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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阿蠻 耶律德光把這一場戲看完後,才走上前,口裡有挖苦,也有一絲佩服,「你真有耐性,連奚大王都放棄他的乖孫了,你還硬攬這苦差事……」 「二十歲的大個子,五歲的智力,總得有人陪他玩,否則鬧進皇帳裡,又得遭人毒打了。」 耶律德光欣賞地看著眼前的小伙子,總覺得他若有一個這樣的兒子該多好啊! 耿毅狐疑地瞄了他一眼問:「皇上走這一趟,專門看我和阿古裡玩耍嗎?」 「不是。而是給你一個新差,去跟一個漢老頭兒打打交道。」 「要我在他面前幫皇上美言幾句,順便勸他看開些,對你磕頭辦大事,是嗎?」 耶律德光看著眼前這位寧願撿糞也不替他效忠跑腿的年輕人,不抱指望地問:「你肯嗎?」 「我恐怕幫不了多少忙,還是在這裡幹活好。」耿毅說完便轉身,碎步地挪動套了鐐的腳,打算去拾另一堆糞。 耶律德光走到那一堆糞旁,彎腰撿了一塊遞給耿毅。「那就看在同是漢人的份上,盡點同胞愛,陪他聊個天就好。」 耿毅瞪著耶律德光手中的那一塊駱駝糞,半天也不接手。「就這樣?」心裡卻不相信貴為皇帝的人竟肯彎腰撿糞! 耶律德光給他一個保證的笑。「就這樣。」還多補上一句,「『她』若聽到你不再執意撿糞的消息後,會對朕和顏悅色一些。」 耶律德光口中的「她」,就是契丹國人嘴裡,那一位不願取悅皇上,因而惹惱述律皇太后的「雲妃娘娘」。 「哦!她對你和顏悅色於我一點益處也沒有。」耿毅現在過日子的方法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當然有益處,她若不擺臉色給朕看,皇太后和朕也會多疼她一些。希望她過好日子,不是你的心頭大願嗎?」 耿毅沉著臉將糞接下後,諷刺的說:「皇上不但懂得馭人之術,還深諳牽制之道啊!」 「還不是拜你們漢人做事喜歡拐彎抹角之賜。」 耿毅反手將糞丟進身後的籃子,「看在這一塊『糞』上,我接差就是了。」 於是,他這個舊奴漢人就被派去新奴帳裡,跟受擄的磁州人打起交道了。 這交道一打,可不得了! 他竟碰到兩個熟面孔的人。 「是當年到幽州說服耿玠讓耿毅認耶律倍為義父的張勵大人,另一位卻是他作夢都不敢想,卻時時刻刻魂牽夢繫的李檀心! 「檀心!」他脫口就喊。 對方在見到他的面時,眼睛也是睜得跟栗子一般大,卻在幾秒內收斂住,最後只冷冷地睨了他,然後不語地撇過頭去。 那種傲慢孤芳自賞似的倔強表情,只有他的「檀心」才擺得出來! 耿毅還在震驚之中,腦裡被眼前的景像一轟,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倒是手腳被綁的張勵開口說話了,「我恐怕這位兄弟認錯人了,這小姑娘是我的甥女,從洛陽到磁州探我,不幸也跟著我來這裡了。」 張大人說著話的當兒時,還跟耿毅使了一個眼色,表示隔牆有耳,說話得謹慎。 耿毅瞭解後,就地坐了下來,又驚又喜的他四肢發著抖,他克制自己別去看她、聽她,甚至衝過去將她抱進懷,對她訴說衷情一番。 兩年的別離與艱難的處境讓他們變得陌生,而從她剛才看他的一眼裡,他知道自己必須澄清一些事。 於是耿毅很坦然地把自己這兩年來的遭遇都說了出來,包括從洛陽回到幽州的事、幽州之圍、在契丹國裡的生活,以及當年受父命與薊州的表姊訂親之事,只不過,為了不替悅雲表姊製造麻煩,他沒敢將她的名字說出來。 他觀察著側坐於另一頭的檀心,默默無語聽著他的故事,原本撇著唇的臉似乎柔和了一些,再轉回頭看他時,眉宇間也多了幾分體諒。 耿毅瞭解,少了綾羅綢緞的富貴行頭與紅唇粉黛妝扮的檀心看來平易近人多了,但在眾多女奴間,仍是頗有姿色的,若非臨危謊報她是張勵大人的甥女,恐怕早已遭契丹貴族侵奪了。 這時候帳外起了騷動,一個身著豪華裝扮的契丹武士闖進帳來,後面跟著耶律德光的家奴總管,急得跟一隻在火礫上跳的斷翅野鴨一般。 「我的好爺李胡大將軍啊!這事得先跟皇上報了再說……你不能……」 「皇太后同意,皇上也一定會同意的,我事後再上報,跟他們細說也不遲。」 「可是皇上已下了命……您無論如何得忍耐住……大人若不照規矩,遭殃被數落的可是我們這些下人……」 「好啦、好啦,我只是來看看小美人罷了,不會給你找麻煩的……」 被喚作大將軍的武士一轉身,耿毅的臉也沉了下去。 這個神氣威武的大將軍叫李胡,是耶律阿保機和述律皇太后的第三子,也是耶律德光的皇太帝,天下兵馬大元帥——李胡。 在契丹國人眼裡,明快幹練的述律皇太后什麼事都精準,就這事糊塗了,竟把這個驕縱的兒子寵溺得跟寶似的,早已將「偏憐之子不保業」的警語丟到腦後。 而耿毅是再同意不過了。 「啊!耿毅奴,你總算想通,看在日子難過的份上,捨馬糞來給咱們張勵大人提鞋了?」李胡口氣傲慢輕侮,完全不把耿毅看在眼裡。 耿毅向來識時務,也不覺得李胡有必要把一個奴僕看入眼裡,若換作是其他契丹貴族進帳,為奴的耿毅甚至會不亢不卑地行禮問安,但不會是李胡。 李胡這傢伙外表英俊、內心陰狠,別說糟蹋了許多漢家婦女,就連對契丹本族的姑娘也是一個模樣兒,喜歡就搶、厭了就棄,根本就是一個視女人為玩物的殘酷將軍。 總管知道這情況的,忙地插話進來,為耿毅緩頰。「是皇上請小兄弟來陪陪張大人的,將軍可別誤會了!」 「說過了,我只是來看美人兒的。」李胡說著直接往檀心所坐之處踅了過去,伸手就是掐住她的頰,將她評頭論足一番,說:「長得不差,就是太憔悴了點,可得把她養肥些,我喜歡肉多的女人。」 檀心趁他起身之前,卯足勁地往他臉上吐了一口唾液。 帳裡的人都被她突如其來的舉措嚇愣住了。 倒是受辱的李胡清醒著,他不由分說地直接揮了檀心兩個巴掌,掏出價值連城的匕首,抓著她的前襟就要將她往帳外拖去。 耿毅不顧腳鐐之困,一拐一拐地上前要阻止,忙亂中就要去奪李胡的刀。 總管見了,哇哇大叫了起來,他只擔心一件事,「皇上要罵人的,來人啊……」 「統統都住手!」一個女人的聲音在門帳邊響起,教帳裡的人都停下來,一探究竟。 總管回身後,見是耶律德光的愛妃「雲娘娘」駕到,可高興得不得了! 李胡可不一樣,他仍是抓著檀心的前襟,甚至不客氣地對墨悅雲道:「雲妃口氣好大,但就不知道是不是也衝著我說來著。」 「你說呢?」墨悅雲似笑非笑地應了一句,接著慢慢地往旁挪了兩步後,讓尾隨在她身後的耶律德光替她回答。 耶律德光上前一步,豪邁地朗笑道:「勿怪雲妃,是我要她這樣說的。」 李胡當下鬆開檀心,收斂惡霸的行徑,幡然扮出一臉恭順的模樣,對耶律德光行了君臣禮,「皇兄,有些新奴兒就是不懂規矩,該教訓一番。」 耶律德光呵呵笑了幾聲,伸指朝頰一比,反問弟弟,「耳光打到了吧?」 李胡被皇上這麼一問,這才瞭解,被啐了唾液的頰忘了抹,他尷尬地抬手,同時回道:「嗯……打到了。」同時不忘憤恨地掃了檀心一眼。 「那就算是兩相扯平了吧!張大人是朕與皇太后的座上賓,他的甥女我們也不能任意欺負。」 李胡聽出耶律德光語氣帶了幾分警告的意思,也忙接口。「當然,皇兄說得極是。」但他暗地打的如意算盤卻是,「稍後非得向娘要人去,諒你不敢反對。」 耶律德光隨即要墨悅雲上前照顧檀心,然後轉頭對張勵道:「可否有這個榮幸,請張大人到聯的皇帳裡聊聊?」 張勵忙著替檀心解圍,只想藉耶律德光的氣勢轉移李胡的怒氣,「好、好,聊聊可以的。」 耶律德光於是對耿毅說:「你幫張大人解套吧!順便跟著來當通譯。」 耿毅忙裝出一副頭昏的模樣,回道:「奴隸忙不來這事的。」 耶律德光以為這是小子不願替他辦事的推托之辭,但又懷疑他與悅雲之間有計畫,於是跨前幾步,以格外溫柔的嗓音對悅雲道:「娘娘,可別忘了,朕今午出遊巡獵過,獵犬鷹爪們都需要休息。」 悅雲知道他在警告自己,別故態復萌幫耿毅逃亡。 對於他的質疑,她心裡是感慨萬分,卻仍不露一絲感情地回話道:「皇上多操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