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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黃朱碧    


  生一場病就想否認和他之間牢不可破的關係?朱雩妮見他大模大樣,毫不避諱地在她面前寬衣,才如夢初醒。

  「我……我的傷勢還沒全好哩!」這個借口讓她度過個把月輕鬆快活的日子,且樂不思「君。」

  「是嗎?」他並不因為她的托辭而減緩寬衣的速度,「待會我幫你看看需不需要再服幾帖傷藥。」清除完身上的雜物,他理所當然地躺上床墊,拉過朱雩妮身上的被褥,遮住重要部位。

  「不用了,我……我想出去透透氣。」她見識過織田信玄粗暴的手段,嚇得話都說不輪轉,一心只盼望逃出他的勢力範圍。 . 「你不是還沒復原?夜寒露重當心著涼,不如躺在被窩裡休息好些。」將她按回軟墊,粗手粗腳為她除去身上「障礙物」,臉上一逕擺著狡黠的笑意。

  朱雩妮瞅著他,過度的緊張和恐懼使得她全身無力,她怎能坐以待斃?這個男人正在索取延遲了一個月的洞房良宵,她的清白身子豈可發此便宜地讓他佔去?

  吸足一口氣,她翻身出其不意地壓住他,單手托腮,另一手輕戳向他的胸膛。

  「咱們打個商量好不好?」她問,唇畔綻出甜甜的嫣容,希望他爽快應允。

  織田信玄淡然地,鷹眼似的眸子炯炯著亮光,雙唇依然緊抿,靜待著她往下說。

  「是這樣的哦,」她調整一下姿勢,清清喉嚨,「我很清楚你並不喜歡我,雖然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娶一個不愛的女人當妻子,但這樁婚姻對我來說太不公平了。我可以不計較你的行為有多卑劣,倔願意原諒你種種加諸於我的不人道的『折磨』,我甚至誠心誠意地想替你再物色一名晶貌出色的女子,只亟望換取一封休書。」在她小小的腦袋瓜子裡,認定情投意合的男女,絕不會倉卒見過一面,就草率決定婚事。他不愛她,甚至談不上喜歡,是顯而易見的。兩廂情不願,做朋友猶嫌彆扭,做夫妻豈不要痛苦一輩於了她不願後半輩子終日以淚洗面。

  織田信玄饒富興味地聽完她長串的話,仍不瞭解「休書」是什麼玩意兒。

  值此群雄割據的戰國時期,東洋女子嫁了丈夫,若不被萬般寵幸者,便是遭安放於別院受長期冷落,哪像中土人士,時興什麼休妻呢!

  況且,他也並非不喜歡她,就一名戰功彪炳的武將而言,再美麗的絕色佳人,得來均是輕而易舉,他只是沒特別珍惜她罷了。然,誰不是如此呢?男兒志在四方,逐鹿霸權,奠定百年基業才是燃眉之急,怎可兒女情長,滅了自己的雄心壯志。

  見他半天不吭一聲,朱雩妮催促著:「你考慮好要給我休書了嗎?只要你同意了不逼我當你的妻子,我保證明兒天一亮就著手幫你另覓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當然啦!如果你嫌一個太少,想多娶幾個也沒問題,但是先講好,須得對方同意才可以,絕不可強搶,那種行為,在我們中原,只有土匪才做得出來。」這麼『豐厚』的條件,他應該沒理由不同意才對。

  織用信玄一聽見「土匪」二字,立刻面露凶相。

  「你拿我和土匪相比擬?」堂堂一名戰國英雄,豈容她胡亂污蔑?難怪他會得吹鬍子瞪眼。

  「也不盡然啦!」識時務者為俊傑。朱雩妮瞧他怒火熾烈,趕緊話鋒一轉「假如你不反對我的『提議』,那……你要木要先告訴我,你比較喜歡哪一種類型的姑娘?例如文靜點啦、活潑的啦、可愛的……」

  「這件事以後再說。」他悍然打斷她的話,征戰十餘日,他最需要的是充分的休息和美人溫柔的懷抱,哪有耐心聽姥完全違反常理的提議。

  恃強地,將朱雩妮扳倒於軟墊上,偌大的身軀立即火熱地壓上去。  「不行,我現在就要跟你把話說清楚。」她扭動著身體,不肯乖乖就範。「我不要當你的妻子,我那麼討厭你,怎麼有法跟你共度一生?」她一古腦地將憋在心裡的話傾洩出來,目的無他,但求清白度此殘生。織田信玄點點頭,代表聽明白她的意思,可並沒有放過她的打算。「你另有心上人?」他問。不相信這世上還有比他更值得女子凸的男人。

  「沒有。」朱雩妮識實地回答。她才十七歲,雖已及竿,卻仍是名小姑娘,男歡女愛的事情她一點概念也沒有,就被他強迫成親,委實心有不甘。「既然沒有——」「那並不表示我就會喜歡你。」她焦切地、不計後果地希要他瞭解,唯有兩情相悅的男女方能結為連縭,才會有幸福美好的一生。「我很少去恨一個人,尤其是我不認識的人,只除了你,我真的好恨好恨你。」捂著臉,低低飲泣著。

  第一次,他看她在他面前哭得像個淚人兒,織田信玄心中升起一抹特殊的、難以言喻的感覺。

  她恨他?「恨」這個字,他再熟悉不過了。多年來,他就是靠著滿腔的恨火,支撐著自己南征北戰,立下輝煌的功業。

  而她……她有什麼理由恨他?「玄黃夫人」的頭銜是多少女子可望卻不可得的,他輕易給了她,她非但不懂得珍惜,竟然萌生恨意,簡直匪夷所思!

  織田信玄挪開她的手,堅持用自己的手掌抹去她頰間的淚水。

  他低頭吻住她,無視於她仍悲淒莫名的心緒。想恨就恨吧,他不在乎。今夜,他是要定她了。

  隨著他的手指滑過背脊,朱雩妮殺機陡起。他要她的身子,她就要他的命,女人的清白和性命一樣重要,所以她覺得很公平。

  趁他癡然流連於她完美如玉雕的胴體時,悄悄伸手至枕頭底下,咦?那柄短刀呢?明明放在……

  織田信玄忽爾抓住她的柔荑,環住他的腰背,逼她與他融合為一……。

  該死!他好重,不趕快殺了他,再過不了半個時辰,她便會連氣都喘不過來。無奈,她才把手往上抬,他即刻跟著攀上來,與她十指交疊。這樣要怎麼殺他?!

  「我的手好痛。」她掙扎地把手搶回來,順便揮息桌上的燭燈。

  燈火通明不適合謀刺親夫,像這樣四處漆黑如墨,似乎比較下得了手。

  經過混亂與心驚膽顫的搜尋,終於在枕頭邊邊找到那柄凶器。  朱雩妮欣喜地伸手過去,急急握在手裡——「啊!」她驚叫失聲。 

  「怎麼啦?」織田信玄慌忙點上燭燈,見她握著短刀的右手滿是鮮血。

  原來屋內過於幽暗,她雖看清那亮晃晃的刀身,卻沒弄清楚刀尖與刀柄,突然用力一抓,才會割裂了自己的手掌。

  朱雩妮嚇壞了,以為織田信玄瞧見那柄短刀肯定會興耀問罪,拿她就地正法。卻沒料到他只是一言不發地撕下一截衣擺,替她把傷口紮好。  「現在好一些了吧?」他的語調中居然透著些許溫柔。「好…好多了。」朱雩妮低首垂眉不敢正視他,怕他逼問短刀的來處。「真對不住,害你……這把刀不知道打哪兒跑出來,怎麼會放在那兒,實在……」她越描越黑,越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嫌疑。這臥房雖大,攏總只住她一個人,不是她放的,難不成是那把刀自己長腳走來的。

  織田信玄心裡有數,卻不想明說。她真的那麼恨他嗎?恨到不惜與他玉石俱焚?儘管用的方法愚不可及,卻勇氣可嘉。她的確非尋常女子。

  他,再一次地瞟向她,兩道犀利炯炯的眸光彷彿欲穿過胸膛看清她的居心。

  「天很晚了,咱們睡覺吧。」她的傷勢並不重,只輕輕劃開了掌心。因為她皮膚細嫩。又極少做苦力,才會痛得忍不住,大聲呼叫。

  織田信玄怔忡地,望著手中的利刃,復又望向她。沉吟良久,才道:

  「離開以後,你想到什麼地方去?」他已經準備要成全她了。留住一名整天想殺他的妻子,還不如大大方方由她去,大丈夫何患無妻?他有這個氣度自己放她一條生路。

  「我……」沒想到他會單刀直人地挑明話來講,朱雩妮一時語塞得結結巴巴。

  她根本沒考慮過這個問題,原先,她只處心積慮地忙著想逃離他的魔掌,忙得沒想過以後的事。六年前,她隻身到達東瀛,隨身帶來的幾箱金銀珠寶全交給柴羽信雄保管,那日倉皇出走,料想很快就能夠回去,豈知,…」除了腕上那隻小鐲子,她就只剩兩袖清風了。

  「如果你不嫌棄,我願意留下來當侍女,換取三餐溫飽。」

  「只要不當我的妻子,你好似什麼都願意做?」他的語氣出奇得冷靜。 

  朱雩妮淒婉一笑,滴下晶瑩的淚珠。  「很不識抬舉,是不是?」她有她堅持的原則。—嫁給他,當他的妻子並無不可,但不能在那樣屈辱的情形下伏首,她該保留起碼的尊嚴。「很抱歉,我沒有辦法勉強我自己去做違背心意韻事。」「萬一我不答應你的要求呢?」他是挺不情願把她貶為敝;這會令他顏面無光,讓人以為他連一名小小女子都馴服不了。  「那我們就準備當一輩子怨偶。」她投把握會中途改變心意爰上他,畢竟他除了長得撼動人心之外,實在找不出其它足以吸引人的特質。要英俊帥氣的男子還不簡單,到籠煙樓的第一天,她就偷偷瞄見幾個武士長得人模人樣,瀟灑迷人,倘若他肯無條件還她自由,她包準能為自己挑個好婆家。  哇!太厚顏了,怎麼可以有這種越矩的想法。朱雩妮為那有違禮教的念頭紅透兩腮。織田信玄不明所以,見她紅紅的俏臉倍增嫵媚,心口猛大凸亂跳。管他怨偶不怨偶,怨偶總還是夫妻,總還有機會回心轉意;一旦將她貶為侍女,不也等於放棄了當她夫婿的權利,萬一半路殺出了程咬金跟他搶娘子,那他豈不虧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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