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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劉芝妏    


  「呃,這媳婦兒……」抓抓後腦勺,容翼面有難色的支支吾吾。

  「你給我安靜的待在一旁,沒問你就少開口。」慈眉善目的老太爺臉上浮現濃濃的脅迫。「阿柯?」

  「非我不可?」

  「沒錯。」

  咦,太爺這麼為難大哥?

  「太爺,您就別逼大哥了,誰都知道除非是為了工作,否則他根本是連大門都懶得跨出去。」

  對於容翼的說項,與會的家族成員都紛紛附議,可老太爺卻不為所動,只直視著由神情淡漠逐漸轉為無奈的大侄子。

  「你去是不去?」

  「你不是想讓阿翼出去見見世面嗎?」

  「在這個節骨眼上讓他那匹脫韁野馬追人只會壞事。」睨了不服氣的容翼一眼,老太爺再回頭逼問他,「你去不去?」

  「不去可不可以?」

  「你敢!」

  「我是不敢。」容柯笑了,慵懶中散發著一股魔魅的淺笑,那笑容略含譏嘲的寬容。「所以我這就去打包,出門辦事了。」

  「現在?」

  「不是說人昨兒個就逃了?現在去追應該捉得到人。」既然避不掉麻煩上身,那他總可以讓自己輕鬆一些,早點將人逮回來交差吧。

  滿意的點點頭,聞名大理的慈眉善目再度躍回老太爺臉上,只見他一撫長鬚,先輕咳了聲,再叫回容柯。

  「阿柯。」

  「太爺還有什麼吩咐?」正要離去的他停下步伐轉身。

  「回來時,咳,替我繞到四川,呃,就是去那蒲江縣帶些乾貨。」

  至此真相大白。

  一片恍然大悟的輕哂與噓聲中,雙手擺放在身後的容柯走得搖頭晃腦,就像出巡的七爺八爺般,太爺的心思他早就揣測出來了。

  「乾貨呀乾貨,原來你比太奶奶還要有魅力,朝思暮想,太爺想的終究是能滿足口欲的乾貨呀!」不滿被禁足,更不滿無法親自追人,容翼酸溜溜的譏著老太爺的假公濟私。「可惱呀,偏偏只有大哥知道這獨門乾貨的下落,太爺這大腿也只得讓大哥一人獨抱嘍!」

  老太爺聞言笑斥,「閒話一堆,阿柯為你跑這一趟,你不去幫他收拾打點?」

  「啊,不是跟他一塊上路,順便搬一大箱上等乾貨回來孝敬您老人家嗎?」

  老眼一瞪,老太爺手中的枴杖直接朝他的臀部掃去。

  「你想得美,碎嘴的傢伙,給我滾遠一點!」

  「遵命。」容翼笑嘻嘻的一溜煙衝出大廳。

  滾遠一點?這可是太爺親口下的命令哩。前些時候他在城南、頂逢山的山頭,發現一個深黝的山洞,裡頭似乎暗藏玄機,這下子他可以理直氣壯的在裡頭窩上幾天了。

  ☆ ☆ ☆ ☆ ☆ ☆ ☆ ☆ ☆ ☆ ☆ ☆ ☆ ☆

  頭好痛!

  「天怎麼又亮了?」忍著難受的宿醉,甄平安隱約聽到聲響,艱難萬分的從乾爽的稻草堆裡探出腦袋。「有人嗎?誰?誰在外頭?」

  破茅屋外腳步雜沓且忙亂,就是沒半個人聽見她氣虛的詢問,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她比預計的出發時間晚了至少一天。

  也罷。

  「遲一天早一天又如何?反正這一去不再回頭。唉,好烈的酒,阿菊嬸這酒娘的名氣果真是名不虛傳,害我醉到連房都爬不回去,」後半輩子她大概沒機會嘗到了吧!「啐,是哪個傢伙將我扔到這破茅屋?想害我走斷這雙腿呀?」

  出了破茅屋,外頭已無人影,這個用粗木圍起來的莊園大得嚇人,算一算也沒幾株搖曳生姿的奇花異草,甚至稱得上是野草叢生,反倒是木欄外的緩坡沁綠及遠山翠影更能引人多瞧幾眼。除了大小不一的瓦屋、破茅屋外,景致只能用荒涼兩個字來形容,因為當家主子完全不在意,所以一干下人們自然是得過且過。

  就像臭阿爹一樣,雖然有錯,但空有面子,而裡子空空。

  忍著不適的抽痛與昏昏欲墜的身子,她走兩步停三步,步伐緩慢的走向大廳的大門。醉歸醉,她可沒忘記自己的誓言與目的--離開這兒、離開甄宅、離開沒血沒淚的臭阿爹。

  攀著泥牆慢慢走,她才想起狠心賣女的臭阿爹,就聽到阿爹的大嗓門在嚷嚷--

  「我是哪兒對不起她?」

  誰這麼不長眼?竟敢惹阿爹這個土霸王?

  搗著頻頻作嘔的泛白嘴唇,甄平安下意識的噤聲,貼近微開的窗口。

  「阿爹是吃了炸藥呀?這麼大火氣。」偷偷的瞧了一眼,她瞧見二娘的側臉。「咦,怎麼二娘也在?不是說好要各自逃難去嗎?哎喲,該死的腦袋,真是痛死人了。」

  「老爺,您消消氣,別發這麼大的火呀!」

  「妳叫我怎能下氣?那死丫頭……咳咳咳,氣死我了!」

  大廳裡一個吼、一個勸,外加幾個敲邊鼓的外姓親戚沸沸揚揚的吵著,站在窗外的甄平安聽進耳裡,不由得百感交集。

  她想起前天晚上二娘神秘兮兮的拉著她到角落,信誓旦旦跟她說的話--

  「這種天大的秘密誰敢洩露呀?若不是事關妳的終身幸福,就算是給我幾斤膽子我也不敢背叛老爺。

  「今兒個跟妳洩了密,我也不敢再留下來,怕老爺遷怒,但不管如何我得先想想該怎麼救妳呀!」

  爹要將她賣了來換米、換肉的大事件震撼了她。

  跟二娘交談後,她越想越心酸,索性留書出走找她那薄命的親娘告狀去。

  「娘是紅顏多薄命,可我也沒命厚到哪兒去呀,遇到這種沒血沒淚的親爹……嗚……」悲從中來,她不禁又是淚湧眼眶。「我只不過是平時老愛對他大小聲、脾氣壞了點、性子急了點、愛管點閒事……就這麼幾項缺點,他竟然這麼狠心的將我給賣了?!」

  所以她這次豁出去了,無論如何她都要去找娘,跟娘見上一面,然後順便浪跡天涯,做一個瀟灑俠女。

  只是她沒想到喝了阿菊嬸的酒後卻誤了事。

  「那個死丫頭,我替她挑的人選有什麼不好?」甄添南氣怒的大吼。

  又是死丫頭?

  臭阿爹又在罵她!嘟著嘴,甄平安骨子裡的不服氣全都湧上心頭。

  好人選?若要選財大勢大,容、甄兩家的確足以相提並論,可是她要嫁的是人,又不是金銀珠寶,都幾乎富可敵國的臭阿爹該不會是想錢想瘋了吧?

  街坊鄰居都在傳,容家兄弟稱得上是人中之龍,也皆有氣宇軒昂的外貌,論人、論才都是一時之選,但卻也有些無趣和怪僻。

  大少爺容柯已漸漸接掌了龐大的家族事業,甚至更積極的擴展事業版圖,但生意以外的事情他一概意興闌珊,連容家大老們軟硬兼施逼他傳宗接代,他也只響應「敬謝不敏」四個字,繼續過他的恣意生活。

  二少爺容翼就是個大怪胎,成天只想著上山下海去挖一些泥土、死人骨頭之類的恐怖玩意兒,口口聲聲說是研究古東西,研究什麼?那麼閒不如去學些做生意的手段還比較來得實際些。

  而這容家二少爺,就是跟臭阿爹狼狽為好的壞傢伙!

  「那死丫頭,她一點都沒替她老子我想想。」

  「可不是嗎,小安可是老爺您唯一的親生女兒呀!」

  「唯一的親生女兒?」甄添南眉毛倒豎,「翠香,妳是哪根筋不對勁?什麼叫唯一的親生女兒?老子從頭到尾就只有她這麼一個種,什麼叫唯一的親生女兒?」斜睨了她一眼,他忍不住酸她,「誰知道妳的肚皮中看不中用,跟了我快兩年,連顆石頭都蹦不出來。」

  「老爺沒碰過我,我就算是跟了您一輩子也蹦不出半顆屎。」半是埋怨,她犯著嘀咕。

  「妳說什麼?」

  「沒有。」

  「老子向來不亂碰女人,妳那張嘴巴給我閉緊一點,別讓我聽到妳在外頭胡說,什麼叫唯一的親生女兒?哼!」

  「唷,老爺,您幹麼對我發這麼大的脾氣呀?我只是替您感到不值嘛!」

  「對了,妳這話就說中我的心坎了,我這麼做還不全都是為那死丫頭的將來做打算。」

  「這我們全都知道,老爺您的心全傾向她,偏偏她這麼不懂事,唉,小安這孩子就是太不懂老爺的心思。」

  這一段重點對話,陷入自艾自憐的甄平安全沒聽進耳,偏就那麼巧,當她甫回過神來時,只聽到甄添南凝聚了所有憤怒的氣話--

  「滾就滾,這死丫頭最好給我滾遠一點!」

  甄平安瞪大一雙淚眼。

  「老、老爺,您講的可是真心話?」

  「真不真心關妳屁事?」遷怒的甄添南亂罵一通,他大腳一揚,有張椅子倒了楣,立刻支解。「沒心沒肝的臭丫頭,她最好一輩子都別給我回來,否則……」

  「否則?」

  不只是翠香跟大廳裡的閒雜人等全都好奇甄添南的下文,連窗外的甄平安也豎起耳朵聽臭阿爹要發什麼毒誓來咒她。

  「否則……」牛眼一瞪,他又是氣得火冒三丈。「我要怎麼整治那臭丫頭關你們屁事呀?去去去,全都待在這裡想找死呀?還不快去給我幹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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