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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羽柔    


  穗穗心裡有氣,回答說:「這裡沒有礦泉水,倒是有山泉水。」

  葉敏抹抹額上的汗,揮揮手說:「都好啦!快去,我渴死了!」

  「你想喝山泉水,那就從學校後面的小路爬上去,幾個轉彎就可以看到山泉了。」穗穗抱起地上的紙箱,移到了牆腳邊。

  「你……」葉敏氣呼呼的嘟起嘴,心裡抱怨著顧葉夫從哪裡找來的助手?「你不是顧醫生的助手嗎?連招待他的客人都不會!山裡的人都像你這樣嗎?一點禮貌和規矩都不懂,你到底會做什麼?」

  穗穗走到門口,手握拳,大力的捶打著手掌,發出好大的拍擊聲,啪的一聲!

  「我什麼都不會,就是很會打人,只要是我看不爽的人,我都很想捶她幾拳。」她斜睨著葉敏,看不慣她自大傲慢的態度,很想給她這城市來的千金小姐一個下馬威。

  葉敏目瞪口呆,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一愣一愣的坐在床沿,久久才忿忿地從嘴裡擠出話來。「遇見神經病了,真是野女人!」

  黃昏的時候,顧葉夫才從山林裡回來。

  葉敏高興的上前勾住顧葉夫的手臂,沒有一刻停歇的閒話家常。穗穗看著他們兩人熟絡親密的樣子,自己像個外人般的被冷落在一旁,心裡感到很不是滋味。

  「好了!先吃飯再慢慢聊吧!」葉敏和顧葉夫兩人在房內才談不到一個小時,穗穗就走進房裡,端來兩菜一湯,全都是山裡居民送的山雞肉片和野菜。

  顧葉夫工作的大桌子,一直都是他們吃飯的地方。

  被穗穗打斷談話,葉敏很不悅。顧葉夫只顧著埋頭吃飯,三人吃了一頓很安靜、很清淡的晚餐。

  穗穗吃完飯,站起身收拾自己的碗筷,回頭對顧葉夫說:「你們慢慢吃,我去廚房收拾了。」

  穗穗一離開,葉敏等不及的說:「姊夫,你到哪裡請來這樣的助手啊?什麼都不會,只會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來嚇人。你看!連晚餐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野菜胡亂炒一通,你怎麼吃得下?怎麼受得了?」

  晚上,穗穗煮了一桌的野菜,顧葉夫只管埋頭挾菜扒飯,對穗穗試吃山中野菜的勇氣早已見怪不怪。

  「很好吃啊--」他淡淡地回應。

  葉敏神情誇張的說:「天啊--姊夫,你才來這裡一年,我看你都快被他們同化了!看看你自己,鬍子也不刮一刮,像個野人,和一年多前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還有!你知道嗎?你請來的那個什麼助手,我剛來的時候才不過說她幾句,她竟然對我說她很會打人,好像在威脅我,真是恐怖!」

  顧葉夫從飯菜裡抬頭,一本正經地說:「你最好相信她說的話。」

  他一副局外人的樣子,大口的又扒了一口飯,粗糙的野食一點都不影響他的食慾。

  葉敏從鼻孔哼出長長的一口氣。「哼!我幹麼相信她的話,我才不怕她呢!我也可以幫你的忙啊!我也可以留下來啊!」

  「不用了,你不是很不習慣這裡嗎?」

  葉敏嘟起了嘴想想,他說得沒錯,半年前她來山上看他,住不到兩天就落荒而逃,這次要不是為了說服他回到城市裡,她根本毫無理由再踏進這深山野地。

  她只好轉移話題。「我們都不必留下來!姊夫,姊姊的研究不是已經做好了嗎?我聽姊姊的學長說,你送給他的資料都已經齊全了,你根本不需要助手,明天你就把她辭掉吧!」

  「穗穗是義務幫忙的,她也是隔壁小學校長請的義工,在這裡幫了很多忙,不只是幫我而已。」穗穗這些日子以來默默地為山上的居民付出,他都看在眼裡。

  葉敏揮揮纖細的小手,一副嫌惡的表情。「算了!我們不要說那個野女人了!姊夫,你知道我為什麼會來嗎?」

  他淡淡的回答:「我知道。」

  「你知道?那你為什麼還在這裡?當初姊姊過世的時候,你要大家給你一年的時間,現在一年都過去了,你的工作也做完了,你還待在這裡!你知道你爸爸和你哥哥一直在等你回去工作嗎?你有你的責任、你的人生和未來,你都忘了嗎?難道--你是為了……」葉敏開始懷疑顧葉夫和穗穗兩人之間的關係。孤男寡女比鄰而居,一定不單純!穗穗那個野女人雖然沒什麼氣質,但還算得上年輕貌美。而顧葉夫原本就是個外表非常出色的男人,雖然滿臉的大鬍子掩蓋了俊秀的五官,但有時反而有另一種粗獷陽剛的男性吸引力。

  「你不要亂想,我只不過放不下這裡的醫療工作,沒有別的。」顧葉夫說完,發現自己竟然有些口是心非的心虛。

  「那就好!我以為你是因為……」因為穗穗!穗穗崇拜愛慕的眼神,任誰都看得出來。葉敏原本想說,但又不想把事情挑得太明,話說到一半就停了,沉吟一會兒後又說:「那麼你很快就會回家吧?」

  顧葉夫沒有回答,抬頭正好看見穗穗拿了一個托盤進來。

  「大鬍子!來--你們喝喝看,這是小吉的外婆拿給我們的,她說這是她特別釀製的米酒,很好喝,很補哦!」穗穗在門外聽到了他們的對話,知道葉敏此行的目的就是要勸顧葉夫回到城市裡,心情頓時跌到谷底,但因為不願意在葉敏面前示弱,只好強迫自己換上興高采烈的心情。

  她看著顧葉夫,神秘的笑說:「大鬍子,你知道,我很喜--歡--的。」穗穗加重「喜歡」兩個字,想必顧葉夫一定能懂她說的意思。

  顧葉夫假裝不懂,故意專心研究著杯裡的酒色。

  「米酒不是清澈無色的嗎?這怎麼黃黃的……」葉敏懷疑的檢視著。

  「所以我說是特製的啊!他就喝過這種米酒。」穗穗對著顧葉夫使了一個怪異的眼色。

  又在使小伎倆了!猜出她想整整滿身嬌氣的葉敏,顧葉夫悶不作聲。

  「來,喝啊!不要客氣,山裡夜晚寒氣很重,喝喝小酒可以暖暖身體。」穗穗不斷地慇勤勸酒。

  「這酒真的能喝嗎?」葉敏還是懷疑的看著酒杯。

  顧葉夫喝過這種米酒,並不覺得有什麼特別,所以拿起酒杯一口飲盡。

  葉敏看顧葉夫喝盡了,心裡安心不少,也勉為其難的閉著眼猛喝了一大口。

  「天啊--好難喝的酒,怎麼味道這麼奇怪?這到底是什麼酒?」酒味嗆喉,熱辣辣的灌入胃裡,葉敏嫌惡的皺著鼻子說。

  穗穗挑挑眉,滿不在乎的說:「哦--是山上原住民特製的米酒,沒什麼特別的,只是放幾百隻虎頭蜂一起釀,聽說男人喝了會身強體壯,女人喝了會……會怎麼樣?好像沒有,我忘了。」

  「虎頭蜂?」葉敏以為自己聽錯了。

  「還有虎頭蜂的蛹,你知道什麼是蛹吧?就是白白軟軟的,那種會爬來爬去的小蟲蟲。啊--我忘了你喝的是哪一種了。」穗穗搔著頭,側著腦袋努力地想。

  葉敏驚訝的張大眼睛,猝然站起身,衝出門外。

  一陣又一陣的嘔吐聲傳來,顧葉夫和穗穗面面相覷,有點像小孩子做了壞事的感覺。

  嘔吐聲好不容易停止,門外卻又響起葉敏破口大罵的聲音。「姊夫!我再也不吃那個野女人的東西了,你最好明天就送我回去,聽見了沒有?今晚就收拾好東西,我們明天一早就走!」

  兩人透過窗口,看著葉敏氣呼呼地往浴室的方向走。

  「嘩!她好凶啊--」穗穗總算見識到女人嬌嗔的凶樣,和自己打架的氣勢是截然不同的類型。

  「穗穗,我認識葉敏這麼久了,從來沒有看過她這樣子……哈哈哈!」顧葉夫忍不住笑了。

  穗穗吐吐粉紅的小舌頭,心裡正在竊喜,猛然看到顧葉夫開懷大笑的模樣,突然凝住了思想,凝住了神情,斜著頭沉醉在他歡笑的眼底,喃喃地說:「你知道嗎?你很少笑,就算笑了,也不快樂,好像很勉強。現在你的笑容一點勉強都沒有,我好喜歡看你笑的樣子,我好喜歡……」

  顧葉夫收起笑容,打斷了她的話。「穗穗,不要說了。」

  穗穗伸出食指,按在他的嘴唇上。「噓--不可以。記得嗎?你不可以阻止我說喜歡你,因為你賭輸了!」

  顧葉夫伸出手,輕輕地拉下她的手,充滿憐惜和溫柔地說:「穗穗,謝謝你--」他體會得到穗穗對自己的感情,只是什麼都無法回報。

  穗穗的鼻子不聽使喚的酸澀起來,眼眶濕潤。「不客氣,謝謝你讓我說我喜歡你,謝謝你讓我留下來,謝謝你的出現,謝謝你在我的生命裡,謝謝這世界上有你……謝謝……謝謝……」她再也想不出下面的話來,只是哽咽的聲音和潮紅熱切的臉,一切就都已在不言中。

  久久,顧葉夫才開口,困難地說:「穗穗,對不起。」

  「對不起我什麼?感情不能勉強的,對不對?我又不是傻瓜,怎麼會不懂?你不喜歡我沒有關係,我知道你心裡還有死去的情人,我知道你無法接受別人,我知道你屬於另外一個世界,我知道我們終究會分開。只是--你不能連我喜歡你的權利都要剝奪,你拿不走我對你的感覺,你逃避不了我想付出的心意,沒關係,你什麼都可以不必說,我只要你存在--存在著……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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