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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典心    


  這次,咆哮聲差點把屋頂掀了。

  她站在原地,被他吼得耳朵有些疼。其實,她心裡好想逃走,卻又不得不懷疑,這會兒就算是躲進地底去,楚狂也會把她挖出來,堅持問個清楚。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幹起這類事情的?」楚狂握緊拳頭,克制著搖晃妻子的衝動。看樣子,這次肯定不是初犯,她的膽大妄為由來已久,說不定三不五時就會改換男裝,出城去管閒事。

  「唔。」她想了一會兒。「好幾年前就開始了。」

  黑霧在楚狂眼前飄動,他懷疑,自己是不是要昏厥了。

  「你腦子裡裝的到底是什麼?」他」字一句地問,聲音從牙縫間擠出來。

  該死!這笨女人難道不知道,這舉止有多危險嗎?

  舞衣縮了縮脖子,仍沒有抬頭。

  「我也是無可奈何的,誰教城外的男人們只肯跟男人談生意,方家這一代就只有我這麼一個女兒,沒有男丁。為了城民的生計,我只能出此下策。」無論如何,她絕不讓自個兒的城民餓肚子!

  他濃眉一皺,張口又想罵人——

  等等!

  沒有男丁?!

  一抹靈光閃過腦海,穿透了憤怒,像記響雷似的,轟的打在腦子裡。他頓時瞪大雙眼,先是全身僵硬,接著所有的骨節,因為過度用力而嘎嘎作響。

  沒有男丁?

  天啊——

  「那也是你。」他喃喃說道。驚嚇過度,他甚至忘了要生氣。

  她抬起頭來,不明白楚狂為何突然臉色蒼白,像是遭受重大打擊。如雷的咆哮聲消失,高大的身軀此刻搖搖欲墜。

  「你怎麼了?」她立刻繞過桌子,扶他坐下,還體貼地拿起《孫子兵法》替他扇風。

  黝黑深暗的雙眸,掉回她臉上,仔細地搜尋再搜尋,像是第一次見到她似的。

  舞衣眨了眨眼兒,不知該看哪裡。他的目光那麼專注,她被看得有些羞赧,一時之間不知所措。

  「怎麼了?」她問,不明白他的怒火為何突然滅了。

  楚狂注視著她,雙手握住那纖細的肩膀。「根本沒有什麼哥哥,那也是你。」他極為緩慢地說道,所有蛛絲馬跡全部串連起來,謎團全解開了!

  方肆沒死!

  不、不,該說,從頭到尾,根本就沒有方肆這個人。

  那全是舞衣,不論是上戰場的方肆,或是跟胡商談判的方小七,全都是她假扮的,為了應付那些不把女人當一回事的男人,於是她女扮男裝。

  難怪墓是空的、難怪祠堂裡沒有方肆的牌位、難怪她並沒有哀傷、難怪浣紗城死了個城主,卻半點也不受影響。方肆像是平空消失了般,因為,他壓根兒就不曾存在過。

  舞衣眨了眨眼睛,一聲不吭,直接默認。

  震驚還沒過去,楚狂隨即想起更可怕的事。

  「你上戰場去?!」他高聲咆哮。

  她很慢很慢地點了一下頭。

  他想掐死她。

  楚狂發誓,只要雙手停止顫抖,他就要掐死她!

  難怪,他總是覺得,這個美麗的小妻子似乎藏著某些秘密,她優雅清麗,卻有著連男人都自歎弗如的勇氣,半點不讓鬚眉。她先前就見過他,所以當他趕來浣紗城時,她能輕易地認出他。

  黑眸緊閉了半晌,努力想接受這令人驚愕的事實,一會兒後才又睜開。

  「那封信呢?是誰寄出的?」他問道。

  「我寫好,請人重謄過的。」舞衣據實以告,不再隱瞞。

  楚狂注視著她,黑眸閃耀如星。

  「為什麼是我?」她擁有美貌、財富,甚至還有著過度優秀的才能,憑這些條件,她能夠選擇更優秀的男人。

  他是個軍人,只懂帶兵打仗,除了戰爭之外,什麼都不懂。兩人的差距猶如一天一地,她為什麼選擇了他?

  她粉臉一紅,卻仍注視著他,沒有轉移視線。

  「你在戰場上救過我。」舞衣清晰地說道,筆直地看入他的雙眼。

  戰爭期間,她假扮方肆入軍營,貢獻出不少計謀,全軍沒多久就對她倚重有加。但樹大招風,每次戰役時,蠻族們揮舞著刀,全爭著要砍她的腦袋。

  驚險的戰爭期間,楚狂不止一次救過她,有好幾次甚至還為了她而受傷。

  在那時,她的心就已悄悄偏向他,卻還必須苦苦壓抑,怕他誤會,以為「方肆」有斷袖之癖。

  「就因為這樣?」楚狂皺起眉頭。那對他來說,可不算個理由。

  「這樣就足夠了。你的言行已讓我知道,你是良將,是好人。」那些方肆的言論,其實都是她的真心話。

  他看著她,一言不發,濃眉深鎖著。

  這場婚姻不是兄長的主意,而是舞衣自己決定的。

  姑娘家自個兒擇婿,這傳出去可是禮法不容的醜事,但他卻該死的高興,她選擇了他。

  「你就不怕錯看了我?」楚狂問道。

  「我不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打從出生就被鎖在家中的女人,我有能力分辨,哪個人對我而言是特別的。」她的粉臉嫣紅,縱然膽識過人,但到底臉皮薄了些,對他說出這些話,可費了她不少勇氣。

  二十年前,父親去世後,浣紗城就由女人當家。舞衣是在一群女人的教導下長大的,那些女人教導她、呵護她,不讓世俗的偏見蠶食她的自尊。

  她跟其他女人都不同,從小所受的教育,讓她勇敢而不怯懦,不以身為女人為恥。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更懂得去全力爭取。

  就連丈夫,也是她自個兒挑的。

  楚狂緩慢地伸出手,扣住她的下顎,目光在小臉上遊走著,銳利的眼神,在看著她時逐漸軟化。

  「你生氣了嗎?」她開口問道。

  他搖頭。

  對於舞衣的欺騙,他只是震驚,並不是憤怒。她的獨特,反倒跟以往一樣,取悅了他。

  這就是她需索公平的原因嗎?除了身為女子,她的才智跟能力,全令人刮目相看。甚至就因為她是個女人,他更不得不承認,她比其他男人更值得他敬佩。

  他的舞衣、他的妻子,竟是如此的不同!

  「過來。」他淡淡地說道。

  她睜大清澈的眼兒,毫不懷疑地走過去。離那偉岸的身軀還差幾步路時,腰間一緊,纖足陡然騰空——

  楚狂單手一提,輕易就將她抱進懷裡。

  「啊!」她低呼一聲,連忙伸出雙手圈住他的頸子,嬌小的身子安穩地坐在他大腿上,兩人靠得好近。

  「我該為了你的欺騙,好好地懲罰你。」他低頭嘶聲說道,熱燙的氣息吹拂過她的髮梢。

  「你說過不打女人的。」舞衣的雙手玩弄著他的發尾,察覺到他不再生氣,她也鬆懈下來,紅唇上噙著笑。

  濃眉一揚,他覷著她,眼中火焰燎原。

  「懲罰你,有其他的方法。」他傾下身,黑眸注視著她,張口咬住她的一絡發,輕輕啃著,眸光深幽黝亮。

  舞衣心口一熱,連忙轉過頭去,壓根兒不敢問,他打算用什麼方法「懲罰」她。僅是他的目光,就讓她酥軟不已,倘若他真的動手,她——

  「那麼,你願意將山狼的事情交給我處理嗎?」她急著改變話題。

  他挑眉。「你還是想插手?」

  「你知道我有能力插手。」她打賭,他不會拒絕。

  他太過剛正不阿,一旦承認她的能力後,是無法拒絕她插手的。她挑的男人沒有錯,他的確懂得何謂「公平」。

  「你打算怎麼做?」楚狂皺起眉頭,嘗試跟她討論,不再立刻否定她。

  「先派人明察暗訪,看看在錦繡城裡賣生絲的人,跟搶案有無關連。另外,也派些人去九山十八澗,探探山狼最近的行徑。」她仔細地說道,早將細節全盤計劃妥當。

  他瞇起眼睛,看著那張發亮的小臉蛋。

  她的思慮周詳,就算他想阻止,只怕她也會化明為暗,偷偷進行。

  唉,他是娶了個什麼樣的女人?

  「如果我答應,你會讓我掌握你的行動?」楚狂問道。與其讓她偷偷摸摸地進行,發生類似今日的驚險狀況,不如點頭答應,也好時時盯著她。

  舞衣用力點頭,露出絕美的笑容,看著一臉凝重的丈夫。

  「當然。」

  「一有危險,記得交由我處理。」他叮囑。

  「好。」

  「不許私自行動。」他又說。

  「好。」她再度爽快地答應,然後看著他,等著他再開出其他條件。

  他想不出別的理由了。

  舞衣笑得更美,伸手輕撫著他方正的下顎,嬌俏地啄吻著他。「那麼,夫君同意,將所有事情先交給我處理?」她靠在他頸邊,重溫耳鬢廝磨的親暱。

  楚狂看著她,一聲不吭,首次有著束手無策的感覺。

  他無法拒絕她。

  楚狂凝重的表情,一直維持到晚膳時分。

  當春步端上一盆淡薄如水的清粥時,他的臉色難看到極點,巨掌掄拳,重重往桌上敲去。砰的一聲巨響,桌上碗筷被震得叮噹作響。

  大廳裡除了城主夫婦,還坐著秦不換、夏家兄弟等人,以及十二帳帳主,唯獨少了北海烈的身影。

  「這是什麼鬼東西?!」楚狂的吼叫聲傳遍方府,春步習以為常,放下清粥後立刻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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