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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頁     李馨    


  「織雪……」

  「爹說得沒錯,身為你的妻子,我是該有這種覺悟,我會堅強起來,我不會是你的累贅,我一定會成為你的幫手,夥伴!我不會再隨便哭了。我會努力做個配的上你的妻子,只求你一件事……「

  抬頭,她迎上他的目光:「別再瞞我,不管任何事都不要瞞我,不必擔心我會受不了,我是你的妻,我不會阻撓你想做的或該做的事,我只要明白一切,就算只能為你祈禱也好,我無法忍受這意外。答應我!」

  「是我負你……」

  「答應我!」

  夫妻倆眼波中交流著摯情,不需言傳的知心。

  「爹告訴你了嗎?」

  「嗯!」

  烈宵撐著身子靠在床頭,朝她伸手:「來,坐過來。」

  「可是你的傷……」

  「赤煞人可不會如此輕易就被擊敗,我會高燒出血是因為意志昏迷無法運功內力,如今我醒來了,真氣自然生生不息,走百脈創培元,只要借燎天的真火之助,不出兩日就能完全康復,」他攬過織雪香肩,取過床邊的古劍,「來,我證明給你看。」

  「噹」地一聲,劍出鞘,他引著她的手握著劍柄,「感覺到什麼沒?」

  織雪面露奇色,古劍觸手冰涼,下一刻即自劍身湧入一陣熱流,彷彿浪潮般,一波又一波竄入掌心。

  「這……這……」

  「燎天血魂收藏之能量只有赤煞銀虹族人感應得到。兩劍若近在十尺便會灼熱生熾。」

  「難怪你會知道他來了。」

  「燎天和我有份特別的牽繫,它會把我的需要適時補予我能源,這些年都是它陪著我度過,不論歡喜悲傷都向它傾訴,我也告訴了它你的事,它是我不會說話的朋友。」

  織雪小心地撫摸劍身:「燎天,謝謝你陪我丈夫這麼多年!」

  古劍無鋒,卻在她雪嫩柔荑輕觸時倏閃冷光。

  「啊!」織雪輕呼,一道雪痕劃開。

  「怎麼了?」

  「沒事,是我不小心割傷了。」

  「奇怪了,燎天不會在我手上誤傷人才對啊!」

  「會不會燎天不喜歡我?」

  「不會的……」烈宵微愕,那一溜鮮血竟自個兒流注入篆字凹痕內,旋即沒入消失不見著蹤影。

  「這是怎麼回事?它平素會這樣嗎?」織雪吸吮手指小傷口,一邊不解地問。

  「因為你是銀虹之女的關係嗎?」烈宵也不太確定這小插曲會有何影響。

  「不管它,反正又不痛。」她依偎這他,這張床雖然不小,但屬單人寢室,兩人一同共用不免擠了些,但卻讓他倆更親暱甜蜜,她貪婪地膩在他懷裡,等他告訴她實情。

  「辛寇引我到丘上決鬥,我沒有還手!所以他只以掌逼我出劍,等他真的確定我無意反抗,只來得及收回二成掌力……」

  「他沒有下重手?」

  「他要的是場公平的決鬥。」烈宵擁緊她,眼神渺茫,「辛寇的自尊相當強,他要的是證明勝利,不然他大可以不必單獨與我一戰。」

  「所以他賣力護住你心脈又引人發現你?」她試圖瞭解辛寇的心境,卻無法自他不合理的行為中找到答案,他為什麼這麼做?莫非他心中也存在著相當的矛盾?

  「辛寇好強好勝,但勝之不武的勝利他不屑要,我不意外他會忽然撤手,但迄今我吃驚的是,他竟不惜耗損真元為我催聚內力……我真的不希望和他動手。」

  「但是這場衝突免不掉的。」織雪肯定地判斷,「因為他一定會再來找你,而你也一定會出手。」

  烈宵沒有開口,思緒飄渺。

  「因為我!」她繼續說著,自丈夫的眸中她讀出太多的事,「因為你愛我!」

  「所以你非戰不可。」

  因為有愛,所以有牽掛,他的生死不再是他的生死,他毫不還手的挨了他兩掌,可以說已償還辛寇爺孫倆對他的恩情。自鬼門關回來一次,也已沒有理由羈絆,現在織雪是他的全部,他會為了他妻子而戰。

  「織雪!」捧起妻子的臉,他的心因她數日不眠不休的憔悴而糾結,「因為我的軟弱,累你受苦了。」

  「不!你一點也不軟弱,你的迴避、閃躲、退讓不是因為害怕,而是恩、是情使然,我最愛的就是你的至情至性,怎會反過來怪你有情有義呢?我知道他們是你很重要的人,沒有他們就不會有今天的你,你的掙扎,我懂。」

  像是受到蠱惑般,他忽而傾身吻上她的紅唇。

  承諾此心,見證此情——至死方休!

  她的臂自然而然地圈住了他的頸項,像是環住了天空般,心暢意快,淺淺笑,她輕訴:「呀,等你主動而來吻我還真不容易呢?我早就在想你會撐到什麼時候才肯將你眼裡寫的兩個字付諸行動。」

  「哪兩個字。」

  「吻你。」織雪甜甜地笑,「我沒有看錯這兩個字吧?」

  「仇夫人才學淵博,小的哪敢妄言不是!」

  「仇夫人?」織雪一愣,整張臉因而點亮起來,「大個兒,你再稱呼我?」

  「我的小雪花。你是我的妻子,夫人,叫你仇夫人有什麼不對嗎?」

  「不!對極了,對極了!」織雪開心地直蹭著他的胸臆,「我喜歡冠上你的姓,代表我是你的人,是仇家的媳婦。」

  這女人大概有被奴性,被套牢了還沾沾自喜,或許,天下戀愛的女人多多少少都有些被奴性殘留在心裡吧!

  「大個兒,」她吊在他胸前,愛嬌地努嘴,「我打定主意要嫁給你的時候,就一直苦無機會實際研究一件事。你要幫我。」

  「什麼事難倒了我們小雪花?」他問,似也沾染了飄然醉意。

  「我一直在想,到底要怎樣才吻得到你,是你俯首呢?還是我送上?」

  「這個嘛……當然兩樣都得試一試才分得出好壞。」

  「我就知道你一定有辦法讓我找出兩全其美的途徑。」她啄了下他的唇,又啄了下,越啄時間越長,「仇公子,你蓄了朵求之不倦的雪花。」

  「非常幸運,我正巧很會教人解愁,尤其擅於一同配合鑽研奧妙……」

  燎天劍靜靜伴著他們的纏綿繾綣,無鋒劍身,閃過長長一抹銀光。

  ※※※

  「我不要回去,哥,你別拉著我,我不要回去!我要替爹報酬,我呀殺了那老賊!」

  「小玉,聽話,跟哥回影峰吧!」薛翌好言相勸,「我們已經討回公道了,過去的事就別再追究了。」

  「別再追究了?」薛玉甩開他的手,瞪大了雙眼,「殺父之仇深似血海,你居然要我別再追究?」

  薛翌默立,心頭酸苦雜陳。

  「哥,你變了。」薛玉忿恨怨氣充滿心中,不停地退後,眼前的兄長恍如陌生人般的遙遠,「以前你比任何人都急於找出仇家,如今找到卻一再退縮,為什麼?」

  「是。我變了,因為我發現我們的復仇根本沒意義,因為我發現爹的死全是自作自受,因為我發現寒士裡才是光明正大問心無愧的俠士,因為我發現我一夕之間變成土匪馬賊的兒子!」薛翌怒視一臉驚愕的妹妹,「有這麼個爛殺無辜草菅人命的爹,你不覺得羞恥嗎?我們有什麼資格向人家尋仇?寒士裡根本沒有錯!」

  「你……你怎麼說這種話。」

  「我早就懷疑娘是否隱瞞了我們不知道的內情,她一直要我們為爹報仇雪恨,卻從不告訴我們爹為何被殺!我們苦練武藝下山尋仇,到頭來卻成了笑話,你還不明白嗎?」

  「我不相信爹是那樣的人,那全是寒士裡欲脫罪的彌天大謊!」

  薛翌不理妹妹,逕自低喃:「為了一顆避麗明珠,竟不惜奪走一百餘條性命,一百多人的死屍堆起來有多高知道嗎?你知道嗎?會做出屠村這種事的人根本不是人,是獸!我們費盡心思跋山涉水為的竟是替禽獸報仇,我們的行為跟禽獸沒有兩樣!」

  薛翌的話,斷在一聲清脆的掌摑聲中。

  「薛翌!」薛玉寒聲道,「我不再認識你了,會說爹是禽獸的人不配作我哥!」

  「小玉……」

  「我知道你為什麼不想報仇,因為你看上了寒士裡的女兒,被那賤婢的美色所迷,所以妄想和寒家促成好事,而不理娘的交代!」

  「小玉,你可以侮辱我,但不能侮辱寒姑娘。」薛翌一聽妹妹竟如此惡劣地誹謗人家,臉色倏忽然刷下,「不能為爹報仇,是我不孝,但人家寒姑娘可是清白無辜,與我們的仇一點關係也沒有,你怎能用如此惡毒的話污蔑她?」

  「怎樣?心疼了?」薛玉冷笑,「你不去報仇,沒關係,我一個人也做得來。」

  背對他的薛玉,不知不覺中滑下一顆淚珠,她不動,半晌身後渺渺作向:「我薛玉從今天起與你毫無瓜葛。」

  「小玉!」

  她腳一蹬,提氣躍上枝幹,穿梭於葉樹之間,沒一會兒便不見蹤影。

  薛羿呆愣原地,腦際一片空白,他已找不到方向逃出這團迷霧。

  他是對的,他非常清楚「報仇」只是她們的娘為了活得有目標而捏造的假象,他的父親死有餘辜,寒士裡昔年只取他一命並逼狩馬寨解散已是開恩,他明明都知道,為什麼還要揮不去「不孝」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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