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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楚妍 「應該還沒吧,你快進去。」 「那你呢?」 「我回舞團去。」希望守衛趙伯還沒將大門鎖上,不然他又要翻牆越戶了。 「現在?」張家偉馬上把笑臉一翻,「這就不是我愛說你了,你當這裡是哪兒?旅館嗎?愛來就來,說走就走?你不爽你老子我可以體諒,但你媽呢?她也得罪你啦?」 又一個屁話連篇的。阿忌再三自我告誡,今晚無論如何都不發火。 「我答應我爸爸,公演完之後先搬回來住三個月,所以麻煩你們不要再來干擾我的演出。」他相信,那些到他表演場地找碴的,十成十是阿偉奉他老爸之命派去的。 「三個月之後呢?」 「再說啦。」其實這也正是他煩惱的問題。為人之子總不能詛咒自己的父親,但,萬一他的病情一拖再拖,那自己的舞蹈之路該如何繼續? 「哇靠,你也老大不小了,再說?再怎麼說……」 饒了我吧上帝!阿忌直覺頭快炸掉了。他幾乎是帶著逃亡的驚恐心情,一路狂奔回位於陽明山上的小套房。 ※※※ 兩個星期的公演還剩兩場,阿忌接到一道意外的電話。 是安采妮打來的,約他一道吃飯。 常言道,女追男隔層紗,他卻對這種行為反感透頂。不去!原想一口回絕了她禮貌備至、輕柔低婉的邀約,但心裡一陣過意不去。 這麼做會不會顯得自己太過小家子氣!況且她到底長啥德行,也令他頗為好奇。 腦筋迅速一轉,他瞎編了一個理由婉拒,再約她三天後的晚上七點同樣在亞都飯店碰面。 亞都飯店—— 這兒他還是第一次來,二樓西餐廳裡政商雲集,這些有錢不一定有閒的名流,就喜歡到這兒來彰顯他們尊貴的身份。 一如安采妮之輩。 他不屑地在心裡噴了一口氣,隨著服務生走往靠窗的空位上,等候與他相約那個嫁不出去的老千金。二十八歲算老了吧?醉心於工作的女人據說老得更快。哎呀呀,他差不多已經把她慘不忍睹的樣子,勾劃出一個概略的輪廓了,真不厚道。 思及至此,他把臉轉往窗外,等待面對殘酷的事實。 「你是林少夫?」 「你是……安小姐?」怎麼可能?! 阿忌張大嘴巴,暗地給自己一句狗眼看人低的笑罵。 眼前款款落坐的女子,膚色出奇的白皙,黛眉淡掃,星眸舅畫,清純得彷彿堪堪踏入社會,功課一級棒的大學生。她的長髮斜斜挽在腦後,露出兩邊絨毛可見的白嫩嫩耳珠子。最吸引人的是她纖頸下那片雪色,微微袒露的酥胸,有一種細嚙人心頭的嫵媚。 那件白色,剪裁合宜的襯衫,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名家之手。她全身上下沒有佩帶任何首飾,依然給人高貴曲雅與雍容的感覺。 嘿,怎地越看越有些兒眼熟?這女人,在哪裡見過呢? 「久仰了。」安采妮帶著倨傲的笑顏道,讓阿忌把才纔的驚艷打了一個對折。 兩人各自點好餐點,沒等阿忌開口,她便接著說:「何必一副像要慘遭蹂躪的表情?這門婚事對你我而言都是權宜之計,不是嗎?」 沒想到她這麼坦白,阿忌對她是越來越好奇了。 「聽你言下之意,是打算接受我們父母所安排的婚事?」不用說了,她一定包藏禍心。例如謀財害命之類的,否則以她的美艷,何必如此。 從見面到現在,她的目光僅僅蜻蜓點水般,從他臉上劃過,就再也沒正眼瞧他。 「是的。」安采妮一逕輕柔的說:「我需要這門婚事幫我爭權奪利,而你,則需要我為你持住整個事業,好讓你繼續游手好閒,頹唐墮落。」 「你說什麼!」他一掌拍向桌面,聲音之大,不但驚動了四周的客人,服務生也趕緊過來瞭解狀況。 這下子她終於正眼看向他。嗯,這沒啥出息的富家男,長得倒是人模人樣。 「隨你承不承認,你的名聲在業界並不是太好。」她是根據各方流言所作的情理內的判斷。哼,說他頹唐墮落已經算客氣了,從別人嘴裡吐出來的,可是更加不堪入耳,他還好意思光火。 「那你幹麼還要嫁給我?」阿忌卯起來質問她。 「我說過了,我是——」 「我不要聽你的權宜詭計!」他氣呼呼的抓起椅子上的布包就要走。 「除了我,你找不到更好的合夥人。」 安采妮的「合夥人」三個字,硬生生地把阿忌給拉回座位上。這女人把婚姻當生意談,她究竟想玩什麼花樣? 「有興趣聽我把話說完?」 「有興趣知道你到底有多麼利慾薰心。」服務生正巧將食物送來,他拿起刀叉大口大口嚼了起來。 「放心,我對你家的財產不感興趣。」 她從皮包裡取出兩份文件遞至他眼前,阿忌低頭一看,上頭竟寫著契約書。 「以下我跟你講的任何一句話,都屬於商業機密,除你我之外絕不可對第三者提起,即使我們當不成合夥人。」她要他在兩份契約書上簽上姓名,並且把上手印。 「違反約定者,須賠償對方一億五千萬的損失?!」 老天,難不成她是想謀財害命?阿忌一塊牛肉梗在喉嚨,險險把他噎死。 「不必驚慌,你所要做的只是守口如瓶,這不是太難吧?」安采妮連印泥都帶來了。「聽完我的提議之後,如果你不願合作,只需要把我們今天談話的內容忘得一乾二淨,當作什麼都不曾發生過就行了。」 為什麼她講話的口氣一副命令的口吻?這女人在永安想必作威作福慣了。 阿忌極不以為然的斜睨著她。 安采妮是一個不愛廢話的人,沉吟片刻,忽地抬起一雙微卷的長睫毛,定定地望著他。 「我知道你不可能愛我,當然,我也不會愛上你這樣的人。」 什麼樣的人?阿忌本想咆哮反問,但為了趕快結束這場無聊的飯局,只好把滿腔怒火暫時給壓抑住。 「所以,」她繼續方纔的話題。「我們這段婚姻只需要維持三年,三年後,我們就離婚。」 「為什麼我要陪你玩這種幼稚低劣又可笑至極的遊戲?」 「因為我是你父親最中意的人選,放眼台北商界,除了我,誰能替你扛起齊美這個重責大任!」 哇,好個自大的女狂徒!今天他算是大大的開了眼界。這種女人娶回去,就只能當成神祇一樣供起來,誰敢叫她履行夫妻義務? 「萬分感謝你的仗義相助。」他譏誚地揚起一邊唇角。「說說你吧,你想利用我去對付永安裡的什麼人?」 「我不想對付任何人,我只是要奪回屬於我的東西。」安采妮美麗的瞳眸出現一絲悵然,這種情倒令阿忌相當欣喜,原來這女人不是冷血動物,她也是有感情的,謝天謝地。 「你想吃下整個永安?」他嘲弄地咧著優美的雙唇。他沒有男尊女卑那套陳舊的思想,但也不認為一個弱女子適合在商場上和成群的豺狼虎豹廝殺。 「二分之一。我沒有那麼大的野心,百分之五十的股份是用來給我母親二十幾年不幸的婚姻做些彌補。」 阿忌無言了,此刻他不知該用哪種態度來回應她悲壯而不理智的作法。 叔叔告訴過他,安百賢娶了兩個太太,大老婆生了安采妮以後,因為生不出兒子,只得忍氣吞聲,接受丈夫迎娶一個囂張跋扈的舞女回來。 也許是童年生活過得不愉快,安采妮在國中畢業後,就主動要求到美國唸書,直到幾年前才回永安掌管行銷部分。 「我聽說了令尊的事。」她話峰一轉,把焦點重新移回他身上。「要是你沒更好的選擇,何妨和我簽一紙三年的契約,這三年我除了是你名義上的妻子外,絕不干涉你的一切自由。」 「同樣的,我也不能限制你什麼?」他冷冷地盯著她的眼。 「不,我會善盡一個妻子的責任……」 安采妮話還沒說完,他已搶白道:「包括跟我上床?」他突然執起她擱在桌上的手,一副不懷好意的把弄著。 她略顯蒼白的臉倏地一紅,慌忙抽回自己的手,但不一會即恢復鎮定。 「兩個不相愛的人如何同床共寢,何況,我已經有了心愛的人。」 那不意謂著,他一結婚就得準備戴綠帽?這還得了! 阿忌瞪大眼睛,睇著她了無情緒的臉龐。這女人要不是把他們林家的人全當成白癡,就是驕狂過了頭。 「我不想當你的『共犯』,另外去找個願意讓你玩弄在手掌心的冤大頭吧,我走了。」 「慢著。」安采妮情急地拉住他的袖口,「你誤解我的意思了。」 「幫幫忙好嗎,我的手腕也許沒有你高明,但智商可不見得比你低。你真是……真是……標準的美麗壞女人。算我怕了你,行吧?」本來想找一句比較惡毒的自豪感,罵得她狗血淋頭的,但不知怎地,一觸及她那雙閃爍無辜的大眼睛,喉嚨就莫名其妙梗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