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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李馨 「雪兒,仇烈霄不是平凡人,他有他的際遇,跟在他身邊只怕會吃苦,聽爹的勸……」 「爹!」織雪淡淡而談,「女兒並非奢求什麼,更不敢想什麼成家,女兒只是希望替他分擔些心事,僅此而已!」 這還叫而已?整顆心都在他身上了還說沒什麼?寒士裡真不知該笑還是哭,她這話擺明了非他不嫁嘛!真搞不懂他是得了什麼失心瘋,居然沒頭沒腦地跟著妻子吧女兒送到他眼前讓他嫌棄,這世上還有天理嗎?他女兒可是才貌雙全,家世清白,打著燈籠也沒得找的,那仇烈霄還有什麼不滿意的?真的,不想不氣,越想越慪,這面子不討回來怎成? 唉,反正女兒打定主意「就是他」了,他還能說什麼? 「我就不信,憑我寒士裡的女兒打動不了一個塞外來的臭小子,雪兒你可得給咱們寒家爭氣,把他的魂給勾回來,爹豁出去了,就算玩陰的我也要他當我的女婿!」 「爹!你說到哪去了啦!」織雪二話不說便紅了雙頰,心裡也是納悶為何正氣嚴肅的爹一有什麼特別的事,說起話就瘋瘋癲癲的。 「你爹他是想通了。」寒夫人笑著拭去女兒殘留的淚痕,「仇烈霄非池中之物,有這麼傑出的女婿他當然樂意啊!」 「娘,怎麼您也……」 「有女婿總必沒女婿好。」寒士裡哼了又哼,「女兒就動這麼一次心,不配合著點說不定真得穿男裝過一輩子,我可不要讓女兒埋怨一輩子。」 「爹!」寒織雪羞窘的嬌態,顧盼之姿娉婷柔媚,渾然不造作,真個能迷倒天下男子。 「還是穿回女裝好,脾氣跟著收斂多了。」寒士裡朗笑,有女才貌如仙的確是件得意事。 「好了,雪兒難得換回女裝,你就別激她了,好好想想該怎麼解決他的事才對啊!」 說來說去,仇烈霄才是棘手的問題。 寒士裡沒了聲音,因為他也捉不住仇烈霄的心思,怎能想得出應付之策?怪只怪仇烈霄異於常人,這老江湖也無用武之地,儘管閱人無數,他還是沒把握。普通人見到美女是恨不得瞄兩眼,他卻反而生氣離去,弄得他們一頭霧水不知所以。 王者就是有本事搞得人團團轉。 但可怕的不是他,而是企圖把王者也搞得團團轉的女人,哪股至死方休的決心,絕對能開金裂碑!這就是寒家的女人,絕不輕言低頭,一旦咬牙認定,管他世俗禮法全閃一邊喘去,只要是他們認為對的,就算驚世駭俗她也不在乎。看著女兒彷彿可以為了他和整個世界反抗的神情,寒士裡開始同情起仇烈霄。 「爹,你還瞞了什麼沒告訴我?我要知道一切!」她盯著父親,強調,「一切!」 大個兒,我會讓你喜歡我的! 第七章 群峭碧摩天,逍遙不計年,撥雲尋古道,倚樹聽流泉,花暖青牛臥,松高白鶴眠,雨來江色暮,獨自下寒煙。 這首李白的尋雍尊師隱居,寫的是他尋找高人隱士時所見之景,雖然此處沒有牛鶴平江,天色也尚未近暮,但這份與世無爭的寧靜卻是一般無二的。 只是,儘管蟬聲知了知了地唱,仍撫不平他眉宇間的結,心底的憂。 仇烈霄坐在樹上,手撐在身旁,腦中不斷想起那日與他坐憩於此的安適自然。他清澄的眼神和早上撫琴時的羞顏交疊,再度匯成了那副令他屏息失神的容顏。 早就知道他的美天下無雙,早就知道他時所有男人夢寐所想,早就知道他若恢復女裝足以傾城傾國,為何還是被他水盈瞳眸攝去了魂魄?是他那雙巧手所奏的曲令他忘了自己,才會對他造成偌大的震撼嗎? 他怒,氣自己意志不堅,氣自己無法阻止對她的傾心,更氣的是他們之間的枷鎖鴻溝,只為他來日不多,只為她是銀虹之女,更為燎天與血魂之鬥! 他不該分心的,更不該糊塗地被她所吸引,但說這些都太遲了,他清楚,她已經是他的牽掛,而她也陷進來了。 「這就是你的安排?」他看向天宇蒼藍,廣闊無垠裡漂游著幾許雲彩,「這就是你將我帶領到碧落鎮的因,讓我在此失落我的心?我不懂,我欠了你什麼,她欠了你什麼,赤煞和銀虹欠了你什麼,為什麼要捉弄這麼多人,困繞操縱我們的人生,你究竟要我們做什麼?你要什麼?」 躲也無用,藏也無用,他和她,早在初見的那一眼就許下彼此的纏綿,她對他的好奇,他對她的愛憐,會不會也是早就注定好的過程? 「你何必讓織雪也陷進來?我負擔不起她的好,我負擔不起啊!」閉眼,他屈膝到枝上,以手靠著膝靠著頭,狀似淺眠,卻在沉寂中衍生愁憂的氣氛,將周圍染上悄悄的無言! 倏忽,蟬聲止了,突兀其來的靜夾雜著令一個人的呼吸,他恍似沒有察覺,依然閉眼如儀。 「對不起。」聲音幽幽怨怨地揚起,「織雪惹你生氣了。」 就知道他會來這裡,站在樹下仰瞻著他威嚴如王的神態,千絲萬縷還未理清,謙語就已出口,只是,忍不住心酸,一股委屈湧上眼眶,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他沒有理他,當她不存在的模樣令她心傷,之前想的一大篇計策全蕩然無存,連平時犀利的口才也不知趨向,此時完完全全是個得不到心上人注視的女孩,只有哀怨,只有淚意。 咬著唇,她拚命忍住顫抖:「你早膳沒吃,中午也沒進食,一定餓了!我娘準備了些北方糕餅,還有窩窩頭,叫我請你回去,我們要為織雪表妹無意間開罪你的事道歉。」 織雪,原諒我! 「令表妹並沒有做錯什麼,姑娘冰清玉潔,千金嬌軀,仇某不敢褻瀆,因而離開避嫌,公子勿自責,是仇某失禮。請公子回去轉告老爺夫人以及寒姑娘,說仇某歉甚!」 「說來說去,你還是在生氣。」織雪一口氣哽在喉嚨,逼得淚珠幾乎快要現形見光,為了嚥下淚水,她忍得雙頰火紅,「我知道騙了你是我不應該,可是你有必要急著劃清界限嗎?我們不是朋友嗎?」 「仇某只是受雇於公子的家院,不敢逾越。」 「大個兒,你要氣要罵,我都隨便你,可是不要擺出這副陌生面孔,我受不了的!」 「公子……」他吞下歎息,「你請回吧!」 「要怎樣你才肯拋開枷鎖坦率地面對你自己?」 「我只是個低下的武夫,不懂你在說什麼?」他別過頭。 「撒謊,仇烈霄,你是懦夫,你明明知道我是女的,為什麼不揭穿我?為什麼不大聲罵我騙了你?為什麼不肯讓我分擔你的痛苦?為什麼寧願選擇自己扛這一切?」聲音漸漸轉為哽咽,「為什麼你什麼都不說?」 仇烈霄坐在樹上,但心情卻比翻騰巨浪還雜亂,有生以來第一次他想逃,想縱身躍起離開這個有她的地方。但退縮不是他慣為之舉,在心上迴避閃躲和否認已令他矛盾萬分,如置煉獄煎熬,她毫不掩飾的坦白,已清清楚楚地顯出了她赤裸裸的感情,他痛苦、掙扎,難以抑制他的感情。 織雪,我不要你跟著我痛苦,我不能這麼自私啊! 她狠狠甩頭,髮際飛蕩半空,畫出女兒家的眉韻,但她不遜的眼神卻炯炯蘊光自成英氣:「就算你是赤煞傳人又怎樣?就算你只有三年壽命又如何?我寒織雪不在乎,我在乎的是大個兒,我心中的大個兒,不是仇烈霄!你聽見沒有?我喜歡你,之喜歡你!」 不待稍做喘息,她又使盡渾身力氣喊下去:「你如果對我有感覺,就不要管什麼詛咒、傳說,也不要管什麼兩族恩怨,銀虹之女,只要對自己誠實地承認自己的感覺,告訴我你是不是有點喜歡我?」 他不言、不語、不動、不作態。 「說呀!你告訴我,大個兒,你開口說話呀!我都把心掏出來了,就等你一句話……」她的胸口因呼吸急促而劇烈起伏,「一句話!」 「你……」仇烈霄又茫然又失措,心頭的苦痛充塞眼前,她狂灼的期待他無力回報呀!難道她不明白跟著他會有什麼悲苦的命運嗎?她怎能如此不顧一切?她的名節、聲譽、未來可能因這席話陪上的! 「你不懂,你不明白,我背負的使詛咒,燎天與血魂的詛咒,在我身邊只會有危險,過的是朝不保夕的日子……」 「我不管,也不怕,寒織雪什麼沒遭遇過?不要找借口推搪!」 「我什麼都不能給你……」 「我什麼都不要!」織雪大吼,「我只要你的一句話!大個兒,給我你的答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