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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白芸 「祝你好運。」還是那一臉燦爛溫暖的笑容。 ? ? ? 「曦潔在哪?」匆匆泊好車,於寒走入客廳,問尾隨而來的王伯道。 「她應該還在房間裡休息吧!」王伯一邊奮力跟上於寒疾走如風的步伐,一邊無法置信似地偷偷打量於寒。少爺臉上這種表情,應該叫焦急或者擔憂吧!他居然也會有表情?莫非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於寒連跑帶沖,奔上二樓,猛地打開房門,心頭一沉,不祥的預感終於成真!柔軟的床上空空蕩蕩,並無一人。他緩緩走過去,伸手一探被子,僅有餘溫,那淡淡的溫度如烙鐵一樣燙痛了他的心。他開始瘋狂找尋她,一間一間地找,還跑到樓下她的房間,打開所有的抽屜與衣櫥,觸目所及,她的衣物都在,卻獨獨不見她的人! 就像空氣一般,她消失了! 「少爺,中央花園的警衛說看到曦潔十點鐘左右走出去,只拎了一個小包,好像是外出購物。」耳邊隱隱傳來王伯蒼老的聲音。 「不是。」於寒的聲音聽起來無比苦澀。「她走了。」還有什麼比自己說出的這句話更加殘忍?他全身劇烈地顫抖起來,眼前一片發黑。 到底為什麼她要離開他?他一拳重重地捶在牆上,錐心的疼痛從手上一直蔓延到心裡。他好不容易拋開一切對感情的恐懼,好不容易下定決心來見她,為什麼她就這麼走了?就像當年他母親離開他和父親一樣,走得那樣決絕,為什麼!是不是歷史在重演,是不是歷史,都要重演,是不是!他在心裡狂呼著,胃部傳來的劇痛令英俊的臉龐都微微變形,他痛苦地皺著眉將滲滿冷汗的額頭抵在牆上。 一直跟在身邊的王伯同情地看著他,歎氣道:「少爺,過去的都過去了。她其實很愛你的,為什麼你就不能對她好一點呢?」 於寒俯下身,將手深深插插入自己的頭髮。連王伯都看出她對他的感情,為什麼他自己卻冥頑不靈?章宇說得對,垂手可得的幸福,卻被他白白丟棄,他真的要後悔一輩子嗎? 心臟處隱隱傳來一陣陣劇痛,那顆自以為是早已冰封的心,一道道地碎裂開來,迸出僅有他自己才能聽見的哀嗚聲。 一聲聲,激盪著業已殘破的心。 第十章 一年半後 平陽鎮內太和巷。這是一條幽深狹小的小巷,一面是青石牆,另一邊則是住宅,房子大都殘舊破損,漆跡斑斑。 九號的門牌已難以辨認,惟一可見的便是那漆黑的鐵皮大門、雕花的屋樑和牆外密佈的業已枯萎的爬山虎的枯籐,都在說明這幢房子的年紀。 「吱呀」一聲,大門被推開,走出一個清爽可人、發長過肩的女子,懷中抱著一個近七、八個月大的嬰孩。只見她鎖上鐵門,走到隔壁,敲了敲門。 房門被打開,一個中午婦女看見她,不禁笑道。「小潔,又要去上班嗎?」 「是啊。」那女子微微笑道,一雙美如秋水的眼眸盈盈動人,臉頰略顯蒼白消瘦,卻別有一種動人的風韻。她是曦潔。 「李姐,又要麻煩你照顧小寒了。」曦潔笑道,將小寒交給自己的鄰居李嵐。 「怎麼會麻煩呢!小寒好可愛,又乖,如果我的兒子也能像他一樣就好了!」那婦人將曦潔手中的孩子抱過去,憐愛地逗弄起他。 「小寒現在就長得這麼漂亮,長大後一定是位大帥哥,就跟他爸爸一樣,是吧!」李嵐笑道,突然意識到自己說話的不妥,不禁不安地看了一下曦潔。「對不起。」 「沒事……都過去這麼久了!」忽略心中的刺痛,曦潔微微道。 告別李嵐後,緩步朝巷外走去,路上碰見不少熟人,她一一點頭打招呼。這個鄉下人口本來就少,所以基本上都認識。因為宋修女的關係,她被介紹到「聖心之家」的鄉下分部任職。因為此處環境清幽,所以才建了一個專門收容一些孤寡老人和無家可歸的孤兒的福利院。本來兒時的好友文沁雪也因為未婚懷孕的關係,到這裡待了好一陣子,但自從一年前她被她的愛人接回去後,她便獨自一個生活在這裡。 這裡的生活平靜無波,無慾無求,比起台北的物慾橫流,更難令她覺得安心與寧靜。那些往事,關於他的種種記憶,她也學會將他靜靜埋葬在心底深處,尤其是將孩子生下之後——那是她生命中最珍貴的東西,生活,便一下子有著繼續下去的無比勇氣和目標。 就這樣過下去吧,這樣的日子,真的不錯!除了經常午夜夢迴,會因對他的思念而暗暗流淚外,她甚至可以說是過得相當寧靜快樂! 穿過小巷,走過不大的「靜湖」,便來到了「聖心之家」。 「曦姐姐早。」一些正在院內玩耍的孩子紛紛向她打招呼。 「早。」她微笑著回應,走入位於底樓的辦公室。 「曦潔,電話,台北來的!」一位同事看見她來,連忙道。 她接過話筒。「喂?」 「小潔嗎?」耳邊傳來熟悉而和藹的聲音。 「宋修女!」曦潔開心地叫道:「你好嗎?」當初的這份工作,亦是全賴宋修女的大力推薦。 「很好,你最近怎麼樣?小寒好嗎?」 「很好,孩子們都很聽話,小寒也很乖,從來不哭不鬧,剛才我還把他托給隔壁的鄰居照顧。」 「你們都好我就放心了。」話筒中傳來宋修女略顯凝重的聲音。「小潔,最近有個人突然找到聖心,打聽你的情況。」 「是嗎?是誰?」曦潔亦疑惑地問道。 「他說他叫於寒,小寒的寒,這個姓倒是很少見呢!」 她全身僵住,意識瞬那遠離,彷彿一個獨立於一個小小孤島的人,看著潮水四周光洶湧而來,恐懼地想要立刻逃離,卻無論如何也邁不開腳步! 「小潔,你怎麼了?」聽筒中傳來宋修女因等待而略帶擔憂的聲音。 「我沒事。」她定定神,按住胸口,深深呼吸。「你告訴他我在這裡了嗎?」 「我沒有說,只是說我什麼都不知道,因為怕給你惹來麻煩,那個男人,看來冷漠得很。」 呵,他向來都是這樣,一點都沒有變!她苦澀地開口道:「那後來呢?」 「他話不多,看我不知道,馬上就走了。」 「我知道了,謝謝你,宋修女。」擱下話筒,猶自未能從震驚的狂潮中擺脫。 竟然是他在打聽她的消息,為什麼?自己不是早就被他遺忘了嗎?她幾乎斷絕在台北的一切聯繫,遠遠躲到這個不為人知的地方,為什麼他還要追問她的下落,難道是要再次對她施加懲罰? 為什麼?千萬個疑問橫在她腦海,令她忐忑難安。 ? ? ? 「松林墓園」內,一個冷漠的男子靜靜迎著晨光站在一塊墓碑前,手中夾著一支煙,卻未曾抽,煙霧彌彌自他手上升起,模糊了那張俊顏。 「就知道你在這裡。」戲譫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一位高大的留有齊肩長髮的男子朝他走近,一臉奪目的陽光氣息和燦爛笑容,似乎連墓園中死亡的陰影都將因之而驅散。 於寒冷凝不動,聽著歐陽冉越來越近的腳步。 「這是她的地址。」歐陽冉遞給於寒一張紙條。「何必把自己折磨得這麼痛苦,既然已經愛上了她,那麼,就去找她吧!」 煙蒂在晨風中飛速燃盡,灼痛他的手,他一顫,煙頭直直掉在地上。面對歐陽冉遞過的紙條,他遲疑著,彷彿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才輕輕伸出手去,他,握住了那張紙條! 薄薄的一個紙片,卻似有千鈞之力! 用力握住紙片,他轉向墓碑,冷漠的眼眸中露出深深的傷痛。 ——父親,你猜我會不會像你一樣,愛上一個人,換來的卻是背叛與欺騙? ——父親,我曾經答應過你,這一生永遠都不愛上任何人! ——可是父親,我已經很努力了!努力地折辱她、折磨她、傷害她!可是最終,傷害她的同時,也傷害著我自己! ——告訴我,父親,她不是那樣的女人,她絕不會像母親那樣,遺棄我們! 默立良久後,他轉過頭,深深看著歐陽冉道:「謝謝。」說罷,便毅然向墓園出口走去。 ? ? ? 接連三天,曦潔都感覺怪怪的,無論一舉一動,彷彿暗中有一雙無形眼睛在窺伺著她,每次她都若有所覺地環視四周,卻什麼都沒有看到,大概是自己神經過敏吧!她輕嘲地想道。 走出「聖心之家」,她站在門口輕撩髮絲,頭髮又長了不少,一絲一縷,淨是相思。突然,那種被窺伺的感覺又浮上心頭,她猛地一回頭,眼前一花,一個黑色人影似乎在聖心的院牆外一閃而過,她連忙跑到院牆角處一看,空空蕩蕩,仍什麼也沒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