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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岳盈 顥雲立刻下了這樣的診斷,還要吳建方帶了一瓶感冒糖漿回去。 他病沒好,為什麼不找她? 一半是掛懷他的身體狀況,一半則是懊惱他曖昧不明的態度。他到底是什麼意思?看似有情卻無情。在她以為他對她有情意時,又表現得這般冷淡,教她在這裡猜疑不定,搞不清楚狀況。 這個可惡的男人! 他是存心玩弄她,還是那夜根本就是他表錯情、或是她會錯意了?想到這裡,顥雲心裡更加難過。生平頭一次動心,卻遇上這個莫名其妙、傲慢自大、冷血冷腸、又兼具致命吸引力的男子! 不該動心的,然而心一旦動了,又如何喚回飄向他的纏綿情思、收回投注在他身上的情感呢? 她輕歎一聲,那綿長自憐的悲吟被一陣由遠而近奔來的馬蹄聲所吞沒,以至於貞華根本沒注意到。 好奇的貞華還來不及起身越過前庭花園,到半個人高的兩扇木門外一窺究竟,馬蹄聲已在長鳴的馬嘶聲裡喊然而止。她站起身,高駿的黑馬和馬上騎士及後頭跟著的一匹白馬映人她眼簾,在她驚異的注視下,奕麟以優雅、俐落的姿勢從馬背上跳下,在門口遲疑了一會兒,推開木門大跨步走進前庭。 午後四點鐘的陽光投射在他高大健碩的身軀上,向來冷漠高傲的黝黑臉龐不復以往的疏離,而浮出淡淡的酡紅。前額不馴的黑髮,在溫暖的夏風吹拂下朝後飄揚。 深嵌在兩道濃黑眉宇下的一對凜然生威的眸子,此時投射出如陽光般熾烈的熱情,瞅向貞華旁邊的顥雲。 貞華瞪大興奮的眼睛,注視天神般的宋奕麟,感覺到他和顥雲之間的空氣頓時像一鍋滾沸的水般熱氣蒸騰起來。她看向好友,發現她眼中的幽怨不見了,替代的是不敢置信、幻夢成真的激動。 貞華終於瞭解顥雲這幾日來情緒低落的緣由,微扯唇角輕笑,施施然地坐回椅內,優閒地端起茶杯,等著看這對有情人接下來的表現。 顥雲無法相信地眨著眼,雙手撫著發熱的兩頰。奕麟穿著騎馬裝的頎長身軀,在背後風景的襯托下顯得更加高大威猛。幾綹脫離束縛的髮絲,在微風輕拂下朝後飛舞,俊挺的臉龐因他眼中的深情而柔和起來,宛如電影「第一武士」裡由李察吉爾飾演的蘭斯洛。 她微張粉唇,發乾的嘴巴擠不出一絲聲音,只能這樣征怔地望著他發呆。最後是奕麟縮短兩人之間的距離,幾個大步便登上露台。 「午安。」 奕麟因為感冒未完全痊癒而顯得格外沙啞的聲音,別有一番韻味地刺激著顥雲的耳朵。她發現自己像腦袋空空的古代仕女般,只能以拚命眨著綿密的睫羽、紅唇吃驚的張圓成十足白癡樣,對著他俊帥迷人的笑臉傻笑。 幸好有貞華在場。 「黑……」但情況也沒好多少,貞華及時掩住嘴,吞下喉嚨裡的「狗兄」兩個音節。她對自己的表現心虛地眨了兩下眼,黑狗兄是眾人在他後面的暱稱,但誰也沒膽子當他的面這麼叫。 「哈哈!」她乾笑兩聲掩飾自己的心慌。「宋大老闆怎麼有空光臨我們這間小診所?」 奕麟似笑非笑地溜了貞華一眼,他怎會不知道大家都在他身後喊他「山頂黑狗兄」?只是佯裝不知情罷了。 「我是來向顥雲道謝的。」他迷人的眼光重新投注在顥雲身上,沙啞的嗓音柔得像個易碎的美夢。 顥雲忍不住眼眶濕潤起來,仿若負荷不了他眼中的柔情般,嬌軀輕顫了起來。 「你好點沒?」心裡滿溢的柔情湧進眸中時成了楚楚關懷,如泣如訴的美眸著急地在他臉上、身上梭巡,想確定他沒被病魔打倒。 「除了聲音稍微沙啞外,已經沒事了。」 「為什麼……」她及時閉上嘴,才沒讓心底的哀怨滔滔不絕地狂湧出口。她差點像個多嘴的怨婦般問個沒完,她怎會變成這樣? 「要不要一起喝茶?」貞華及時的問話化解了顥雲心裡的尷尬,她鬆了口氣。 「嗯。」奕麟點點頭。 「我去拿杯子。」顥雲急急起身,貞華阻止了她。 「我叫月眉拿來就行。」只見貞華走到玄關口敝開嗓門朝裡頭大喊:「月眉,有客人來了,再拿個杯子出來。」 她走回座位,朝正為她的大嗓門驚異不已的顥雲和奕麟聳聳肩,若無其事的坐下。 月眉送來杯子,順便在茶壺裡加了熱水。 「要不要牛奶和糖?」顥雲替他倒茶。 骨瓷茶杯裡氤氳的香氣和奕麟慣常飲用的中式茶味道不同,他隨即領悟到八成是英式茶,怪不得顥雲會問他要不要加牛奶和糖。 「伯爵茶加牛奶會香醇些。」顥雲建議。 「好。」他順從地揚唇微笑。 在這麼近的距離下,奕麟隨著唇上的笑容而發亮的臉龐,俊美得令顥雲目眩神馳。她屏住呼吸,收斂住眼中不斷逸出的愛慕情思,顫抖著手放下茶壺,低頭以替他在杯中加牛奶和糖的動作掩飾她的失態。 充滿期待地望著他品嚐她親手調理的奶茶,他唇上滿足的淺笑勾起她心頭一汪香甜的泉水,把這幾日的愁鬱都洗淨,全身煥發著生氣。 「一起去騎馬。」他放下茶杯後,開口道。 「騎馬?」她揚起黛眉。 「嗯。」他手指向被他綁在屋外的兩匹馬。「銀星是一匹非常溫馴的阿拉伯馬,我特地帶給你。」 「借我騎嗎?」她望向大門外那匹通體雪白的馬匹,眼裡燃著興奮的光芒。有許久未騎馬了,老實說,她還挺懷念那種滋味。 「不,是送你。」 他的話令顥雲吃驚地瞪向他。 「我答應過的。」 顥雲顯然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亢奮的情緒仍因他前一句話而處在極度興奮的狀態下。 「你可以把它寄養在牧場裡,不必操心。怎樣?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遛馬?」他弓起俊眉,朗笑著詢問。 「現在?」顥雲難以置信。 「就是現在。一過四點,陽光便不再那麼強了,你不必怕紫外線會傷害你。」 「我不是怕那個。」顥雲結巴地道,臉上有些懊惱。 「我沒有騎馬裝。」 「有牛仔褲嗎?」 「嗯。」 「那就行了。」奕麟眼中的笑意彷彿隔空傳向她.顥雲心中的焦躁奇異地被安撫了。 「等我一下,五分鐘就好。」她歡悅地蹦跳起身,奔向屋內。 貞華奇異地看著這一幕。 「我只聽過『香車贈美人』,還不知有『寶馬贈佳人』這招。」她帶著一抹夾雜著讚賞的促狹,看向奕麟。 「那是我答應送她的。」他輕描淡寫地回答。 「顥雲不是那種主動跟人要禮物的女孩。」 「李女士倒真瞭解她。」 「咦?你怎麼不像大家一樣喊我林太太,或叫我貞華,而喊我李女士?」她奇怪道。 「你希望我喊你林太太?」他挑眉問,深幽的星眸裡有抹瞭然。 貞華扮了個鬼臉,不得不承認奕麟還真瞭解她。想她李貞華也是新時代的獨立女性,婚前在藥劑師這行也算吃得開,一聲李小姐裡有多少崇敬仰慕啊!可是結婚後卻淪為丈夫的附屬品,被人一聲林太太喚得直在老公面前矮了半截,真不甘心! 「我希望怎樣便怎樣嗎?」她愛嬌地丟了個白眼給他。 「我也要一匹馬,你怎麼不給我?」 「我們交情沒這麼深。」他意有所指地道。 「呵,你跟顥雲才見過幾次面啊,怎麼就捨得送她馬?」貞華酸溜溜地調侃他。 「我們緣分深。」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嗎?」 奕麟被她的話逗笑,笑得狂妄恣意。 「怪不得清和為你癡迷,你這人實在幽默。」 「別顧左右而言他!」她李貞華可不是那種被帥哥灌了些迷湯便忘了正經事的無知女郎喔。「你對顥雲是不是真心的?她雖然是從台北來的,可是那顆少女芳心跟咱們山上的小姑娘一樣純真,可別想欺負她!」 「我欺負過誰嗎?」奕麟蹙了蹙眉,幾年來他在山裡安居樂業,可沒傳過任何緋聞。 「你沒欺負顥雲,為何她這幾日心情不好,直到見到你後才開朗起來?」貞華咄咄逼人。「你對她若即若離,一會兒冷漠,一會兒又熱情溫柔,存心吊她胃口是嗎?」 奕麟張嘴欲辯,又閉上,眉心緊攏著思索貞華所謂的顥雲這幾日心情不好,直到見到他才又開朗起來的話。 他以為顥雲知道這幾天他為病所苦,不願她再次見到他躺在床上被病魔折磨的無助模樣。她要吳建方帶回來的感冒糖漿,他乖乖地服下,他以為她都知道的,沒想到她卻是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的原因,是為他的病擔心,還是其他緣由? 奕麟想不明白,女孩子的心思總是千奇百怪,曲曲又折折,像他小妹伊人,小小的腦袋裡不知裝了多少古靈精怪的主意,連他這個做兄長的都搞不清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