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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於媜    


  「可是我沒有地方可去。」她一臉可憐兮兮的瞅著他。

  被她萬般可憐的模樣給激起了火氣,他憤怒的咆哮道:「你有沒有地方去都跟我沒關係,我只要你滾出我的地方,不要打擾我平靜的生活。」

  發完脾氣,他卻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氣些什麼。

  「求你不要趕我走!」她苦苦哀求道:「我會很規矩聽話、很安分,絕不會給你惹麻煩的,真的!」她信誓旦旦的保證道。

  那可憐兮兮的表情,讓邵爾濤竟無端想起離美那天,她不顧一切冒雨而來的模樣——

  在心底翻騰洶湧的情緒是什麼,他不知道,卻隱約警覺到那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危險警訊。

  他早就知道,只要跟雪初蕾扯上關係,就再也擺脫不掉她,而他痛恨這種力不從心的感覺。

  他面無表情的盯著她彷彿有一世紀之久,久得讓雪初蕾幾乎勇氣全失,想拎著行李自動消失在他面前。

  但終於,他的唇微微開啟,以淡漠的語氣道:

  「你要住就住,但休想我會照顧你!」丟下這句話,邵爾濤便扭頭上樓。

  孤伶伶的站在客廳裡,雪初蕾臉上沒了笑,只有牆邊的落地擺鐘,低沉的鐘聲襯著她的落寞。

  她不要他的照顧,她只要他——愛她!

  雪初蕾在心底吶喊著,但邵爾濤從不曾明白她的心,只想把她排拒得遠遠的,最好遠離他的生活。

  她雖然粗枝大葉,但他好像忽略了,她的心也會受傷。

  她看得出,他很不歡迎自己。從小時候就是如此,像在玩躲迷藏似的,她找,他就躲。

  她委屈得鼻頭泛起一陣酸,幾乎想打退堂鼓回美國去。

  但心裡卻有個聲音在反問她:雪初蕾,難道這就是你對邵爾濤的愛?區區一句話就讓你打了退堂鼓?

  不,這十四年來,時間、空間的阻隔,都沒能改變她對他的感情,一句話又算得了什麼?

  她幾乎是打從懂事開始就喜歡他了,她不會放棄也不會退縮,除非邵爾濤親口告訴她——他不愛她。

  勇敢朝自己綻起鼓舞的一笑,她吃力的提起沉重行李,上樓替自己找房間。

  經過樓梯邊那扇緊閉的門扉,她不由得駐足。

  她所深愛的男人就在裡面,他曾經是她生命中的太陽,活力的泉源,快樂的起點——

  她為他等待了幾乎有一輩子之久,為了他,她絕對會堅持到底,直到他願意為她打開這扇門為止。

  ☆ ☆ ☆ ☆ ☆ ☆ ☆ ☆ ☆ ☆ ☆ ☆ ☆ ☆

  雪初蕾總算是如願住了下來,但是,情況卻完全不是她當初所料想的那樣。

  雖然同住一個屋簷下,但邵爾濤根本不理她,甚至連看也不看她一眼,每天早出晚歸,在家的時間少得快讓她以為,自己才是這棟屋子的主人。

  為了等到他,她還故意配合他的時間早起晚睡,就為了跟他說上幾句話,但幾次之後,她發現自己只是在自討沒趣。

  邵爾濤不是勉強回了兩句話就匆匆閃人,要不就是乾脆不理她,臉上彷彿就寫著「生人勿近」。她雖然憋得痛苦,還是按捺下來不敢貿然硬闖地雷區,免得把他惹惱了,被他給轟出門。

  在家悶得發慌,她實在很想出門四處逛逛,但她已經有十四年不曾回台灣了,這些年來台灣的變化又太大,密密麻麻的街道,跟滿街亂竄的機車,讓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她,也忍不住擔心一出了門,就找不到回來的路。

  她想,一定是因為她不夠迷人,邵爾濤才會不肯多看她一眼。

  於是,她更加賣力的打扮自己,努力表現出最端莊優雅的一面,說話不敢張大嘴、走一步路要分成兩步走,笑的時候還要掩嘴淺笑。

  她是個好學生,在禮儀學校所學到的一切,全都用上場了,從小到大這最好的一面,她毫無保留給了邵爾濤,就希望哪一天他能正視自己。

  但是,除了冷冷的一瞥,他幾乎不會再多看她第二眼,好像她這些舉動只是多餘。

  坐在沙發上,雪初蕾喪氣的攤成大字形,看了眼牆邊的大擺鐘——三點二十一分,漫長的一天才過了一半。

  但下一刻,她充滿鬥志的激勵起自己。

  別灰心,國父革命都得經歷十次才能成功,眼前小小的挫折算什麼?

  她環視屋子四周,這間高級樓中樓公寓,擺設傢俱都很清爽簡潔,總是維持得乾乾淨淨,一如邵爾濤的個性。

  除了他的生活習慣好之外,每週還請人來打掃,她能做的實在有限——

  不,等等——她的目光往樓上一掃,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

  從沙發上跳起來,她興奮的笑了,隨即乒乒乓乓奔上樓,不一會兒便拎著一籃衣物衝下來。

  邵爾濤果然就是跟別人不一樣,房間不但隨時整理得一絲不苟,就連待洗衣服都沒有,她勉強從他的更衣間裡搜出幾件犧牲者,才心滿意足的下樓。

  她知道邵爾濤很忙,這讓還能隨時保持良好生活習慣的優點更顯難得,能夠匹配得上他的,當然也要是個賢慧能幹的女人囉!

  她會讓他知道,自己絕對適合當個賢妻良母!

  拎著那幾件襯衫跟西裝長褲,她衝到後陽台,邊哼著歌,邊將衣服全丟進洗衣機裡,洗完後又丟進烘衣機,不到一個鐘頭已經大功告成。

  拿著衣服回到他房間,小心翼翼的將衣服折好,整齊疊放在他的床上,雪初蕾忍不住將小臉貼在他的襯衫上,想像曾經貼在他胸口聆聽心跳的感覺——

  紅著張小臉陶醉了好半天,她才依依不捨的步出房間。

  等晚上他回來看到她所做的,一定會改變對她的觀感的!

  好不容易,就在周公頻頻向她招手之際,邵爾濤終於回來了。

  「你回來啦!」她有些緊張不安的朝他笑了笑。

  邵爾濤掃她一眼沒有答腔,逕自提著公事包上樓去了。

  待在樓下,雪初蕾緊張的繞來繞去,興奮不安的等他下樓,用一種全新而驚奇的目光看她——

  「雪、初、蕾!」

  果然,樓上立刻傳來他「驚喜」的叫聲。

  雖然聲音聽來顯得有些緊繃,不過相信他肯定是意外到不行——雪初蕾開心的相i。

  她火速奔上樓,準備去領他的誇獎。

  「是你動過我的衣服?」一進門,只見他臉色怪異的站在床邊。

  「我看你很忙就隨手替你洗一洗啦,你不用跟我客氣,這沒什麼!」她還不明就裡,大方的擺擺手。

  「誰叫你動我的東西?你不知道這種質料的衣服一定要送乾洗,也絕對不能烘嗎?」他不客氣的吼聲差點震聾她半邊耳朵。

  「我——我只是好意——」

  「謝謝你的好意,這些衣服全完蛋了。」他就知道,雪初蕾這個人絕對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對不起,我不知道——」她抱歉的看著那堆衣服。

  「這就是你的方式?總是強迫別人接收你的好意?從不問別人需不需要?」

  看著那扇在面前遽然甩上的門,雪初蕾知道,她又搞砸了!

  第八章

  「初蕾,怎麼了?一個早上聽你歎氣歎個不停,發生了什麼事?」

  看著沙發上那個垂頭喪氣的小人兒,唐海優關心的問道。

  「海優,我——」

  雪初蕾看著面前一臉關心的唐海優,滿肚子的話卻不知從何說起。

  唐海優是個很親切、很好相處的人,知道她在台灣沒有什麼朋友,還特地邀她來玩,可是一想到那天晚上的事,她的心情實在好不起來。

  原本邵爾濤就對她愛理不理了,這下更是把她當作隱形人,見了面連聲招呼也不打,跟遇見仇家沒什麼兩樣。

  「唉——」她又重重的歎了口氣。她不懂,愛一個人怎麼會那麼難?

  「你喜歡爾濤對不對?」唐海優審視她半晌,突然問道。

  雪初蕾大驚失色的抬起頭——怎麼每個人都知道?

  「光從你看爾濤的眼神,任誰也看得出你喜歡他。」畢竟她也是過來人啊!

  是嗎?可偏偏就只有邵爾濤一個人不知道,也從不曾感受到她的用心與深情。

  雪初蕾鬱鬱寡歡的低著頭,好半晌才悶悶吐出一句。

  「可是他不喜歡我,甚至討厭我——」就算她再怎麼努力,好像也始終換不到他的一個善意微笑。

  「男人啊不能光憑態度去評斷,尤其是邵家人,這我最清楚了!」她可也是經驗豐富呢。

  「是嗎?」雪初蕾還是鬱悶得眉頭打成了兩個結。

  「別想了。」唐海優安慰的拍拍她,輕鬆的說道:「我做了南瓜煎餅,來嘗嘗看。」

  「嗯。」雪初蕾點點頭,回她一抹微笑。

  來到臨窗的餐桌邊,一盤煎得金黃柔軟的南瓜餅看起來格外可口,雪初蕾不客氣的伸手拿了一塊,迫不及待的放進嘴裡咬了一大口——

  「嘔——」

  入口的油味,讓雪初蕾突如其來的覺得反胃,立刻乾嘔了起來。

  「初蕾,你怎麼了啦?不好吃嗎?」唐海優緊張的幫她拍拍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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