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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朱若水 那是一幀離奇的風景,氣氛詭異,背景十分黯淡,看起來像是在頂樓、天井之類的地方,因為照片中人物背後的空曠,乍看像是天空。 應該是夜晚吧?照片中的一切景物實在是太暗了,照片中的男子裸著上身,盤坐在地上,仰望天空,姿態怪異,從相片中看來,像是正在祈求祝禱什麼似的,週身一圈蒙蕩的白光。頭部不曉得是不是攝影角度的關係,也和著濛濛一團的白光。 納蘭性德驚訝得說不出話,沉默地翻看下一張照片。而後映入眼簾的,都是同樣的男子和秋夢天,張張宛如熱戀中的男女。 最後一張照片,秋夢天挽著那個男子的手,站在一棟公寓的窗邊。她正仰頭看著他,款款情深。那是納蘭性德從未見過的表情而她凝望,的那個人,正是那個仰頭對天的神秘男子。 「很美吧?看她的表情多好,情深款款,還有他……」紀莎莉冷諷的聲音突然住了口。納蘭性德訝異地抬頭。他?她在說誰?他懷疑地看著紀莎莉。 紀莎莉不理會他的疑惑,又換了一種表情,接近嘲諷。 「你不覺得那個男的很眼熟嗎?」 經她這麼一提醒,納蘭性德才發覺,相片中的男子似曾相識,似乎在哪裡見過。 「你也真是的!對自己的情敵居然沒有絲毫概念!你真的想不起來?」 情敵?納蘭性德細細咀嚼這個名詞所代表的意義,然後苦笑說: 「我也不知道。這個人看起來很眼熟,好像在那裡見過。」 「你當然覺得眼熟!」紀莎莉拿回照片冷笑說:「物理系所的美男子納西斯,你沒有聽過才怪!」 「啊!是他?」納蘭性德覺得心臟猶如被人抽了一鞭。 他聽說過這個納西斯,據說是個鬼才,同是物理所出身的理學院長對他讚不絕口,許多資深的老教授也一致推崇他,力薦他出任軍方研究院某項實驗研究的小組召集人,好像他真有什麼過人的才幹。某家頗具影響力的科學刊物,還曾專文介紹過他。後來不知為了什麼緣故,他婉拒了軍方的邀請。現在,那項研究計劃還擱淺在那裡,等他點頭。 不過,聽說他的個性冷酷怪異,喜怒無常,不太愛搭理人,整天埋首於研究。一度,他倒曾像個採花峰,一叢飛過一叢,不過為時很短暫。許多人在猜,不知是什麼緣故,使他突然改變又突然收斂。因為事不關己,納蘭性德並沒有將此事太放在心上,然而,那張照片顯示!這個納西斯和秋夢天的關係,並不尋常。這不由得使他嫉妒得要發狂。秋夢天從來沒有用過那種眼光,那種神情看過他。那是戀人的眼波,充滿愛意思慕。 紀莎莉仔細地窺伺納蘭性德臉上表情的陰晴變化,然後露出一抹不易為人察覺的得意微笑。她軟軟地又刺了納蘭性德一句: 「看到這些照片時,我也很驚訝,我以為你和秋夢天……」 「你跟蹤我們,拍下這些照片!」納蘭性德打斷她的話,抓住她問。 「差不多。」她掙脫他。「我僱人跟蹤秋夢天,記錄下她的一舉一動。」 「跟蹤夢天?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那是我的事,你不用管!」紀莎莉冷漠地說:「我找你,是為你打抱不平,你喜歡秋夢天,而他們兩個卻在一起。」 「等等!」納蘭性德再次打斷她。「他們兩人在一起?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說清楚一點!」 「你還不清楚嗎?」紀莎莉撇嫩嘴,又將照片丟給納蘭性德。「我花了幾個月的時間,請人日夜調查跟蹤,拍下這些證據。他們兩人住在同一棟公寓,同一層樓,同一間房子裡。說明白一點,『同居』這字眼,你懂不懂?」 「同居?不可能!不……」納蘭性德凌亂地攤開桌上的照片,喃喃自語。 「怪不得你不相信,當我知道這件事時,我的反應就跟你現在一樣。」 納蘭性德低下頭,雙手插入額發裡,讓腦袋清醒了一會兒,才問: 「你這樣做,究竟有什麼企圖?」 紀莎莉冷漠地看他一眼,淡然地回答: 「我說了,我只是為你抱不平,這些東西公開後,足夠讓秋夢天吃不完兜著走!」 「不!我不許你這樣做!」 「怎麼了?」紀莎莉冷笑說:「我以為你跟我的立場是一樣的,難道你願意這樣眼睜睜地看著你的寶貝投入別的男人懷裡?」 「住口!」 「住口!哼!齊容若,你沒有資格對我這樣吼。」 納蘭性德冷靜下來,掌護臂,臂貼胸地交跨在胸前,盯著桌子。「我不相信你真的是為了我,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你不相信就算了!」紀莎莉冷酷地說。 「你……」 「我會從秋夢天下手。」 「你想對她怎麼樣?」納蘭性德情急之下,又抓住紀莉莎。 「你別拉拉扯扯的!」紀莎莉再次甩開他的手。「我只要讓她看看這些照片,她自己就會知道該怎麼做。然後,我要你抓牢她,用盡你一切的方法——你不是很溫柔、很愛她嗎?想辦法讓她成為你的人,她就沒有臉再回去找納西斯,一定會對你死心塌地……」 納蘭性德用力揮手說:「你怎麼會有這種齷齪卑鄙的想法!」 「齷齪?卑鄙?那她跟納西斯同居的事怎麼說?」 「那只是你一面之詞,我不信!」 「得了吧,大情聖!」紀莎莉鄙夷說:「你我心知肚明,他們兩人的關係不簡單,就算沒有同居這回事好了,我也要她知難而退;而你,納蘭性德,我要你趁這個機會牢牢抓住她,偷了她的心,她的人,讓她對你百依百順。」 納蘭性德不說話,瞪著紀莎莉。好可怕的女孩, 「你在命令我?」他說。 「不,只是建議。」 「如果我拒絕呢?」納蘭性德冷靜地問。 「你不會。」紀莎莉胸有成竹地笑了。「這世界,還沒有人能大方地看著自己所愛的人投入別人的懷裡。尤其是男人,善妒的男人。」 「也許我是個例外。」 紀莉莎盯著納蘭性德仔細地看了一會兒,突然咯咯地笑了起來。 「你?」她譏笑說:「天下烏鴉一般黑,納蘭性德,你未免太瞧得起自己,把自己想得太神聖!」 「聽著!」納蘭性德不理會她的諷刺。「我不會答應你這無理的要求,我也不准你動夢天一根手指頭!」 「憐香惜玉?嗯哼!」紀莎莉又靈出譏誚的臉。「拒絕了我,你就別後悔!這帳單就留給你,發揮你的紳士風度吧!」 說完,頭也不回地朝門口走去。 納蘭性德拿起帳單,無意識地在手中把玩。他繼續在那裡坐了十分鐘之久,才起身付帳離開。 出了咖啡屋,他稍微一遲疑,還是朝「蠱誘」的會場走去。才出了電梯,尚隔著透明玻璃門,他就看到了秋夢天——不!還有他,那個納西斯。他們倆靜靜地站在角落裡,並沒有對話,可是他們之間那種水乳交融的氣氛,讓人看了嫉妒。他們已經盡量掩蓋鋒芒,不惹人注意,但奇怪的是,這麼多人當中,他還是一眼就看到了他們。 「夢天!」納蘭性德靠近秋夢天。 「嗨!你來了!」秋夢天似乎嚇了一跳,瞥了眼她身後的納西斯,然後稍稍尷尬地微笑說:「啊!這位是納西斯。」 納蘭性德伸出手說:「久仰!我是齊容若。」 納西斯也只好伸手寒暄說:「久仰!」 百聞不如一見,眼前這個人果然有股攝人的氣質,納蘭性德心裡想。他臉色微暗,一種屬於男性自尊受挫的感覺,使他的神采燦爛不起來。 「夢天,」他說:「我們出去走走透透氣好嗎?順便有些事想和你談談。」 「這……」秋夢天又看了納西斯一眼,然後點頭。 兩人沉默地走出會場。他們的身影才消失,紀莎莉就不知打那個角落冒出來,現身在納西斯面前。 「嗨,好久不見!」她對納西斯展露一個最迷人的媚笑。 納西斯沒有回答她的招呼,她不死心又說: 「沒想到你對攝影展也有興趣,唉,我說錯了,是對照片中的女孩有興趣,我倒忘了你們的關係!」 這句話果然引起納西斯的反應,他皺著眉看她。 「你到底想說什麼?」他終於開口。 「沒什麼?」紀莎莉得意地揚揚手中的牛皮紙袋。「不過,既然你對攝影這麼有興趣,我想請你看看這些東西。」 她將牛皮紙袋直直地遞給納西斯。 「技術很不錯吧?人物的表情栩栩如生,」納西斯觀閱的當口,紀莎莉像在解說什麼傑作似的,配合他翻轉的速度,一張一張解釋說:「看這張,線條多細,幾乎連細胞都看得見!還有這張,連背景天空的小鳥都那麼清晰。哎呀!這張可惜暗了些,不過,角度取得真好!你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