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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黃朱碧 由於兄弟間感情深厚,其祖父亡故後,彼此密切友好的關係,使得織田家族歷久不衰。若非柴羽信雄耍詐暗箭傷他們也不致於家破人亡,一敗塗地。 難得荻原遠道而來,織田信玄特地派人擺宴「臨江」畔,只邀部分戰功卓著的武士,及元老將領與會。 「昨日你和她前往吉野賞櫻,情形如何?」他不言明朱雩妮,料定荻原定岳能懂。 織田信玄之所以不遠千里將他召喚回來,是希望借由他一半漢人血統及流利漢語,能讓朱雩妮不設心防,和他暢所欲言,此外,他還有另一項用意…。 自古才貌兼具的美人,均有副高傲的身段,但,那是對旁人,一旦她們投注意感情,便是至死不渝。他衷心渴望收服她,要她千依百順討好自己,不再擺出冷冰,愛理不理的神態,她必須徹頭徹尾成他的人,否則——寧捨珍珠,絕不姑息。 當然,首先他得弄清楚她的心意,她愛他嗎?這點則需要荻原定岳為他證實。 「大哥是指花還是人?」雖然朱雩妮貌美如花,二者畢竟有很大的區別, 織田信玄冷凝地望他一眼,愀然不樂他明知故問。 「她是個獨特的、少見的,令人一見傾心的女子,你很幸運。」獲原定岳直視他,認真地說。 織田信玄訝然一笑,朱雩妮的好他怎會不知道? 「連你也不例外?」他尖銳地問。 荻原定岳眼高於頂眾所周知,這固然與他絕佳的條件有關,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才學品貌出眾的女子並不多見。他對朱雩妮的讚揚早在織田信玄的預料之中,若非為此,他又何須要他來此一趟。 提起朱雩妮他就忍不住心猿意馬,霍然起身,推托頭疼。,轉身踅向別館。 「大哥,」荻原定岳喚住他,「我還有要事稟報。」他從陣前歸來,帶回許多敵軍的情報,準備一一向織田信玄詳述。 「有什麼事,晚點再說吧。」一刻也不肯多做耽擱,急急邁向池畔左側的小道。 不必追問,明眼人都該猜得出來,他走的方向正是朱雩妮的廂房所在。 ☆ ☆ ☆ ☆ ☆ ☆ ☆ ☆ ☆ ☆ ☆ ☆ ☆ ☆ 朱雩妮振筆疾書,寫了一張又一張的藥方,整天下來,案上已堆放三、四十張專治百症的藥帖子。她之所以這麼忙碌,全拜阿發之賜,那個大嘴巴長舌婦,自從她母親誤打誤撞;走地由鬼門關撿回一條命以後,便四處宣揚,他們玄黃夫人是個多厲害又多神的女華陀。 前後才兩畫夜,籠煙樓外至少排了有百餘人,全是慕名求診來的。 「疫死了,」她擲下毛筆,發現她的右手中指已硬得快長繭了。「不先打個盹,我的頭就要裂開來了。」不及走回臥房,她趴在桌上,迅速進入甜甜的夢鄉…… 是太虛幻境吧?怎麼身子輕飄飄的? 嗯,好舒服!佛家所云的極樂世界,約莫就是這個樣子,籠煙翠屏,霞光萬丈……等等,那不是霞光,是耀眼絢麗的寶石,喲!神仙也喜愛這種世俗的玩意兒,真絕!還有金碧輝煌的手飾呢,這…… 驀地睜開眼,看到的是一張放大好幾倍的臉,結結實實嚇了她一大跳。 這人穿著漿洗得筆直的白衫,繁複的正式衣冠將他武者的氣勢營造得分外懾人,望而生威。 「是你……」朱雩妮下意識地將身子往裡邊挪,咦?她幾時走回房裡來了?天還沒黑呢,他來幹什麼? 織田信玄興味盎然地淺笑著,任她再躲,究竟逃不出他觸手及的範圍,所以他好整以暇,只消移前半尺,他們又可糾結成一團了。 他輕托住她光滑柔細的下巴。 「不是我,那麼你希望是誰?」他話中帶話,狡猾地盯著她。 「我的確希望是別人,可惜我誰也不認識。」她就愛拿話激他,看到怒火填膺她就好像得一一種復仇的快感。 「獲原定岳。」他搬出他刻意安排去接近自己妻子的人,想看看她的反應。「你和他賞了一整天的花,據說還相談甚歡。」口氣中有明顯的醋意,但朱雩妮全當他是無聊的諷刺。 「他確實是上上之選,多謝你精心安排,讓我在成親之後,過了最適意舒暢的一天。」 他原先惡作劇式的挑釁,慢慢燃起了比較具體且駭人的火苗。這人,哼!話題是他挑起的,他有什麼資格生氣? 「你很心儀他?」 再激怒他一句,她就要人頭落地了,即使沒有死得很難看,也絕對免不了皮肉之苦。前天晚上的痛楚,至今記憶猶新,還是忍著點,既然不得不活下去,起碼可以讓日子過得悠蝣自在些。 她能堅持不嬌聲呢喃博取他的歡心,也能當著燕好之時,長串長串的淚灑枕畔,讓他掃興之至,但她沒必要跟自己過不去。身緊著阿發她們十幾二十條的性命,死就她而育乃輕於鴻毛,對他人而言卻重如泰山,為今之計,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我是什麼樣的身份,哪有資格去心他?」 「明白就好。」這輩子她休想逃開他的身邊,不管往後再出現多少個如荻原定岳英姿颯爽的男子,也絕不會改變她身為織田信玄之妻的事實。他莫測高深地看著她輕顰薄怒的臉,頗欣喜能掌控她蚤股掌之間,折一折她倨傲的性子,光是望著她無措慌亂的樣子,即能夠稱心快意。 「過來,替我寬衣。」他命令,用硬的語調,不給她任何遲疑的餘地。 朱雩妮倒抽一口涼氣,他彰顯著征服者勝利的嘴臉,對她予取予求。他並不想讓她有好日子過。 「太陽還沒下山呢,你——」身為一名天皇封賜的諸侯,他不該放肆地為所欲為。 她深吸數口大氣,努力克制狂跳的心口,要求自己冷靜以對,至少,不可以在他面前表現得太拙於應付。 「閉嘴,按照我的指示做,我沒允許你發表愚見。」他盛怒中有邪惡的囂張。「博得我的歡心,你便有享用不盡的財富。」 「否則呢?」她拂開他的手,討厭他輕佻的舉動。 織田信玄瞇著眼,低哼了一聲: 「否則我會教阿發她們為你陪葬。」他很瞭解這女人向來不屑拿他的任何東西,包括地位和疼寵。因此他聰明地以她心腸善良為弱點,脅迫她逆來順受。 「你好壞!」朱雩妮氣得用籐枕砸他。 織田信玄一手接過,順勢將她按往臂彎裡,不讓她繼續撒野。 「我跟阿發她們非親非故,你拿她們來要脅我是起不了作用的。」只有不講理的傢伙才會搞出這種「連坐法」,什麼英雄,根本就是狗熊。「是嗎?」他陡地大叫,「阿發!」 「你叫她做什麼?」她有股不祥的預感,這壞男人又要耍,詭計了。 「我要剁掉她的左手。」他說得雲淡風清,跟踩死一隻螞蟻一樣容易。 「好端端的,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十成十殺人不眨眼的狂人!朱雩妮斜臥他懷裡,仍覺得如坐針氈。 「何必問?她與你非親非故,犯不著關心她吧。」 「你——」她抖瑟著雙手,用力捶向他的胸膛。「你小人!偽君子!大壞蛋!荻原君比你好十倍都不止,你——」「他比我好?」他從喉嚨鑽出濃濁的嗓音。他們才相識一天一夜,她就那麼向著他,居心不免令人起疑。「對,他溫柔可親,舉止儒雅,哪像你——」 「我是你的夫君。」丈夫是她頭上的一片天,漢人如此,日本人也是,男尊女卑的觀念,彷彿走到那兒都一樣。「從今天起,你必須月光如豆,僅僅見得到我;心胸狹窄,唯獨容得下我;癡愚健忘,只記得我,明白嗎?」織田信玄忽爾放開她,神色冷然,心情壞到極點。 「如果你做不到這幾點,我會如你的願,盡快納妾。」朱雩妮咬著毫無血色的下唇,素白柔荑微顫,怯生生地拉住他的衣擺。 「讓我出家吧。你納妾之後,勢必不希望有人打擾你們,我……我甘願退位。」她垂首,不小心瞥見堆置床頭的珠寶、手飾,立即嫌惡地別向另一邊。 那小小的動作亦逃不過織田信玄的眼瞼,他沉吟了一會兒,拾起榻上的翡翠鐲子,為她戴上。 「別說出家,你連籠煙樓的大門都不准出去。」 ☆ ☆ ☆ ☆ ☆ ☆ ☆ ☆ ☆美人卷珠簾,深坐蹙蛾眉;但見淚痕濕,情知恨誰。 朱雩妮故意把最後一句「不知心恨誰」改成「情知心恨誰」,藉以表達她對織田信玄將她視為禁臠的不滿。 「好了,今天就寫到這兒吧。」阿發取過方巾替她抹去頰邊的淚珠。 打從朱雩妮瞎子摸象幫她母親治好隱疾以後,加上織田信玄再三叮嚀,阿發現在對這位女主人可說慇勤到無微不至的地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