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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香織    


  「什麼?」水鏡生氣道:「說中文。」

  「你……毀滅我……」他語無倫次喃喃低語,「希望……煩憂與妒忌……冰霜會融解……你的心……鋼鐵做的……」

  又一串破碎的單字從他口中逸出,水鏡有點印象了——是她最討厭的拜倫,曾經在課堂上讓她的英國文學報告吃了不少苦頭。

  「病人就該有病人的樣子!」水鏡輕叱,「你睡覺吧!」

  真是夠了!

  她伸手撫摸他額頭的溫度。

  還有點燙。

  「……你的心是鋼鐵做的嗎?」他問。

  滾燙的大手抓住了她冰冷的手,已經冒出胡碴的下巴輕扎她細嫩的手心,纖長的手指撫過他瘦削的臉頰。

  溫暖的鼻息吹拂在她的指間,他陰鬱地歎了一口氣。

  「……怎麼做才能挽回你的心?」關龍驥問:「如果哀求可以……我會跪下……求你一千遞、一萬遍……」

  可鄰兮兮的語氣突然變得嚴肅,意識混亂的他像受委屈的孩子大聲指控,「你說過你愛我的!」

  一向寡言的他怎麼變得多話起來了?

  「你燒壞腦子了!」水鏡尷尬地想抽回手,他卻緊握不放。

  是「病中吐真言」嗎?

  堅毅的唇親吻著她的手心、指尖,留下一陣溫熱的電流。

  「水鏡……水鏡……」他喃喃低喚她的名字,低啞而悲傷,既甜蜜又苦澀,「你說過會愛我一輩子的……那些承諾都是空言嗎?是水中月、鏡中花……」

  他的感情一字一句傳遞給她的是莫大的震撼。

  鏡花水月終究是一場虛幻……

  水鏡只覺得心酸。

  開口想辯解又闔上嘴巴。他只是一個意識不清楚的病人而已呀!

  指尖輕觸到一抹潮濕,也不知是汗還是淚?

  她顫抖的深吸一口氣。

  對一個脆弱的病人,她沒辦法強硬,心慌的她有不妙的預感。

  這樣被哀求,就算鐵石心腸也會軟化吧?

  心底是有些惻然的,這個男人以他的方式在愛她。

  雖然,那方式是不對的。

  這些日子以來,更多的蛛絲馬跡拼湊出她失憶時的婚姻生活。

  她是被嬌寵溺愛的幸福小女人,關龍驥對她是百依百順。

  「可是……該算的帳還是要算吧!」她對他說。「你這樣闖入我的生活,對我做出那樣可惡的事情,你毀了我的人生……要怎麼賠我?」

  她撫摩過他滾燙的雙頰,擦拭他臉上的汗漬與淚水。

  真的瘦了呢!

  「『那個女人』到底有多好?」她低聲問:「值得你這樣要死不活?」

  個性矜持的她實在無法想像失憶的自己跟他相愛的情況。

  心底微酸的感覺,像檸檬汽水的氣泡般冒出,她錯愕地發現一件事實——

  她在妒忌!

  嫉妒那個「失憶的自己」竟然如此被他所深愛著!

  「水鏡……」柔情款款的呼喚由他口中逸出,宛若輕聲歎息。

  一個踉蹌,她被擁在他胸前,飢渴的吻像雨點般落下。

  「唔……」模糊的抗議聲被他的吻給吞沒。

  她的身體記得他的撫觸,記得他的親吻……

  她的心臟像小鳥撲翅般心跳加速。

  從看到那片光碟開始,那些出自她口中的甜蜜嬌語一直縈繞在她耳畔,讓她心緒煩躁。

  火熱的親吻讓她暈眩,像火上加油稍稍平息了莫名的焦躁後,又挑起更強烈的慾望。

  明明是陌生卻又奇異的熟悉,情慾席捲她的感官,迅速而猛烈到令她感到羞恥。

  嘶地一聲,她的蠶絲睡衣已經被撕裂到腰際。

  「啊……」接觸到冷空氣的肌膚變得更加敏感,他的手在她最隱密細緻的地方點燃火焰。

  這個男人……是深愛著她的「丈夫」……

  呼吸急促的她心臟幾乎快跳出胸口,可以逃卻沒逃,她渴望好奇地想知道,這個男人是怎樣愛他的妻子?愛失憶時的她?

  「水鏡……我愛你……」

  她在他的愛撫與愛語中戰慄,發出嚶嚀喘息聲,鼓勵了他進一步的動作。

  意識不清的關龍驥完全照著雄性動物的本能在掠奪,猛烈而粗魯地佔有了她,水鏡才剛剛適應他的節奏,第一次接觸就戛然而止。

  才剛剛攀上情慾的高原,水鏡在慾望中顫抖。已經結束了?她的身體仍像滿月的漲潮,浸潤在慾望的餘韻之中。

  他是病人呀……表現這樣算不差吧?水鏡迷迷濛濛地想。

  可是她的身體還在大聲抗議:告訴她還有最高的山峰等著她去攻陷去征服。

  同樣不滿意的還有貪心的病人,他已經好幾個月沒有跟心愛的妻子共享魚水之歡。

  第一次是開胃小菜,接下來才是主餐……

  他帶著她登上了高峰,一次又一次。

  月亮羞羞臉地躲了起來,在清晨蒙亮的時候,水鏡呻吟抗議。

  「你是吃錯藥了嗎?吃的到底是感冒藥還是威而剛呀!」

  真是夠了!

  ☆ ☆ ☆ ☆ ☆ ☆ ☆ ☆ ☆ ☆ ☆ ☆ ☆ ☆

  關龍驥是在主臥室醒過來的。

  乍然醒來,看見熟悉的房間,他的心情是寧靜愉悅的,乾淨雪白的床鋪上還有熟悉的香味,他閉上眼睛緩緩吸氣,感覺彷彿是被妻子擁抱在懷中。

  身上穿著久違的睡衣,是跟水鏡同一款式的情侶裝,他回到家了。

  因為感冒被收留一晚。一抹苦笑浮現在他唇邊,雖然不太願意離開,還是得起來。

  時鐘指著十二點,他試著起身,除了肌肉有點酸疼以外,似乎沒什麼大礙,這個感冒來得快也去得快。

  嗅了嗅自己身上沒有什麼汗臭味,反倒還有沐浴乳的香味,關龍驥有點納悶。

  沖了個澡,刮好鬍子換上休閒服,他定出主臥室,準備去書房處理公事。

  「先生早,」張玉玫高興地跟他打招呼,「你的氣色好多了。」

  關龍驥一頷首。

  「昨天夫人照顧你一整夜呢!」

  關龍驥有絲驚喜。

  午餐的時候——

  在庭園中磨磨蹭蹭了將近一個小時,水鏡終於還是鼓起勇氣去面對關龍驥。

  昨夜……不!該說是今天早上所發生的事情實在太令她震驚了,原來……那就是情侶、夫妻之間的親密關係。

  完完全全不同於她所想像的強烈……

  啊!她怎麼會鬼迷心竅、意亂情迷的跟他……

  接下來要怎麼辦?

  經過昨夜,想必關龍驥會暗暗偷笑吧?

  明明信誓旦旦的吵著要離婚,卻在一夜之間「淪陷」!

  可惡!

  她已經分辨不出自己到底是愛他還是恨他的感覺比較多了!

  「小玫說……昨天晚上你照顧了我一整夜?謝謝你!」他說。

  聽到他的道謝,臉泛微暈的水鏡瞠大了雙眼。

  這個豬頭!他是什麼意思?!

  原本有些羞赧的水鏡瞪著他瞧。

  一臉莫名其妙的關龍驥憂心忡忡地看著她,眼神彷彿在詢問:我又做錯什麼了?

  他……不記得昨晚……不!今天凌晨發生的事情了?

  水鏡又好氣又好笑又惱怒,也有點鬆了口氣的感覺。

  「你……昨天晚上說了些話,我聽不太懂……好像是法語吧?還有拜倫的詩……你不記得嗎?」她試探地問。

  關龍驥苦苦思索,陽剛的眉頭打結。

  「算了!別想了,我只是隨便問問。」水鏡說。

  枉費她昨天……不!今天早上費盡力氣趕他去洗澡又趕他回主臥室睡,還七早八早洗起客房的床單,怕被人笑。

  心裡也正忐忑不安,怕他用昨晚……不!今天早上的親密做武器,推翻一年的分居協議——她還不打算原諒他,就當作留校察看好了!

  才分居四個月呢!就這樣原諒他未免太沒志氣了!

  想到那些火辣辣的鏡頭,水鏡的臉也滾燙起來。

  她開始考慮未來,以妻子的立場來審慎評估分居中的老公。

  心中還有一點疑慮促使她開口,「對了,林秘書昨天怎麼跟著你來?」

  她沒有吃醋,只是不想被當冤大頭!什麼事情都被瞞住。水鏡這樣在心底告訴自己。

  「她拿新款項煉跟胸針過來。」關龍驥簡短地說。

  「給誰的?」水鏡輕柔問。

  「你的。」他答。

  水鏡輕輕點頭,「我猜,她看到你生病,自告奮勇照顧你對不對?」

  「對。」

  水鏡十指交疊,表情似笑非笑。

  這個工作狂商業大亨到底是真呆還是假呆?

  雖說她一向厭惡舌粲蓮花、口蜜腹劍的花花公子,可是,像關龍驥這樣惜言如金,不懂察言觀色的呆頭鵝也實在是讓人生氣!

  「是這樣呀!送我的?不是送給外面的紅粉知己?」她面帶虛假的微笑問。

  呆頭鵝似乎也嗅到了一絲危險訊息,停箸謹慎回答:「真的是送你的,你可以去查以前的紀錄。」

  「不用了!」水鏡冷哼,有種想欺負他的惡劣情緒。

  他不記得了……

  心情矛盾的她說不出是什麼感受,想起了小玫之前說的話:先生愛慘你了,只要你撒個嬌笑一笑,就算你開口要天上的月亮,先生也會幫你摘下來的……

  來試試看吧!

  「我想去旅行。」她說。

  哪裡都好,她需要喘息與思考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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