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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童茵 不怒反笑,蘇蓉蓉捲起了薄紗襦袖,動動脖梗,做起了舒筋活骨的功夫,頗有山雨欲來之勢,看在蘇喜喜的眼裡,陡地生起一股驚慌,自然明白此舉意欲為何。 挑挑眉,他認命似地暗歎口氣,挨挨蹭蹭的湊了過去,故意扯住她的袖擺,討好地道:「好姊姊,就跟妳鬧著玩的嘛!做啥這麼認真,好歹看在我幫妳連喝三日醋水,又幫妳擋著阿娘的份上,讓妳無憂無慮快快樂樂的去賣豆腐腦兒,就此將功折過好唄?」 「你呀,先功後過同樣是過,何況我讓阿娘給逮著了,你同樣脫身不得。」好小子,真是會見風轉舵。雙手捧起一張粉雕細琢的臉蛋,粉嫩細軟,宛如一顆鮮嫩多汁的桃子,蘇蓉蓉情不自禁地捏了一把,笑道:「說真格的,塗了胭脂水粉,你倒比我還俊呢!」 「男兒要俊做什麼,像個娘兒們似的!」蘇喜喜露出一臉厭惡,蹬蹬地往後跳開三步,頻頻拿袖朝臉上胡抹一通,這一瞎弄,倒成了個大花臉。 「哎呀,醜死了!瞧你,好好的一張俏臉都給你糟蹋了。」她一面拿起繡帕輕輕地在他的臉上擦去被抹弄得混亂的脂粉,一面道:「我知曉你是幫著我,才讓你畫成這模樣,可仔細看來,咱倆當真分不清誰是誰,現會兒你真是比我美多了呢!」 「反正我又不是娘兒們,美醜有何關係,倒是阿姊妳真該同其它姐姐們多學學,畫得一臉猴屁股樣。」 「我?又怎麼了,這樣很美呀!那日我還特意自個兒來,阿娘見了也沒說話呢!」蘇蓉蓉愣了下,下意識地衝到銅鏡前照個仔細,摸摸自個兒的臉龐,佐拉右扯,最後很滿意地點點頭。 不想和她爭論,蘇喜喜將她推到鏡奩前坐下,一一拆落頂上那一串叮叮噹噹的累贅飾品,卸下她方才好不容易結好的雲髻,垂下一頭青絲。 靠著一雙巧手,他順勢撈起一彎黑髮,三挽兩卷,頓結成一個流雲髻,再自妝盒取來一隻玉釵、金扣,折花相簪,一位活脫脫的傾國紅顏頓時出現於鏡中。 不需撲粉點綴、畫眉抿唇,天生麗質的雙頰泛著粉色霞光,水靈流轉的大眼眨巴眨巴,嬌艷中透著一股天真純然,任是那西施紅顏再生,亦難以與之相比擬。 蘇蓉蓉驚異地瞧著鏡中人,長長羽睫一忽扇,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嘟嘴,最後捧著自個兒的臉蛋就此發怔起來,越發不敢置信鏡裡的美人兒就是她自個兒。 「喜喜,真虧得你是男孩兒,要是姑娘家,阿娘肯定樂死了!」蘇蓉蓉驚喜地拉住他,雙眸迸出一道精亮:「你是怎麼弄的,教教我好不?」 假若明日這樣打扮,不知張大哥會做何表情?想起那發愣的模樣,她忍不住嘻嘻傻笑。 怎麼弄的?沒吃過豬也看過豬走路罷,鎮日生活在鶯鶯燕燕裡,各式的花招扮相他是見多了,想記不得都很難。蘇喜喜翻了白眼,攤開掌心。 「你拿手給我看做啥?我是要你教我梳裝打扮啦!若是學成了,有時紫鵑不在身旁,我自個兒也能打理好好的。」 「我就靠這一雙手,再多就沒有了,這種事不是光教就學得來,阿姊妳還是認命些,反正身旁又不愁沒人伺候。」言下之意就是她沒那天份和本事。 啊!聞言,蘇蓉蓉如洩了氣的皮球般垮下雙肩,扁著一張小嘴,哀怨地瞅著他。「阿弟,那日後就由你來幫我梳頭撲粉好不?紫鵑那丫頭總是拿我的臉當牆抹,插著滿頭的珠釵步搖,鬼不像鬼人不像人,可重死我了!害得我每回總怕使力過大,一個不小心,頭頂臉上的東西全掉了。」 「阿姊呀!我求求妳,別淨說些空話,珠圍翠繞的不好麼?這可是尋常人家求都求不來的事兒呢。」擺擺手,蘇喜喜還算有良心地迭好衣衫羅裙,摘下頭上的通草花、翠玉簪,一一塞入她的懷裡,咧嘴笑道:「好啦,這身珠釵首飾我可全物歸原主,完璧歸趙了。」 說畢,不及蘇蓉蓉呼喊瞎扯,他立刻腳底抹油,一溜煙地跑了。 「喜喜、喜喜……」望著身影消失無蹤的彼方,蘇蓉蓉氣得踱腳,扭著十個白玉小結,嘟起粉嫩朱唇,把懷中的東西全扔在桌案上,托著腮幫子,獨自生起悶氣來。 沒人幫她,那明日就不能給張大哥一個驚喜了。摸摸頂上扎得結實的雲髻,再摸向塞於腰間的銀錠,似是想起什麼,斂下的唇角倏地溢出了笑意。 起身掩上窗欞,走到鏡奩前,她拿出一條絲絹小心翼翼地結於髮髻上,就怕給風兒胡亂吹糟。 鳳目細瞇,菱唇微勾,鏡中的麗人兒同樣對她笑著,沒來由的,腦中隱隱浮現了一抹頎長的身影,那一舉手一投足無不展現翩翩斯文的絕頂風範,兩頰透出的粉色霞光不由越擴越大。 明日,不知張大哥是否會讚她好看? 第四章 綹起一圈垂落的鬢髮,蘇蓉蓉佇足顧盼了好會子,總算見得遠處走來一抹人影,瞧那步伐姿態,卻也只隱約猜得出是個男人。 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思潮起伏,雙眸直睜,就怕一個錯眼給瞧漏了。挨著壓不下的興奮之情,蘇蓉蓉立刻扭頭一轉,走回鍋爐前拿著大木杓,低垂著頭,裝作一副無事樣,刻意舀呀舀地攪拌。 「蓉姑娘,對不住,少爺有事耽擱了沒法親自前來,為怕妳久候,就遣我來了。」誰知,等了好半天,來的人卻是張紹廷身旁的侍從石彪。 蘇蓉蓉聞言一怔,滿腔的期待霎時落空,懸上的心陡地沉了下去。 討厭!那她這身的打扮不就全白費功夫了。雖讓石大哥把豆腐腦兒給拿回去,沒破壞他倆之間的約定,可來的人,畢竟不是他啊! 興許,之前那情不自禁的失態,真把張大哥給嚇住了。他不會就此避而不見吧?日後,她還見得到他嗎…… 她嘟唇想了一會子,搖搖頭,收拾起失落的心,轉身舀滿一碗熱騰騰的豆腐腦兒,昂首瞧背手等候的石彪,隨即自底下拿出一隻竹編的挽籃,掀起籠蓋,鋪上一條乾淨的白巾子。 蓋上竹籃,她旋身走到垂手以待的石彪跟前,一張粉撲撲的臉蛋兒掩不住失落地笑道:「石大哥,這就麻煩你了。」 「不麻煩……只是,這些東西會不會也太多了?」真沉哪。石彪稍微翻開竹蓋,頓時被裡頭擺滿的豐盛早膳給驚駭住了。 雖是清粥小菜,卻種類繁多,香氣撲鼻,讓他見了不免食指大動,尚未早膳的肚皮都鼓噪了起來,可再瞧手上沉重的竹籃,一個大男人挽著竹籃走在大街上也夠奇怪的了。 「怎麼會呢?只是一碗豆腐腦兒,配上碟椒鹽花生、醬醃小菜、蘿蔔乾……」微攏起眉,蘇蓉蓉揚起手指一一數算,共是四樣小菜外加一碗主食,又怕光是豆腐腦兒難以填飽肚皮,故今早特意自花蔭閣裡悄悄地帶出一些白米細熬成粥,本想在他來時先呈上一碗熱騰騰的清粥暖胃溫心。 只可惜,偏偏事與願違…… 眼見這等豐盛的早膳,石彪細細聞了一回,又將目光移向她雕琢細緻的臉蛋兒,不禁笑咧開了嘴,「蓉姑娘,妳對咱家少爺還真有心呢!」 這一番話不是調侃,而是極為真誠的讚許,蘇蓉蓉雖明白,可聽在耳裡,仍不免面紅耳赤起來,不由垂下頭,想今日特地的打扮,用意只想讓張紹廷瞧瞧,如今卻是盼望無人。 思及此,挨著一顆怦動的心,蘇蓉蓉臉也不抬地輕聲問道:「張大哥真有這麼忙麼?連早膳都沒來得及吃?」 「就是事務繁多,幾日來夜夜挑燈伏案,忙得焦頭爛額,就連我一日也見不過少爺三回,不過這些都不是原因,實是少爺今早讓一位貴客給絆住了,一時抽不出身來,這才沒能到這兒。」石彪解釋了一大串,就怕她誤會。 近來大人勤忙於公務,膳不食、夜不寢的,鎮日只悶於書齋裡不見人也不是三天兩天的事了,早在朝廷為官便如此,如今竟只為了一碗豆腐腦每日至少得走上這麼一遭才罷休,要不是今日真讓自京城來的元大人給纏上,現會兒他也不可能站在這納涼吹風──就為一碗豆腐腦? 嘿,大人的心思他可明白,若非牽腸掛肚,豈會輾轉無眠?可見大人有多麼喜歡眼前的小姑娘。 蘇蓉蓉甫聽得這話,一雙柳葉眉不禁擰了起來。據石彪的說法她也能想像得出是何種情形,男人畢竟不如女兒家細心,張大哥這般不會照顧自個兒,又沒人在他身旁提點,萬一把身子給弄壞了可怎麼是好? 她突地想起今早順手從花蔭閣帶來的陳皮,本想自個兒解饞用的,如今正巧……雙頰粉撲,一憶起那雙黝黑深邃的瞳眸,她就什麼都無法細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