朝東南方向開。這個女人倒不害怕,像在做他的工作。他們去了一條商業街——在得克薩斯的什麼地方,是東得克薩斯。那兒很擁擠。女人坐在一條長椅上。一個男人坐在她旁邊,在長椅上留下一個信封,把大衛放到一個嬰兒小推車上推走了。」

  「第三天也像第二天一樣。大衛對於整天旅行很不耐煩,對一個個陌生的臉龐困惑不安。他想回家,被帶到了一個房子裡,一座很大的石頭房子,院子裡有幾棵樹葉茂密的古樹。南方。好像是佐治亞州。大衛被交給了一個女人,他哭了一會兒。一個男人過來環抱著女人和大衛。大衛有一個房間,牆上有一幅藍色帆船閩,有各種滑稽動物圍欄的童床上放了一輛玩具車。他們現在把大衛叫作埃利克。」

  梅爾臉色十分蒼白,有點費力地說了句: 「我不相信你說的。」

  「不,你腦子裡也轉過是否應該相信我的念頭。忘掉你剛才說的那些吧,梅爾,想一想大衛。」

  「我正在想大衛。」她跳了起來,手裡抓著那張速寫,「告訴我他的名字,請告訴我那該死的名字。」

  「你認為事情就那麼簡單嗎?」他的頭向後仰了仰,「一問一答?這是技術,不是搶答遊戲。」

  她讓手裡的速寫飄落到辦公桌上:「說得對。」

  「聽我說,」他雙手在桌上一拍,把梅爾嚇了一跳,「我在芝加哥呆了三個星期,遙視一個喪失人性的傢伙把人切成碎塊,並能感到他這樣做時的快感。我投入了全部身心,竭盡全力,在他再次作案前發現了他。如果我現在工作速度不夠快,回答不了你的問題,那真他媽太糟糕了!」

  梅爾不由後退了一步,不是因為他被塞巴斯蒂安的突然發火嚇住了,而是她從塞巴斯蒂安的臉上看到了他經歷那種恐怖場面時的極度恐懼。

  「好吧,」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現在的情形是我不相信通靈,不相信巫術,也不相信任何鬼怪。」

  他勉強一笑:「將來總有一天,你會見到我家裡的人的。」

  「但是,」她接著說,好像塞巴斯蒂安剛才的話她沒聽見,「任何可以利用的東西我都不會放過。媽的,如果求神問鬼能幫助找回大衛,我們也要試一試。」她又重新拿起那張速寫,「我現在有了一張臉作線索,我就從他開始吧。」

  「是我們一起開始。」

  她還沒來得及想好該怎樣回答,電話鈴響了。「薩瑟蘭事務調查所。對,我是梅爾。情況怎麼樣?裡科。」

  塞巴斯蒂安看到她聽話的神態比剛才更加專心,嘴角也隨之露出一絲微笑。一點不錯,她很漂亮。想不到她還真是挺漂亮的。他對自己的這一發現感到有些不痛快。

  「嗨,寶貝,你應該相信我。」梅爾在一個記事本上字跡潦草地記著什麼,「對,我知道他在什麼地方。太好了!」她聽著話筒那頭的說話,時不時地點點頭,嘴裡喃喃著, 「來吧,來吧,我知道該怎麼做。我從沒聽說過你,從未見過你英俊的臉蛋兒。我會把你的費用留在奧賴利處,」梅爾停了一會兒,又放聲大笑起來,「在你的夢裡,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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