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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李馨    


  他的寬大仁慈,寒士裡不是看不出來,因為他是位君子,所以反叫寒士裡無地自容:「抱歉,我不是不相信你的為人,而是雪兒是銀虹族唯一的血脈,赤煞與銀虹的糾葛難解,我實在不放心……」

  「我知道。」仇烈霄想起寒織雪的笑顏,那般美好的人兒該屬於更完美的人,「你大可放心,我無意鑽研傳說,仇烈霄只是赤煞叛徒,只有三年可活,對你們形成不了什麼威脅。」

  「啊!仇公子……」

  「放毒之人是針對仇某而來,你們不必驚怕,倒是我會自動離開寒家,不會給寒家帶來麻煩。」

  「仇公子,老朽不是這意思……」

  「寒前輩,我曉得你是擔心致學,致學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僱主,仇某會傾力保護她的,在那人來到碧落鎮之前,致學的安全我仍會負責,絕不會白吃白住。」

  「仇公子!」寒士裡脫口喊住仇烈霄,當仇烈霄回頭時,他的關懷俱出於一片真誠,「你身患的赤煞之症可有根治的方法?」

  仇烈霄微微一笑:「謝謝你的關心,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仇某能認識致學,也算不白走此生。」朝寒士裡一拱手,他便推門入房。

  寒士裡愣愣地站著失神了好一陣子,最後才發覺天氣有點冷了。

  如果他不是赤煞族人,應該會是好女婿吧?

  悵悵然,他也離開了。

  假山後的織雪呢?

  她癱倚著假山,渾身使不上一點力氣。

  我為名為利為劍為勢,就是不為銀虹之女。

  雪兒是銀虹族唯一的血脈……

  仇烈霄只有三年可活,對你們形成不了什麼威脅。

  致學是我的朋友,仇某會傾力保護她的……

  能認識致學,此生不算白走。

  銀虹之女是誰?為什麼我是銀虹族的僅存血脈?赤煞與銀虹兩族之間究竟是有什麼過去?為什麼大個兒只有三年可活?

  織雪的腦子亂哄哄的攪得她茫然失措,突然面上一陣冷風吻過,瑟縮寒意刺骨,下意識地往臉上一摸,濕的。

  猛然回過神來,她竟已淚灑衣襟,這些淚為了什麼而流?又是為了誰而流?

  仇烈霄那只瞳中棕色光芒黯淡,疲憊又無奈地說:仇烈霄只有三年可活……

  風吹來,有點寒意!夜深了!

  ※※※

  清晨

  老冬烘覺得能在這麼好的天氣賴床實在是一件幸福的事,其實他早就醒了,只是貪被窩的溫暖,沒有老婆的他懂得如何順自己的心意去活,而賴床正是他諸多善待自己的方法之一。

  尤其是能一邊半夢一邊聆聽著悅耳的鳥鳴,那才是人生的一大樂事。

  「老冬烘,你快出來!」

  是誰一大早就在那雞貓子喊叫,破壞了他美麗的早晨?

  「老冬烘,你在不在?限你一刻鐘之內穿好衣服,不然本少爺要撞門進去了!」

  「哪個兔崽子沒大沒小,一清早就賴敲我門?」老冬烘披了件外衣,嘴裡喋喋不休,將門閂移開,來人衝進屋子。

  「寒公子?這麼早你賴我這,有事嗎?」

  寒致學急亂地問:「那卷簡冊呢?」

  「什麼簡冊?」老冬烘整張臉都皺成了一堆,「寒公子,你遇上什麼事了?怎麼臉色這麼難看?」

  「不要管我。你只要告訴我簡冊在哪裡?」一夜未眠的寒致學形容憔悴,不復往昔的神采飛揚。

  「我怎麼會有什麼簡冊?寒公子你會不會找錯人了?這棟屋子除了私塾的幾本教科書和春秋禮樂之外沒別的書呀!」

  「胡說,你有的,你一定有的,前些天你不是在客棧才說過的嗎?」

  「客棧?哦!」老冬烘的尾音拖得老長,「你是說記載著赤煞秘籍的簡冊啊!」

  「就是它!」

  「寒公子,那天我不過是說著玩的,你怎麼當真了?」

  痛苦煎熬著徹底不安的寒致學,使她無心再為自己的急噪找借口,揪緊了老冬烘的衣領,她很含威脅一字一字地問:「簡冊放在哪裡?」

  「在……架上的木盒內!」

  二話不說,她放了老冬烘便奔到書架上,一陣東翻西找,終於捧出了一方木盒。

  坐下,她的動作反而緩了下來,手指幾乎有些顫抖地打開了木盒,她有預感,簡冊內寫的將改變她的一生。展開枯黃的卷帛,帛上多處早已蛀空,字跡也模糊難辨,但她仍不急不徐地看下去。

  余一生賣藝走唱見過無數奇人異事,影響余一生最深的便是赤煞與銀虹兩族之人。

  余近而立之年時,在荒郊遇上可怕風雪,幾乎要命昏厥後醒,被銀虹族人所救,那時受傷又身無長物,便留下替他們效力……

  接下來的字被蛀空,致學急急看下面的接續之字:

  無意得知他們來自大漠戈壁,在余再三保證下,銀虹族人道出兩族密辛。原來每百年轟動江湖一次的神秘人物是火神遺民的傳人,赤煞一族深居戈壁酷熱之地鬼巖洲,每百年挑出出任承繼赤煞至寶燎天、血魂,出鬼巖洲入中原尋找銀虹遺族,以娶得銀虹族女為志。赤煞一族雖得天獨厚生具馭火之能,又坐擁鬼巖洲罕世寶石礦,但終生不得出鬼巖洲一步,除非娶回銀虹之女平息燎天之怒征服血魂之吻,否則赤煞將受詛咒之縛,直至滅族,銀虹本依赤煞而存,因受其恩惠原受差遣,赤煞以聯姻為求,相安無事甚久,直到……

  接下來又空了有大段,再接下去已是後果。

  銀虹族人部分背信棄約逃離戈壁入關內求生存,卻應驗詛咒,族人逐漸死亡。鑄劍之名遠播,血厄不斷,為了不使赤煞傳人,以及貪劍的武林人士找到,他們不斷遷徙。每百年一到,必勒命族人藏身二十五年。赤煞族人身患痼疾,必須仰賴鬼巖洲之惡、渾濁水才能生存,若在二十五歲之前無法找到銀虹族就必須回族,否則七竅流血,暴斃。赤煞族人也將面臨人數銳減的滅族危機……

  最後,隔了一段破洞後,簡冊寫著:

  燎天血魂必須赤煞偕同銀虹共同鎮守,燎天血魂攝人心魂,互生互克,除非正邪並行,否則詛咒永存,直至兩族滅亡。

  寒致學渾身顫抖,難以承受這一切。鑄劍世家除了寒家不作第二人想,寒家果然是銀虹遺族,那她就是銀虹族僅剩的後代了。

  天,她是銀虹之女!

  致學覺得暈眩陣陣,幾乎將她推倒在地,她只是個什麼都不懂,不知道的平凡人,怎會捲入赤煞、銀虹這兩族的恩怨?

  莫名其妙,這一切的一切太莫名其妙了。

  為什麼爹娘不肯告訴她這所以一切?為什麼不讓她知道他們是銀虹族人?還有當年銀虹族為何要背叛赤煞族逃出戈壁?還有還有,詛咒又是怎麼一回事?什麼是燎天血魂?詛咒跟正邪兩立又有什麼關係?

  致學覺得頭昏腦脹天旋地轉,這些她都可以不管,但是不能不在意他只有三年壽命的事實,她不要他死。

  因為她愛他!

  她不管什麼糾葛,什麼過去,也不管是誰對不起誰,更無心研究天知道多古老以前的狗屁恩怨,赤煞族、銀虹族在她眼裡只不過是沒有意義的傳說,只有他,只有他才是她在意的,關注的。

  大個兒,我不許你死,我不要你死!

  寒致學低低櫻嚀,埋入雙掌內,一時方寸全失不知所以。

  「寒公子!」老冬烘懷疑地接近她,心裡奇怪著他看起來,怎麼有那麼一點女孩家的味道,「出了什麼事嗎?」

  寒致學呆滯一會兒,突然間:「老冬烘你祖父有沒有告訴你要怎麼讓離開鬼巖洲的赤煞人活過二十五歲?」

  老冬烘搖頭:「誰會知道?反正我們一輩子也不可能認識什麼赤煞人,銀虹人,擔心啥?」

  寒致學那張俊朗秀氣得罪過的臉被層層疊疊的失望掩蓋,叫人看了跟著心疼不忍起來。

  如果你心儀的正是赤煞族人,那你就知道有多重要了。

  致學苦笑:「老冬烘,不好意思吵醒了你。」他掏出一錠銀子遞過去,「謝謝你,請別對人家說今天的事。」

  「這是當然。」老冬烘將銀子推回,「我只是借你看張卷帛,這個就不用了。」

  寒致學沒力氣和他辯,只有收回銀兩,惆悵重重地站身舉步。

  「寒公子!」老冬烘似乎想到什麼地喊,「我想他們的病既然因詛咒而起,如果能接觸詛咒的話,應該就不會有這層限制才是。」

  寒致學咬咬唇才說:「謝謝你!」

  「不用客氣。」

  出了老冬烘的家,太陽比剛來時劇烈了些,空氣中是蒸散的朝露味兒,路邊有幾處的花開得正艷。但向來能令她心曠神怡的村景今日卻失去了它的魅力。

  接觸詛咒……她何嘗沒有想過?但詛咒必須要等到正邪並行不悖才能解除。

  自古正邪不兩立,這連沒讀書不識字的人都知道,根本不可能,這詛咒擺明了耍人嘛!

  「天殺的詛咒!天殺的禁錮!該死!」致學沮喪地自問,「怎麼辦?我可不可以當作沒喜歡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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