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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谷怪    


  「不……別走……我不想這麼做……」水音開始擰眉,不停的吃語,她的雙手緊緊的抓住錦被,由扭轉的力道可知夢境中一定有讓她掙扎和變得脆弱的原因。

  「你這是求饒的表現嗎?」他佈滿老繭的大手撫上她的臉,嘴幾乎要貼上她的面頰,邪佞的臉龐夾著毫不掩飾的謔意,「但那又如何?即便你哭啞了嗓子,也沒有人幫得了你的……」

  黑龍暗的活還未說完,昏迷中的水音又含糊的喃念著。

  「父王……母后……扁豆……」宛如背誦家譜似的,她用哭泣的嗓音一個一個的喊出心中思念的人兒。

  黑龍暗起先煩躁的直翻白眼,直到水音開始喊著虹影、涼風棠等人的名時,他才怒不可抑的掀開錦被,伸手至她未受傷的那只胳膊下,硬將她扯了起來,拉至身前。

  「我命令你立刻醒來,睜開眼看著我!」黑龍暗怒喝道,無視於水音燒得發紅、異常紅潤的面頰,他猛搖著她。

  結果這一拉扯,剛上藥的傷口立刻又滲出血,濡濕了她新換上的衣衫。

  在痛得失神之際,水音睜開眼,星眸半睜半合的迎上黑龍暗的臉……

  面前的他怎麼會有好多個影呢?水音吃痛的舉起手,本想摸摸身前的每一個他的臉,卻疼得無力再向前,伸出的手猛地落回被褥上。

  「醒了嗎?那就給我聽清楚,在我面前不許再提其它人的名……你只能看我、想……」黑龍暗吼了一會兒,終於發現她眼中的呆滯,他握住她的腰將她推向自己,正打算再吼一次,此時,水音卻突地動了起來,她伸手扯住他的衣袖。

  「怎麼可以……怎麼可以……你怎麼可以這樣一去十年……十年……」她嗚咽的哭著,像孩子般的扯著他。」好久好久……為什麼……讓我等這麼久……久……」她斷斷續續說得非常模糊。

  「等我?!」黑龍暗此時的臉龐忽地綻放出一片邪異的笑、那幾近嘲諷、冷酷的神情讓人打從心底發冷。

  「不能走……你回來……全都還你。我不要……不要……不等……不等了……笨蛋、傻瓜……」說著說著,水音又落入意識不清中,她又哭又鬧的像個小孩,頭靠向黑龍暗的胸口。

  「什麼不能走?!不等了?!你說明白些……不許睡!回答我……」他開始搖晃著她。

  「我……想……想……」被他催煩了,她緩緩吐出幾個字,卻在關鍵句時自動消音,化為喃喃自語。

  「想?!想什麼?你給我說清楚……」他不耐的催促。

  「暗……」她只說了一個字。

  「暗……那是什麼東西?」終於,他啐了一聲,放下已然昏厥的她,轉身朝外喚人。

  她滿身的血,還真的是髒了他的手……哼!

  翌日,當水音清醒時,睜開眼看見的景象簡直令她喜出望外。

  床前站著的女子正揪著眉凝視她,女子眉間少有的英氣和不讓鬚眉的氣概,讓人想忘也忘不了。

  「虹影……」水音喚了一聲,撐著虛弱的身子、掙扎著想坐起,她蒼自的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喜悅。

  「別動!」虹影急忙壓住她的肩,不讓她亂動,自己則在床沿坐了下來。

  「讓我好好瞧瞧,你沒事吧?有沒有哪不……」水音拉下她的肩,心疼的不斷檢視著。

  「我很好,少吃幾頓飯,餓不死人的。」虹影無所謂的聳聳肩,然後反手握住水音的手。「倒是公主——」虹影欲言又止,最後,只能垂下頭。

  她誓死保護公主的啊!竟然被黑龍暗這樣的糟蹋和傷害,而她卻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她真是……真是……

  「虹影!不是你的錯!只能怪我自己,當年,我本就不該背叛黑龍暗……在設計陷害他之後、更不應該不聽從父王的勸阻,固執的留下他一命,這種種的錯誤,連累了你和涼等人今日陪我一起受罪……」水音抬起虹影垂下的臉,報以一個苦澀的淺笑。

  「別說了!」虹影不捨的制止水音再說下去,只擔心她會悲從中來,無法抑止。「御園的花開得很漂亮,滿園馨香,要不要去那兒瞧瞧?」她連忙轉移話題,想讓水音高興些。

  果然,水音聽了淺淺的一笑.便要虹影陪她去看看。

  沒想到剛到了御花園,進了捐芳閣的涼亭不久,小徑那頭又出現了四名不速之客。

  八虎掖首先竄入了亭內,一臉憨笑的在水音面前站定;隨後是嚼著草根,一副吊兒郎當,但身上卻穿著肅穆禮袍的涼風棠,他這樣不倫不類的模樣、差點教虹影笑出聲,而後則是一臉苦笑、身上沾了些不知名獸毛的莫雲合和皺起一瞼煩悶的集狼起,四個人先前的意氣風發全都消去了一半,只剩下些許的狼狽和無奈……看來,他們真的被黑龍暗整得很慘。

  「虹影,聽說你被放出來了,我們想來瞧瞧你是死是活,順便來探視一下水音的傷……」涼風棠不待人邀請,便自動的搬椅坐下,他氣定神閒的以手托腮,望著虹影。

  唉!他還以為幾天沒吃飯的女人,會憔悴得跟老太婆一樣,沒想到她的氣色反倒比他們幾個站在宮門守了一夜的人還好,真是有夠給他鬱悶地。

  「哼!」狗嘴裡吐不出象牙!虹影不齒的啐了一聲,她才不與這種沒格調的人一般見識。

  「喲!你們看看她這是什麼態度?我好心來探視她,沒想到她不但不領情,還把我們的真心當成驢肝肺,唉!這年頭好人還真是難做。話少被人說成沒心肝,活多又被人嫌煩……啊!做人真難……」涼風棠無視於虹影的鄙視,雙手抱胸,碎碎念起來。

  「你的傷沒大礙了吧?」四神將的其它三人坐下後,莫雲合開口問向水音。

  水音微搖頭,白晰的臉上夾著狼狽的歉意。銀色的長髮垂在頰旁,更顯出她此刻的無助,無奈和令人心驚的倦容。

  她和黑龍暗之間的糾葛,卻連累其它人一起遭殃,受罪,事到如今,她也不知這個結該怎麼解?

  水音的頹喪讓眾人斂起了笑,氣氛一時間僵住了……

  終於,八虎掖看不下去的站起身,他伸手扯開自己綴滿補丁的獸發襖,粗礦的臉上突地露出一個不搭調的靦腆表情,彷彿是個做錯事被逮到的小孩。

  只見他大手往懷中一探,接著就拉出一個毛茸茸的東西,他柃著那只灰兔子的長耳朵,不管它還在掙扎個不停,就把它放在水音的面前。

  這是他先前在御林中捉到的,他本想留下來飼養,但現在也只好忍痛割愛了。

  誰都知道八虎掖是個愛獸成癡的怪胎,除了人以外的動物,他全都喜歡。

  水音先是楞了一下,但她紫色的瞳眸隨即放大、射出亮閃閃的光彩,「兔子——」好可愛!她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隨即將兔子抱在懷裡。

  「謝謝!」水音仰著臉道謝,眼角餘光卻在掃到小徑那端愈走愈近的黑色身影時,臉色一僵,連忙將懷裡的動物放下地,催促它快走。

  得到自由的小兔子在八虎掖還沒來得及反應前,已搶先一步跳開現場。

  八虎掖當場可傻了眼,他不明白水音怎麼這麼快就改變了想法,直至他順著眾人的目光望去,才明白是怎麼回事——

  老大來了!

  水音可沒忘記小鸚鵡慘死的模樣,她不願、也不想再看到一次,她冷若寒冰的直視前方。

  但黑龍暗只是瞧了亭子一眼。目光隨意掃過眾人身上、然後又在侍衛女官的簇擁下、往御林的另一端走去。誰都知道路的盡頭即是媚兒所居的百花宮,他去那裡意欲為何,眾人都心知肚明。

  最後、捐芳閣內瀰漫著一股沉重的氣息,久久不散。

  黑龍暗在百花宮停留了一整天,約莫在黃昏時分才回到黑日宮。回來時不見水音的身影,招來侍衛一問,才知她已自作主張的搬回水雲宮內。

  黑龍暗聽完後只是揮手讓侍衛退下,臉上的表情自始至終都是一貫的冷漠,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其實連黑龍暗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他只知道自己已經開始厭煩了這種貓抓老鼠般的遊戲,在她不斷的抗拒和退縮之下,他玩得興味全失,只覺得枯躁乏味。

  他閉著眼都知道她會有什麼反應——不是哭,就是裝得毫不在乎,面列這樣一個完全沒有挑戰性的對手,這場遊戲彷彿落入一個沒有缺口的圓,永遠重複著同樣的模式。

  他漸漸覺得無趣了,或者——是到該停止的時候了……

  面對著窗外的落日餘輝,黑龍暗有如沉靜的石像般站著,一徑望著窗外,邪魅的臉龐上一如往常的冷淡。

  過了好半晌,他終於轉過身,而轉身的剎那,黑龍暗的狂肆面容突地揚起一抹笑。那是一種危險而陰沉的笑容嗜血的氣息幻化成看不見的圓弧,圍繞在他週身——就到此為止吧!他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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