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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林如是    


  丸菱物?旗下有自己的銀行、商社和製造公司,與大和物?

  規模相當,算是門當戶對。但丸菱會長宮澤與某議員關係密切,這一點,東堂秋人一直不是很欣賞。

  「沒錯。」東堂春華得意地點頭。說:「所以,爸,請您打消您的決定。再說,這件事大哥也反對,對吧?大哥。」

  「我不贊成沒錯,畢竟這是關於晴海一輩子的事,應該由他自己決定。但你安排的,我更不贊成。」

  「為什麼?論家世、背景、各方面條件,宮澤家哪一點不好?」東堂春華簡直氣結。包括走掉的東堂光一在內,他們這對父子簡直一鼻孔出氣,專門跟她作對。

  「道理是一樣的。」

  「什麼道理一樣,根本完全不同!」東堂春華惱羞成怒。

  「說來說去都是你不好!大和物?經營得好好的,沒事和那些外國人變什麼合作案。這件事,我打從一開始就反對的!」

  「這兩件事沒關係,你不要相提並論。」

  「怎麼會沒關係!如果不是因為這樣,爸也不會突然有那種奇怪的想法。」

  「你們鬧夠了沒有?!」東堂八雲低喝一聲,面色不動。

  「爸──」東堂春華還要說,八雲瞪他一眼,她到嘴邊的話便吞了回去。

  「老爺。」廳外響起老管家的聲音。

  「什麼事?」

  「客人到了。」

  「知道了。」東堂八雲沉沉回了一聲。

  眾人納悶地互相對望了一眼,除了東堂晴海。從他的態度看來,整件事好像都跟他沒有關係,但那種不相干和東常夏彥的冷淡卻不一樣,更貼近於東堂光一嘲諷的──就像一尊沒有情緒感覺的瓷像。

  「什麼客人?」東堂春華沉不住氣問。

  東堂八雲銳利的目光掃了眾人一眼,答非所問:「春華,我決定的事是不會改變的,一切由我作主,你不必再多費唇舌。」他停頓一下,看著眾人。「我的話,你們都聽懂了吧?」

  沒有人說話。連最刁蠻的東堂春華也不敢再作聲。

  「那就這麼決定。」

  應該最有關連的東堂晴海端正跪坐著,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東京,銀座中央通,晴天,午後一點三十四分。

  陰濕多日,難得竟出現了一個溫吞的晴天,陽光隱隱,曖昧地穿透雲層。走在這條東京、甚至世界有名的昂貴的路段

  上,江曼光沒有絲毫雀躍的心情,反倒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她輕蹙著眉,心事全鎖在那兩道微聳的眉峰間。

  現在,楊耀應該已經和那個女人見面了吧?那個她還沒見過,據說高雅有氣質的女人。因為沒有見過面,因為不知道實際情況如何,她做了種種的揣測。因為是揣測,每種假想的情況都帶著模糊的不安。好幾次,她都鼓足了通氣走到往目黑的車站,每看著電車在一班一班的過去,她又縮回了腳步。

  她不知道她等待什麼。不顧一切的能氣嗎為她懷疑,她有任性撒嬌的權利嗎?越想越多,她就覺得越混亂。當初和楊照在一起時,她從不曾有過像這樣混亂的情緒,只是一味壓制承受等待。但現在,她一刻也等不及,滿懷奇異的滋味,像妒像念像不安。

  她匆匆跳上電車。銀座線特快車,在表參道站下車。走了一上午,她覺得累了,思緒太亂,就太疲睏。

  公寓大樓前,停了一輛黑色大禮車。雖然不感興趣,她還是好奇地望了一眼。即使在青山這樣的地區,那樣一輛黑色車還是相當引人注目的。

  她一走近,車門立刻打開,從車上出來一個穿深色西裝的男人,筆直走到她面前。

  「請問……是江小姐嗎?」

  找她的嗎?江曼光覺得奇怪,幾分疑惑。說:「我是。請問,有什麼事嗎?」對方的英語十分流利,聽不出有任何腔調,看起來就像是某類菁英分子。

  「敝姓籐田,是大和物?東堂會長的秘書。我等您一會了。

  會長有事想與江小姐見面,方便的話,請江小姐過去一趟。」

  對方給了她一張名片,她只看得懂其中幾個漢字。

  是東堂八雲。江曼光躊躇著。那件事她已經拒絕了,還會有什麼事?

  「請問東堂先生找我有什麼事嗎?」她還是很遲疑,同時有些?難。

  「這個我並不清楚。不過,會長是個嚴謹、崇尚武道精神的人,這點請江小姐放心。」

  「我明白。可是……。」

  「令尊那邊,我們會派人通知,江小姐不必擔心。」籐田口齒清晰且條理分明,考慮又周詳,沉穩的語氣和態度也十分有力量。

  「可是……。」江曼光微顰眉,還是很猶豫。

  「江小姐,請上車吧。」籐田打開車門,態度相當恭敬有禮。

  江曼光又猶豫了一會,到底還是坐上車。車子離開都心,往郊區駛去,沿著中央線到了國分寺,停在一處大宅子前。

  好大。下了車,望著宅子那幾乎綿延到巷子裡盡頭的圍牆,江曼光心裡不禁驚歎起來。她看看大門前門牌上的「東堂」兩字,心裡又歎了一聲。

  她沒想到這個叫籐田的居然將她帶到東堂家的本宅。

  有個穿和服的老管家來應門。籐田也以恭敬的態度說:「城先生,麻煩您通報會長,我將客人帶來了。」

  「是。籐田先生這邊請。」老家長應了一聲,沒有多問任何不該問的,也沒有對江曼光有任何多餘的好奇。

  進了大門,踏進庭院,江曼光立刻感到一股莊嚴肅靜的沉重壓力,瀰漫在空氣間。宅子很大,典型的和式建築;主屋旁邊有一處佔地十分大的建築,不知道是做什麼用。

  她安靜地跟著老管家穿過修剪整齊美觀的庭園。石階、矮樹從、石燈盞,甚至還有茶亭。經過池塘時,清澈的水底還看得見色彩斑斕的鯉魚在水裡來回浚游。江曼光幾乎屏息。是空間太大了嗎為她覺得有種束縛壓迫人的力量。

  「籐田先生,請在這裡稍待。」老管家請秘書籐田和江曼光先留在一個小房間。然後過了一會,他又出現,對江曼光說:「請跟我來。」

  他帶著江曼光東轉西彎,穿過長長的迴廊,然後停在一道門前,說:「老爺,客人到了。」

  「請地進來。」門內傳來東堂八雲的聲音。

  「請。」老管家打開門,等江曼光走進去,他恭敬鞠個躬,拉上門,默默退開。

  江曼光定定神。她發現她身在一個大廳中,東堂八雲對著她,端正跪坐在大廳前方中的位置。

  「請坐。」東堂八雲說道。充滿威嚴的聲音有一股令人不得不服從的力量。

  江曼光四下看看,在她身前不遠有個坐墊。她走過去,略略遲疑一會,但為了不失禮,她還是勉強地以跪坐的姿態坐著。

  東堂八雲精湛的目光一閃,看在眼裡,沒說什麼。

  「請問,你找我有什麼事?」英文並不像日語是種階級語言,沒有敬語之分。但江曼光說話的語氣態度都相當有禮。

  「你別緊張,我找你來,只是想跟你聊聊。上回跟你聊得很愉快。」東堂八雲沒有直接回答,露了一些微笑。

  「啊!」江曼光想起上回她不知天高地厚,跟東堂八雲侃侃而談的那情形,有些不好意思。「上次我隨興表達了一些意見。如果有什麼失禮的地方,請您別介意。」

  「你不必放在心上,你說得很有道理。」東堂八雲並不以為意。他稍停一下,看著江曼光,說:「聽說你拒絕了東堂家正式會面的要求,為什麼?」

  江曼光沉默一會,才說:「這件事,我很抱歉。我知道我很失禮,可是,我實在不懂,我是個外國人,又不會說日語,?

  什麼會挑上我?再說,我對你們完全不瞭解,連認識都談不上,相信你們對我也是。而且,這不是小事,請恕我失禮,我總覺得這件事很荒謬。」

  對她的回答,東堂八雲顯得一點也不意外,表情不變,說:「東堂家有管做任何事情,在還沒有經過審慎的調查考慮和評估之前,是不會貿然決定的。關於這件事情,當然,事先我們也對你和你的家庭做過調查──你先別生氣。這是很自然的。就像你說的,我們不可能對我們不瞭解的人事先加以瞭解就貿然採取行動。所以,你說東堂家對你不瞭解,那是不正確的。」

  「既然如此,你們應該很清楚我的家庭情況和交友狀態。

  不管各方面條件,我們都無法和東堂家相比擬的;而且,我只跟你們碰過一次面──這不是很奇怪嗎?因為不管從哪方面看,你們都不應該會看上我才對。」

  「你說得很對,但這並不是機率問題,也不單純只是條件問題。」

  「我還是不懂。」江曼光頻頻搖頭。

  東堂八雲嘴角微微一抿。說:「在我解釋之前,我可以請問你,你和光一是怎麼認識的嗎?」

  光一?江曼光楞一下。說:「我跟他是在紐約認識的。他常和朋友到我住的公寓找住在同公寓的朋友,就這麼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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