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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棠霜 陽光從杜艾翡的臉上消失了。 很多人都發現,他們最引以為傲的活招牌「閒居之花」,臉上的笑容少了好多、好多。 雖然地面對客人時,依然十分親切有禮,跟工作夥伴們說話時,也是有說有笑的。但是只要她一獨處,就會變得心不在焉,不是抬頭望著山頭發呆,就是低頭對著兩張照片發愣。 而最最詭異的是,她跟姜明若不小心同時出現在同一個地方時,整個空氣還會瞬間結凍成冰。 就像現在一樣,忙著扛補貨的老闆一進門,正跟大家有說有笑的杜艾翡馬上低下頭去,看都不看老闆一眼。 老闆也很酷,冷冷地看了櫃檯一眼後,便目不斜視地直接拐進廚房,好像「閒居」會不會倒閉完全跟他無關似的。 看到這個狀況,「閒居」的工作人員們只能暗暗歎氣。 「唉,美麗小佳人變成冰山小美人,大家多少還可以忍受,畢竟兩者都很賞心悅目。但是,所謂『牛牽到北京還是牛』,同理可證,本來就嚇人的台灣黑熊,牽到北極也還是正港的台灣黑熊一隻,這個就有點令人受不了了。」 「是啊,身材壯實的老闆,表情本來就比一般人少一號,已經夠酷了,現在他連微笑都省掉不用,讓咱們只想在老闆的所到之處,全都插上『熊出沒!注意!』的警告標語,免得嚇壞了路人。」 剛巧經過的杜艾翡,不小心聽到了兩個年輕人私底下偷偷談論她跟姜明的事。 她先是差點因為他們對姜明的評論而笑出來,接著又無聲地歎了一口氣。 唉,她不是故意要擺壞臉色給姜明看的。 只是,她還在釐清自己的情緒,所以不知該如何面對他。 她落寞地轉身想離開,卻被不知何時來到她身後的高大身軀給嚇了一大跳。 「哇──」 她驚叫一聲後,捂著胸口怒瞪他。 「抱歉。」姜明迅速後退一步。 一聽到他們的聲音,兩個年輕人嚇得立刻噤聲,偷偷溜走。 「哼!」她僵著表情,轉頭就要走。 他用力皺起眉,想也不想地就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臂,不讓她離開。 「等一下。」他的嗓音有些莫名的怒氣。 「做什麼?我很忙,等一下還有一團登山隊要入住,我要去安排一下。」她冷冷地瞪他。 她的表情,讓他不爽到極點。 「那個不急,妳跟我來,我有話要跟妳說。」他拉了她就走。 「喂,我是在幫你的民宿賺錢耶,你竟然說不急?」她睜大眼瞪他,腳步不甘不願地拖頓著,當作是無言的抵抗。 他不為所動,在眾目睽睽之下,強拉臭著一張臉的她到他的書房去,而後「砰」的一聲,關上門。 她站在書房中央看著他將書房門落上鎖,表面上怒氣騰騰的她,實際上心裡卻有些膽怯,不明白他把她拉來這裡做什麼。 姜明雙手抱胸看著她,一開口,就直接把話挑明了講。 「我的個性直接,受不了妳我之間這種打冷戰的狀況。我忍了好幾天,已經到了極限,再忍下去我就不叫姜明!」 杜艾翡不知該說什麼,只好把視線轉開來。 他有些生氣地走到地面前,兩手捧住她的臉蛋,強迫她看著他。 「妳如果想踢我、打我、罵我,沒關係,隨妳來,我不會還手。但是,別不跟我說話。」 「你……你很過分耶!想挖我秘密就挖我秘密,想要我說話就要我說話,太霸道了吧!」 她氣憤地用力撥開他的手,果真抬腳踢了他兩下。 「覺得踢我不夠的話,妳可以再對我補上兩拳。」 「我……我才沒那麼暴力!」她不自在地低哼一聲。 「翡翡,那天的事情已經教我懊悔好幾天了,妳真的不能原諒我嗎?」他歎口氣,無力地用手扒了一下頭髮。 「我……這不是原不原諒的問題,而是……那天在說出心裡頭最大的秘密和傷痛之後,就像是在你面前揭露了最赤裸裸的噁心疤痕,我不知道自己該以什麼樣的態度來面對你。」 她低下頭,試著解釋一直積壓在胸口的、那些複雜而模糊的矛盾感受。 姜明搖搖頭。 「一直到現在,我除了因為後悔侵犯妳的隱私而無時無刻想要對妳說聲抱歉之外,腦子裡根本沒有其它的想法存在。」 「我怕你會將我視為言語惡毒的女孩子,更怕你會用同情、憐憫的眼光來看待我這一輩子拋都拋不去的罪惡感,所以只好……」 「只好拚命地迴避我?」姜明歎息,抬手揉了揉額角。 她無言地點點頭,頹然地坐到沙發上。 這幾天,他仍是一如往常地在清晨五點來敲她的房門,要她出去慢跑。 可她因為跟他鬧得不歡而散,因此拉不下臉去開門,於是連續好幾天的早上,她都假裝熟睡,怎麼都不肯開門,因此連慢跑的活動都中斷了。 當他確定她不會開門之後,他都是默默離開。而他離去之前,她都會聽見他隱隱約約傳來的歎息聲,她的胸口每每都因此而揪得好緊、好緊,緊到幾乎無法呼吸。 也因此,她更加不知該如何面對他,如此的惡性循環,她跟他之間,就成了冰封難破的僵局。 「那男孩的死,對妳的打擊真的這麼大,大到無法讓其它人跟妳共同分擔傷痛嗎?」 姜明走到她面前,單膝落地,雙眼直視著她,緊緊鎖住她的雙眸,對她輕聲問道。 「你為什麼那麼想知道我跟那男孩的過去?」她不明白地看著他。 「因為我在乎妳的程度……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深到無法自拔了。當我迫切地想要知道那個男孩的事時,我才恍然發覺,我更在乎的其實是妳。」他向她坦承所有的感情,沒有一絲保留。 她渾身一陣顫抖。 「我的心……早就空了一半,可能無法給你完整的……」她喉頭忽然梗住,說不出話來。 「沒關係,妳可以慢慢地跟我說。」 「你要我怎麼說?你要我如何與人分擔我的悔恨與罪惡?我害死了一個人啊……」她不斷地搖頭。 「妳不是說過,他是因為登山意外死亡的?既然如此,他的去世怎會與妳有關呢?妳把太多不屬於妳的責任攬到自己身上了。」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 她喃喃說道,依然不停地搖頭,淚水滴了下來。 「翡翡,登山本來就是一種具有風險的活動。登山意外的發生,絕對不該怪妳。妳知不知道像阿翰這樣出發前來到『閒居』,入山之後發生意外、一去不回的人有多少個?妳絕對想像不到的。阿翰的死純粹是個意外。」他努力地想要說服她。 「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才會這麼說……他來登山的前一天,我跟他吵了架,為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吵……」 「翡翡──」 他想要將她拉出自責的心牢,別再鑽牛角尖,但她卻打斷他的話,逕自說了下去。 「我記得當時他好生氣,轉頭就要離開,並且說等他回來後,再跟我好好地談一談,可是我氣瘋了,竟然脫口說出『你去死好了,最好別回來了』的話……」 她用力環抱住自己,臉色死白,渾身無法遏止地顫抖著。 「我竟然叫他去死……我竟然這麼說……而他真的就再也沒有回來了……」 一回想到當時的狀況,她就會覺得胃部開始痙攣、全身發冷而且想吐。 他伸手環住她,讓她顫抖的身子偎進他暖熱的胸膛中。 她像一個溺水者,緊緊地攀附在他身上,拚命汲取他身上的力量及體溫。 「我這輩子永遠也無法原諒當時的自己……我為什麼會這麼惡毒、這麼可怕?為什麼會詛咒別人去死?而且那個人,還是我當時認定了的、這輩子最愛最愛的人……」 她捂著臉,埋進他懷中痛哭失聲,一面拚命抱緊他,一面又握拳不停地捶打他的肩頭。 她在他懷中抖得像片風中樹葉,他心疼地擁緊了她,並承受她所有無法宣洩的痛楚和自責。 「我真的好想死,用死來向他道歉……我一直覺得,我活在世上是不對的,只要我多笑一次,就覺得自己的罪惡感更深了一層。我不該在詛咒阿翰去死之後,還能這麼快樂地繼續活著……」 「翡翡……」他沉默地聽她傾訴內心所有的不堪及悔恨。 他什麼都說不出來,只能心痛至極地抱緊她。 「我想解脫,我真的想解脫……我也試著一直告訴自己說,我該從阿翰死亡的陰影中走出來,可是我被自己說過的話困死了,我走不出來……」 「我瞭解……我瞭解……」他輕輕拍撫她的背。 「你怎麼可能瞭解?連和我最親的雙胞胎妹妹都不能瞭解我,她罵我懦弱可憐,不敢面對現實……所以我來到這裡,就是想要面對他死去之前,是以什麼樣的心情在怨怪我……」 「翡翡,妳真的太苛責自己了……」他困難地開口,腦袋一片紛亂,一時想不出安慰的話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