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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於晴    


  那時她不知那是怎樣的感情,後來才知他對她而言,似父如兄,像她的親人,取代了她父母的地位。也許,還有一點點的愛戀,只是自己不曾發現,以為這樣的日子就是她一生所求了。

  而現在的她,很清楚的明白——

  她這一生,可以遇見很多人,可以跟很多人遭遇許多事,但是,這些人都不是他,永遠無法烙進她的眼瞳裡。

  似兄如父,像嚴師,更是她一輩子不離不棄的師兄……

  師兄,師兄,師兄……心頭不停重複念著,慢慢地,她甜蜜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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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醒來時,夜深人靜。

  床頭已無他的身影。她起身,喉口苦苦的,顯然藥味很頑強的不肯褪下。

  她換上衣物,梳直一頭長髮,然後開門——

  「哇,李易歡!」這一次,她叫出來了。

  「姐姐,你總算記住我的名字了。」

  「你的笑好無力啊……我還記得我跟師兄剛回聞人莊時,你跟你爹站在屋簷下,你目瞪口呆的,好像見鬼一樣。」

  李易歡眼一瞇,怒斥:「他不是我爹!」頓了下,發現自己口氣過於激動,暗吸口氣,笑說:「他只是我的叔叔。」

  「喔。」她不以為意,笑道:「好吧,那你找我做什麼呢?」

  她看起來比她離莊前正常許多,李易歡稍卸防心,道:

  「姐姐,此次你前去祭你師父,可有沒遇見奇事?」

  「奇事?」

  好吧,換個說法:「姐姐,你認為一個人墜崖不死,是什麼原因?」

  「耶,這個問題問得好。」她笑:「一個人第一次墜崖不死,是因為他身有牽掛,不能死;第二次不死,是因為運氣好。」

  李易歡臉色微綠,巴不得將她的腦袋瓜挖個徹底,看看裡頭到底塞了什麼!

  他見她穿得比平常厚一點,身上的藥味也重了許多。驀然想起從一開始她身子就帶著藥味……

  「我有點冷。」她看穿他的想法,笑道:「我也不想太早死,當然要顧自個兒的身子啦。」

  他微一愣,沒有料到她竟能讀出他的想法。

  「不好意思,我想去找人。」

  「找聞人舅爺?」

  她應了一聲,笑嘻嘻的。

  「你知道他要比武招親嗎?」他惡意地笑:「好不幸哪,姐姐,你對他有意,可想要得到他,就得經過比武招親,你卻連令牌也沒有……你幹什麼?」臉頰遽然發疼,被她用力的捏捏捏。

  出掌欲擊她的肩頭,又怕壞了他的計畫,只得用力拉開她的雙手,怒叫:

  「你搞什麼?」

  「愈看愈像啊……」

  「像什麼?都被你這混蛋捏成饅頭臉了!」他叫著,發現自己的情緒在失控!可惡啊!他一向喜怒不形於色,偏連番教她給破了功!

  她笑了幾聲,道:

  「我以前啊,還懷疑我師父是我爹時,常常奇怪,怎麼他的長相這麼好看,我跟他完全不一樣,後來才知道他不是我爹。這一輩子,除非我有姊妹,不然我大概也不會知道跟人長得很像是怎樣的感覺吧。」

  李易歡沉默了會,才道:

  「這個世上,大概也只有你看穿了……」

  「耶,我看穿了什麼?」

  她見他拚命吸氣吐氣,也不再理他,飛身上屋。

  圓月當空,她低頭看向自己的右掌,一臉笑意,縱身在屋宇之間。

  「他對你有害,你還不防他?」疑惑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讓她差點跌了一腳。她轉身,定眼看見黑衣歐陽罪正緊隨在後。

  「你……」

  「我知道你要問什麼。你要問,為什麼沒有發現我?很簡單,若是被你發現,我也不夠格當聞人莊的副總管了。」

  「不,我是要問……」

  「住口!我知道你還要問,為什麼我知道李易歡有心謀害於你?哼,他果然厲害,跟著叔叔進聞人莊,眾人只當他是個十五歲少年,唯獨舅爺發現他有異,今兒個要我守在你門前防他。原本,我以為他在玩我,哪知那姓李的果然來了,而且方才與你說話間,手指到腰間共栘動三次,雖不知為何他臨時放棄,但你算是死裡逃生了。」歐陽罪說道。即使到現在,仍然驚訝聞人劍命會指派給他這個任務。

  聞人家的人不都把他防得徹徹底底嗎?

  「呃,其實我是想問……」

  還猜不中?歐陽罪一咬牙,道:

  「我更知道你要問,問我奉命守在你房前,有沒有偷窺你吧?」

  「……」第一次,被駁到無言以對。以前,連師兄都無法做到此等地步的。

  「我猜中了?你大可放心,我對你,一點興趣也沒有。」他哼笑道。

  「我只是想問,這一幕我好像似曾相識,是不是你跟我曾在屋上賞月過?」

  雙肩一軟,歐陽罪恨聲道:

  「誰跟你賞月了?你可是高高在上的聞人家師叔呢!我這等身份怎配坐你這個師叔身邊!」

  「喔……那可能是我記錯了吧。」

  歐陽罪見她輕功的確很好,連忙追上,問道:

  「你既是聞人風的徒弟,所學豈會比聞人不迫差?你都是故意裝出來的吧?」

  「我大師父說,他教我功夫只為強身,學不了他幾成。」

  果然!聞人風多狡猾,絕不會將一流的功夫全傳授給外人,難怪那日試她功夫,她像癟三一樣不入流!

  見她如棉絮般飛落藍天園裡,他暗讚聲好,又咒罵聞人風只會傳授不打緊的輕功,真正功夫倒是藏私。遲疑了會兒,心想,至少將她親自「面交」給聞人劍命,才算完成任務,於是,他縱身落地,跟在她身後。

  她伸手欲敲門,後來像聽見什麼,慢吞吞地走到半開的窗前,往窗內偷覷。這一偷瞧,就完全立在當場連動也不動的。

  莫非聞人舅爺出事?他立刻上前,腰間追魂劍隨時可以出劍,從半掩的窗口看去——

  他瞪大了眼,然後及時搗住嘴。

  第十章

  熱煙裊裊中,白皙美麗的背脊沒入木桶裡,及腰的烏絲分撮披在桶緣上頭。

  歐陽罪頭一遭看見女人沭浴,他脹紅臉,暗叫不妙,正要拉開視線,忽地看見那人俊美的側面。

  他瞪大眼,緩緩地往聞人不迫的師叔看去。

  她雙頰暈紅,十指遮鼻,彎眸連眨一下也不捨得,直勾勾地望著聞人舅爺的美背。

  歐陽罪簡直難以置信。拉住她的發尾用力往後扯,然後輕悄地掩上窗。

  「李姑娘!」他低聲咬牙切齒:「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偷窺啊!這不是淫賊才會幹的事嗎?他從小到大一心在聞人莊,從來沒有思過女色,沒有想到頭一遭偷窺就是看見一個男人!

  而且……還不小心讓他心跳一下,可惡!

  「哇,流血了……」她小聲地說。

  「是鼻血。」他冷冷地說,很乾脆地用她自己的袖子抹去她的血。

  「嚇我一跳,我還想活久點呢……」

  「你放心,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你大概還能活很久。」

  「是嗎?」她微微一笑,顯然高興得很。

  歐陽罪斜睨她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老覺得她自與聞人劍命失蹤那兩天後,再回來時,人好像有點變了……變得有點正常,也變得有點漂亮……

  真的是錯覺,他堅定地說服自己。

  又偷看她一眼,見她笑瞇瞇的,想了下,此刻既然不能衝出去自毀清譽,只好呆坐窗下。

  「你早就知道閔總管的秘密,卻從不言明,看著大家手忙腳亂,你很得意吧?」

  「說出來了也沒有什麼好處。」

  「哼,這世上,誰會不想知道他人的秘密?閔總管身處江湖第一大莊的總管,藏了多少秘密,你可知有多少人動之以情、誘之以利,就是為了要他說出心底所有的秘密來!」

  她看向他,好奇地低聲問:

  「那,他說了嗎?」

  「他若說了,現下就不是聞人莊的總管了。」

  「那老伯,倒是很會守秘,也不枉我幫他挖墳了。」她輕笑。

  「他為聞人莊賣命五十年,可以說連聞人不迫都沒有他知道的秘密多,也許,隨便說出一個秘密,足可動搖江湖。」

  「可是,他死了。」

  死了……是啊,閔總管死了,所有的秘密一塊下了黃泉,唯獨只留一個……一個對世上舉無輕重,對閔總管卻是重要萬分的秘密啊……

  「我到現在還不知道閔總管叫什麼……」會不會到死的那一刻,外人還是只記得聞人莊副總管歐陽罪是個罪之子呢?

  無意識地撫著手背那個弓形烙印,他內心又起恨意。

  「我師父說,那是半個月亮。」

  「什麼?」

  她笑瞇瞇地攤開右掌。

  歐陽罪見狀,駭然。

  「你……」李聚笑、李聚笑,怎麼可能?她可是聞人不迫的師叔、聞人劍命的師妹,若有此印,豈不表示——

  「我師父也有。」她笑:「他不小心被人所傷,我呢,是自幼就有的。他說,合起來是一個月亮,不是弓。」

  「是誰為你取的名?」

  「我師父啊。」

  「是嗎……」李聚笑、李聚笑,聽起來就知為她取名的人所下的苦心,那麼他呢?「歐陽罪,聞人不迫的母親親自為我取的,她要我記得自己所背負的罪。幼年,聞人不迫曾喊我『阿罪』,但後來他一明白其中意義,從此就疏遠我,甚至閔總管死後,他也不曾擢升我為正總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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