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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森田呆子    


  東在探完病後獨自回到病房,發現裡頭坐了一臉焦急的小柔,見東進門趕緊上前問道:

  「你上哪?」

  「我」

  東的遲疑馬上被小柔識破,她有一般女人的高敏銳觀察度,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換而不捨的精神,以及翻箱倒櫃只為揪出一根頭髮的抓奸本事。

  東遇到她像少了鬍鬚的貓咪,毫無保護自己的能力,因為少了能平衡的鬍鬚它連想走直線都很難。

  「你去找她?」小柔加重的「她」這字的語氣,她就是我,我就是她,感覺上小柔對我早就恨之入骨了。

  得罪了小柔就像得罪了我們班會寄血內褲給老公的變態女教授,事後才得知女教授如此恐怖時,一度擔心她會猜到為了不想載她下課,我改騎機車上學的事。

  「如果不是因為我,她也不會出車禍。」東說。

  「如果你沒和她有任何瓜葛,你也不會躺在醫院裡,一切都是她害的。」

  「這跟莉莉有什麼關係?」

  「她是你誰?需要你來替她說話,你是我男朋友,為何要載別的女人,更何況是個老女人。」

  我承認年紀是比小柔大一些,但不至於到要叫老女人的地步吧!

  「你真的不介意跟一個年紀大你好幾歲的女人出門嗎?別人會怎麼看你?你能不在乎別人的眼光與輿論,只可惜你不叫小鄭,否則剛好可以成為另外一對可笑的莉莉與小鄭,是不是叫做莉莉的都喜歡搞姐弟戀?」

  「如果彼此相愛,年齡應該不是問題。」東低喃,小柔或許沒聽到,但我卻聽得一清二楚。

  我的愛情運一向很差,戀情往往在遇人不淑的情況下收場,之後連好朋友介紹的男人我都不敢領教,絕不相信「從那裡跌倒就該從哪裡爬起來」的歪理。

  小柔扳正東的肩膀,希望他能清醒點,別再沉淪下去了。「你懂個屁,你知道什麼叫做愛人?你知道什麼叫做被愛?你什麼都不懂,你只想活在自己的世界裡,一個人的世界,擠壓變形的真空世界,沒有愛情,沒有溫暖,也沒有眷戀,你永遠都不瞭解我的心意,你總是不知道我為何生氣,為何抓狂,為什麼你就是不願意去試著瞭解我?為什麼……」

  說著說著小柔已經涕泅縱橫,哭倒在東的懷裡,看著他們哭泣相擁的畫面,覺得自己好多餘,至少在此刻。

  我也需要被呵護,尤其像我這種上了年紀的老女人,我決定要快點清醒過來,否則事情可能會超出可控制的範圍,因為我怕小柔會再次做出傷害東的事情來,與其在這裡乾瞪眼,不如趕緊醒過來阻止一切悲劇的發生。

  我行走在宇宙的邊緣,期待隕石墜落時將我一併擊落,當一切都離你而去時,只剩不多餘的歎息,這是目前我最不需要的東西。

  回到加護病房,一個護士跟實習醫生正在打情罵俏護士把溫度計往我的腋下隨便一插後,便繼續與實習醫生的唇槍舌戰。

  「夜後一塊去看夜景。」實習醫生對著護士拋媚眼。

  「沒有新鮮一點的活動嗎?」護士不以為然的覷了他一眼。

  「難道女孩子不喜歡跟心愛的男人去看夜景嗎?」

  「落伍啦!現代女孩誰會浪費時間上山被蚊子叮?」

  「那現代女孩都喜歡從事什麼休閒娛樂?」實習醫生繞過病床與護七隔空喊話,口水還不斷的落在我的臉上,滴滴答答感覺超思的,我猜他晚上一定沒刷牙就睡覺,否則怎麼會有種腐臭味。

  呃?我竟然對這些液體有感覺,這個不就表示我不再是毫無知覺的活死人了,這個消息果然有提振人心的作用,突然希望他們能再多給一些肢體接觸,以確定剛才的感覺不是錯覺,可惜護士把溫度計往鐵罐裡一扔,看都沒看一眼就在表上寫上「三十七度」。

  東推開醫院的窗戶,他像只被囚禁在籠子裡的獅子,冀希疾速狂奔在一望無際的非洲草原上肥僅剩的部分知覺完全搾乾。

  他心裡藏著許多不欲人知的秘密,小柔曉得東在抗拒某些事,由於無法掌控東的思緒,她司會感到如此焦躁。

  小柔對著望著窗外超過半個小時的東吼:「你要把自己封閉起來嗎?」

  東姍姍回過頭來脫了小柔一眼,「你什麼時候來的?」

  「你眼中根本就沒有我,怎麼看得到我。」

  「我背後又沒長眼睛,怎麼會知道你進來了。」

  「你又在想什麼?」小柔把手中的東西往一旁扔去,把憤怒轉嫁在無辜的物品上。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秘密。」

  「每個人都有,但是只有你沒有資格擁有,聽懂了沒,你沒資格。」小柔對著東咆哮,掄起拳朝東的胸膛擊去。

  東的手掌一把握住小柔的拳頭,不能再讓她任性下去了,這樣會害了她,以前凡事順著她,只要她開得了口東一定幫她做到,就算要天上的流星,東就算無法為她摘下,也會把流星燃燒過後的殘骸放在盒子裡送給她。

  小柔始終不願相信,取代不了東心裡的那個女人。

  首次見到小柔的那一刻起,東以為上天對他仍有眷顧之情,憐憫之心,知道他孤寂的芳心即將枯萎殆盡,把容貌神似的小柔送到他眼前,那一刻東認為上天決定再給他一次機會,讓他學會如何去愛人的機會,可惜他大錯特錯,一切都走樣演出。

  小柔負氣離開後,東癱回病床,打開了筆記型電腦,開始在上頭打起字來,他到底打了些什麼?我繞到床頭想一探究竟。

  這才發現好像有手的人都會寫小說,所以出書當作家也沒什麼了不起。

  螢幕有點小,感覺眼睛有些吃力,當初為了方便攜帶,我特別挑了一個體積小重量輕的電腦,買之後帶出去的機會少之又少,只是把雷射才一年的眼睛搞得又快要近視了。

  「曼特寧與藍山的不倫關係」by東

  一個寂寞的男人,因為怕寂寞所以養了一條狗。

  他常站在大廈的窗台邊,佝著身端起失了溫的咖啡啜飲著,遠跳路口川流不息的車潮,喧鬧的城市有誰會注意到黑暗角落中的孤寂身影。

  男人從紅色煙盒中抖出最後一根萬寶路,緩緩地點燃,慢慢地吸吐,煙霧裊裊燃起,他的世界不需要女人的慰借,只需一杯咖啡。

  腳邊的狗兒帶著哀怨眼神,瞅著主人孤獨的背影,主人寂寞的情愫也感染了多愁善感的它。

  男人從歐洲出差回來,擰開門,一股腐敗的屍臭從屋裡傳了出來,成天忙於工作,出國前忘了安頓狗兒的去處,導致它僵硬的身軀,直挺挺地躺在客廳裡,地毯出現了幾道抓痕,道破了狗兒死前的痛苦掙扎,與其寂寞的過日子,倒不如讓它痛快的死去。

  狗兒因生命的結束得到了解脫,男人呢?只能靠著內疚支撐下去,用殘餘不多的意志力折磨著自己。

  太陽西沉後,都市叢林頓時陷入燈紅酒綠的錯亂,霓虹燈光彩絢爛,只有男人站在窗台邊獨自品嚐咖啡的苦澀與香醇。

  在這死寂的夜裡,連呼吸都嫌多餘,瀰漫一室的咖啡因,讓過度清醒的腦袋,像躺在病床上多年的植物人,停擺的腦波無法正常的思考未來。

  時間無法平復內心的創痛,不知盤旋在杯子上頭的是熱騰騰的咖啡因?還是燃燒的尼古丁?

  今天,男人帶了只很像死去狗兒的貓回家,貓不像狗兒溫馴聽話,常弓起背脊行走在危險的窗台上,一個不小心可能會掉得粉身碎骨。

  看著貓獨來獨往的身影,男人彷彿看見自己失落的靈魂,依附在貓的身上,那種落寞、孤寂、不甘與疑惑表露無遺。

  男人執起空酒罐朝貓的方向拋去,貓早有預警的迅速彈開,甩著眼角覷他,彷彿在埋怨男人幼稚的行徑改變不了既成的事實。

  他拉開大門對著小貓大喊:「滾。」

  小貓咧著嘴譏笑他無意義的抗拒,帶著銳利的眼神玩味的晚他,訴說著:「請神容易,送神難。」

  男人拎起外套悻悻然摔上門,離開被鳩佔鵲巢的大廈,豎起風衣的領子,雙手緊扣在胸前,以為這樣就能阻擋寒冷的嚴冬。

  冷卻的身軀倏地躲人熱鬧喧騰的酒吧,滾燙的烈酒也無法溫暖那顆沒有跳動的心。

  沒有心跳的心早在加了淚水的咖啡裡融化,混著深色的液體透過失去味覺的口腔竄人體內,沒了心的軀體怎能暖和的起來。

  酒吧的門被推開,一陣冷風灌了進來,他的身軀不禁打了一記哆嗦,肩上被重物輕壓著,一回頭目光對上了一雙熟悉的眼眸。

  貓輕盈的跳上的吧檯,一甩尾巴將他面前的酒瓶推倒,啤酒花沿著桌面溢流而下,貓閃著綠光的眼神警告著:「除了加了眼淚的咖啡,你什麼都不准碰。」

  男人怒斥貓的無理取鬧,一揮手把它趕下吧檯,而貓卻咚咚舉跳列他的胸前,在他臉上留下永遠無法抹滅的抓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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