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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頁     娜坦莉·符可絲    


  從鄧梅芙走後,丹娜一直維持著同一個姿勢坐在花園。好幾個小時,她一直努力想瞭解那一番話,努力想否認那個入侵者為她揭示的事實。

  但是,她怎麼也無法否認自己呀!

  伯奇兩手扶住她肩膀,低頭親吻她的頭髮。她極力忍住盈眶的熱淚,因為她已經答允自己,絕不在他面前掉淚的。雖然,在此之前她已想好各種解釋,和設法想讓他明白的各種說詞,但在此刻,她卻怎麼也說不出來。然而,正因為她愛他,無論如何也得說。

  「我真不知道一天為什麼會這麼長,讓我這麼地想念你!」他等了那麼久才肯說的那個字,如今,在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裡,都表露無遺。他站在她身後,兩隻手順著她肩膀的弧線來回摩挲。「我就知道你會在這裡等我!」

  「伯奇!」她身體繃得硬綁綁的。「不要這樣!」

  「不要這樣?」她不尋常的吻警告了他。他立刻提高警覺;果然,……他現在感覺得出她的不安,頓時,胸口彷彿被重物沉沉一擊。「不要怎樣?不要說我想你?還是不要碰你?到底是怎麼樣,丹娜?」

  「都不是!都是!」她一直搖頭,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說什麼。「我求求你,伯奇,不要這樣,這樣下去只有更難過!」

  「你到底在說什麼?」他退後一步,兩手從她肩膀移開。

  丹娜站了起來,手裡握著包裝精美的盒子說道:「我得走了。」

  「走?」他愚蠢地問;「去哪裡?」

  「離開你。我仔細考慮過了,從一開始,我們就知道彼此是太不一樣的兩個人了。今天,我一個人在這裡,有足夠的時間仔細想過,我們雖然有過一段美好的經驗,但那根本無濟於事。」

  他感覺週遭的景物搖晃了起來,他全心全意將自己的生命托付給她,從不曾想過她會傷害自己,那種激烈的痛苦一時之間只能訴諸憤怒。「就這麼簡單輕鬆地說走就走?」

  「只有這樣才會有最好的結果。」

  「最好的結果?對誰好?」他冷漠地反問:「你嗎?還是我?」

  「對我們兩個人都好,在我臨走前……」她用兩隻手掌端著盒子,將它擺在長椅上說:「我希望你留著這個,看到它就想起我!」

  伯奇的笑像是輕蔑的嘲笑。「我會記著你的,親愛的,不需要靠任何紀念品。」

  從他強自壓抑的怒火中,她聽見了他的疼痛。「伯奇,我很遺憾!」

  他恨不得將她一把抱住,熱烈地吻她,吻到她收回那些話為止。但他畢竟沒這麼做,反而是訕訕地點頭說;「是啊!我也覺得很遺憾!」

  丹娜飛快地跑出花園,到門口停了下來,卻沒回頭,兀自喃喃地說:「無論我們多麼期盼,有些事畢竟無法如願。」

  他聽著她輕聲低語,望著那套藍色洋裝緊緊裹著她。那,件衣裳下面的乳房一定什麼也沒穿,只有在臀部的地方覆了一件小小的花邊內褲,朦朧的日落黃昏裡,她是一團熊熊燃燒的藍色火焰。他差一點就要張口喚她回來,差一點就要求她留下來,他轉過身,讓沉重的眼皮蓋上疲憊的雙眼,黑暗裡,一團藍色的火焰熊熊燒著。

  花園裡一片肅穆,他轉回來時,她已經走了。

  一顆碎裂的心胡亂蹦跳著,毫無規則旋律可盲,那顆心已經死了。四散紛飛的玫瑰花瓣象青翠草地上的點點紅淚,回』蕩其間的低聲耳語是唯一留下的記號。

  有些事注定是永遠無法如願的……

  薄暮漸暗,他手裡拿著未拆封的盒子獨自坐著,心中不禁興起一種被嘲弄的感覺,他給過無數禮物,只為了緩和分手帶給對方的痛苦,而如今,他自己也得了這樣一份禮物。

  接了禮物才發覺,痛苦絲毫不變。

  第十一章

  「該死!伯奇]你應該住院的!哪有人開車衝下了河堤還不住院的,除非是腦筋不正常!」睿夫的抗議和其他人的結果一樣,伯奇根本置若罔聞。

  為了努力抹去丹娜的那段回憶,他當了幾個禮拜韻花花公子,縱情玩樂之後,終於離開美國。睿夫原本還指望,回蘇格蘭或許可以讓他心情好些,結果也很快就失望了,伯奇的脾氣變得更敏感暴躁、更固執,常常無緣無故一個人躲進書房,一發呆就是好幾個小時,這種情況發展到後來,終於以一次車禍收場。那一次幾乎致命的意外完全因為是開快車,再加上睡眠不足,自從跟丹娜分手後,伯奇幾乎就沒再合過眼了。

  「不需要住院。藥水可以擦外傷,」伯奇端起一杯清澈的酒。「這個可以治內傷。」

  睿夫把視線從伯奇身上移開,掃過佈滿了整張桌面的各種雜誌,所有以丹娜作封面的雜誌全在這兒了。

  「一個美麗的女人!」伯奇順著睿夫的視線望過去,一邊喃喃地說。「敬天下所有的女人!」杯子嘩啦一聲撞在石製的壁爐上,蘇格蘭威士忌散成一條閃閃發光的弧線,垂落到地毯上,彷彿透明的玫瑰花瓣翩翩落地。伯奇頭也不抬地,又添滿另一杯。

  睿夫看著他顫抖的手,心中暗暗做了決定,儘管沒有明說,他們彼此之間一向都有種互不干涉的默契。然而,事到如今,他什麼都不管了,畢竟,所有的規則總會有例外的時候。

  丹娜在池邊的躺椅上睡著了,凱絲在一旁安靜地玩耍。藍蒂把檸檬水和餅乾擺在桌上,心裡狠狠地痛罵鄧梅芙,每回當看到丹娜清瘦的身子和黑陷的眼眶,她就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

  藍蒂在聽過整個事情的經過後,還曾經激烈地和丹娜議論過,卻都徒勞無功,丹娜始終不為所動。戴伊瑪的偏見曾經深植在一個敏感、易受傷害的小孩心中,如今,那樣的偏見在一個受了傷的女人心中又復活了。

  杯裡的冰塊晃動了一下,敲擊著水晶杯壁,發出銀鈴般的響聲。丹娜緩緩張開眼,有片刻的時間,她彷彿置身另一個時空,一會兒才回過神來。這裡是喬治亞,不是蘇格蘭,她的夏日田園假期已經結束了。

  「檸檬水嗎?」她提起精神問,希望藍蒂沒發現到剛剛閃過她腦際的痛苦回憶。

  「又來了,那時候還是大熱天呢,如今都已經十月份了!」藍蒂在她身旁坐定,「很容易觸景生情又想起他,對不對?」看著丹娜猛點頭,她扮了個鬼臉道;「我當時要是知道就好了!」

  「你也不能做什麼,我不會讓你做什麼:一切美好的經驗,終究都會成為過去,就算當初我能預知結果,我也不會想要改變什麼的,伯奇至少曾經愛過我了。記得嗎?…生的價值可以是短短的一天、一星期,或是一個月,而我已經和伯奇共度一生了.無論如何,我的生命都不算虛度了。」

  「那段時間你很快樂!」藍蒂握住丹娜的手說道。

  「那是我作夢也想不到的快樂!」

  「那就好了!」

  兩個人心有所思,都沒有注意到一陣隆隆聲響,那聲音比雷鳴來得規律,從地平線外傳來,逐漸分明,凱絲是首先發現的人。「媽媽!有直升機!」直升機從樹梢現出身影,低空快速飛來。「它朝這裡飛來了!」

  藍蒂和丹娜還來及反應,龐大的機身已經盤旋在草地上空。沒等飛機著陸,一個高個男子已經跳出了機艙。

  「是睿夫!」藍蒂是說給丹娜聽的。過了一拿兒,看她一臉期待的神情,藍蒂又輕聲補充道;「只有睿夫一個人。」

  在池邊的平台前,睿夫停下腳步,喚了一聲:「丹娜!」

  她已經站起來了。太陽很大,她身上的泳衣也是乾的,然而,她卻渾身顫抖得厲害,擔心最壞的事情發生了。「伯奇?」她慌張地伸手找睿夫,睿夫走了過來抱住她,她緊緊地貼在他身上,害怕地問:「是不是他——」

  睿夫原本對自己貿然的決定一直猶豫不決,如今,看見眼前這張焦急慌張的臉孔,所有的懷疑都一掃而光。「發生了一起意外,他還活得好好的,只是受了點傷。」他輕聲地說:「他現在需要你。」

  「我還以為……我好怕……」她身體搖晃得很厲害,要不是睿夫的手抓著,她早就跌倒了。他想扶著她坐回躺椅,但她掙扎著:「我必須去看他!」

  「你先坐著,我去準備一些簡單的行李。」藍蒂鎮靜地說,「待會兒,只要穿個衣服就可以上路了。」丹娜身體突然一驚,考慮到睿夫一向沉得住氣,不禁尋思起話裡的真正含意。一點點傷?不會只是一點點傷的。

  「給我十分鐘!」她答允睿夫。「我覺得這件事似乎擔擱不得!」睿夫依然面無表情。

  藍蒂聽丹娜一說仍然半信半疑,但睿夫眼裡閃動著一絲難解的光芒,證實了事情的嚴重性。她撫著丹娜扭曲的臉龐說:「好,就十分鐘,馬上讓你去看伯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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