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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李樵    


  「事後,我就被指導老師罰站在司令台唱國歌二十遍!」

  天,徐子琳還真是寶!嚴曼歌差點笑出來。

  「還有呀,我高中一年級跑接力賽,跑到一半,看見小販在賣烤香腸,我一時嘴饞,竟然忘記還在比賽中,就跑去買香腸,結果害我們班是全校最後一名……」

  徐子琳細數她從小到大的饃事,爆笑奇趣的過程,不著痕跡地讓嚴曼歌忘記了愁悶。

  第七堂課上完後,大家都走掉了,只有嚴曼歌一個人還留在教室等徐子珩。

  開學後,徐子珩真的每天早上六點半就準時等在她家門口,然後一起去學校。徐子珩把摩托車借放在早餐店,兩人會一起在那裡用餐,再一起進校門,下午放學後,她就在教室等徐子珩,等他社團練習給束後,再到校門口會合,他再用機車送她回家。如果碰到下雨天,他就會攔下計程車,很堅持接送她上下學這件事。如此,已經有一個月了。

  現在,她有那麼一點瞭解他了。

  看似漫不經心的外表下,其實他一點也不冷漠,甚至比她還要固執。 

  時間差不多了,她拄起枴杖,牛跳半跛的下樓梯,慢慢往校門口的方向走去。

  當地經過活動中心時,有兩個男生從她身旁經過,拖著沉重的步伐。

  「好累,只要一遲到,就要被教練罰跑操場,每天都操得像條狗。」

  「你今天遲到多久?」

  「十分鐘,加跑操場一圈。」

  「我今天當值日生,遲了二十分鐘,比你多跑一圈。」

  「唉——」兩人同聲歎氣。

  嚴曼歌看著那兩個人走遠,她的嘴角因聽了他們的對話而輕揚,她完全可以體會他們的心情。

  以前這個時間,她也和他們一樣,急急忙忙地到操場報到,一邊跑步、跑樓梯,一連抱怨教練的非人道訓練,回到家裡,累到頭一沾枕就睡死了,一大堆功課、作業都沒做,隔天急得跟人借筆記,抱佛腳準備小考。

  現在,少了社團活動,時間突然多出很多,她卻反而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一股沉沉的寂寞擊中嚴曼歌。天,她好想念以前練球的日子。

  「厚,逮到你了喔,曼歌學妹。」

  一聽到熱悉的聲音,嚴曼歌倏然回身,卻忘了腳還受傷,整個身體往旁一晃。

  「別怕別怕,我扶住你了!」陳思遠趕緊扶住她,幫她平衡。

  「學長……」

  看著思念的臉,嚴曼歌幾乎壓抑不住心中的激盪,她的嘴像金魚一樣張張合合,好不容易才擠出一句:

  「好久不見!」話一出口,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是呀,真的是好久不見了。」陳思遠半開玩笑半抱怨。「最近你都不來社團。」

  「我……」她垂下眼,看見受傷的腳,找到了一個借口。「你知道的,我的腳。」

  「那這是可以來看我們練球呀,最近社團又加入了幾個生力軍,很熱鬧呢。」

  「我……」她找不出理由了。「啊,恭喜學長,你們男籃隊進入準決賽了。」她突然想到,抬眼就衝著陳思遠一笑,很真誠的。

  「嗯,我夢想這一天很久了。」陳思遠喜形於色。「對了,下禮拜六要到台北比賽,你也跟我們上去吧。」

  「我……」她當然想去看他們比賽,想與學長一起分享勝利的喜悅,但……「她」一定也會在那裡吧。

  她無法承受看見他們親密的畫面。

  「你會來吧?」他期待地看她。「有你們的加油,我們一定會打得更起勁。」

  你們?呵,傻瓜,她只不過是其中的一個而已,並不是他心中的唯一。

  嚴曼歌心中有微微的抽痛,但看見陳思遠興奮的神情,她並不想讓他失望。

  「好,我去。」

  ☆ ☆ ☆ ☆ ☆ ☆ ☆ ☆ ☆ ☆ ☆ ☆ ☆ ☆

  禮拜六,高中男籃甲級聯賽準決賽,台北體育館。

  這場比賽對綠苑高中相當重要,關乎他們是否能闖入四強決賽。

  嚴曼歌坐在球員休息區,女社員除了她來外,還有幾個學姐也來幫忙張羅球員的需要,其中一個就是紀曉希。

  「學妹,這裡的角度絕佳,你好好觀賞球賽,需要什麼就跟我說一聲。」

  紀曉希體貼地幫她安排座位後,對她遞出親切的笑容。

  說完,紀曉希走向陳思遠,兩人交換笑容,她安撫地拍拍他的手臂,他則摸摸她的頭,好像在告訴她不用擔心。他們之間根本不需要言語,就知道對方在想什麼。

  嚴曼歌心痛地凋開視線,看見幾名學姐忙碌的來去,處理隊上雜務。

  她又轉開視線,環視整個球場,場邊坐滿了人,女球迷不斷大喊自己喜歡的球員名字,想吸引他們的注意。

  看著這一切,嚴曼歌覺得自己是個局外人,她好恨自己的腿受傷,沒辦法像其他學姐為球隊盡一份心力,只能坐在這裡像個廢人。就在她考慮著要不要逃開這一切時,一個人重重地坐了下來。

  她轉頭,看見徐子珩。

  他身著球衣,半坐半倚,腿伸得長長的,姿態有說不出的輕鬆。

  「你不去熱身嗎?」她皺眉。球賽快開始了,兩校的球員都在場上熱身。

  「你是在教訓我嗎?」徐子珩轉頭看她,嘴角嘲弄地揚起。

  他怎能告訴她,她一個人坐在這裡,那書面看起來多寂寞,他忍不住就想關心她,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你的口氣聽起來像教練。」他調侃地說。

  「我不敢。」嚴曼歌的嘴角也彎了起來。「你現在可是最受歡迎的球員呢。」

  「怎麼說?」

  「你沒聽見那些女生喊你的名字嗎?你現在可是個大紅人呢。」

  徐子珩只是嗤笑一聲,不作任何評論。

  「集合!」這時,教練大喊。

  徐子珩懶懶地起身,脫下身上的球服外套與運動長褲。

  「替我保管。」他把衣服丟結嚴曼歌,臨走時,又回頭看她,雙手交握胸前:「嘿,我要上場了,你是不是應該跟我說些什麼?」

  「嗄?」嚴曼歌眨了眨眼,沒意會過來。

  徐子珩看了她一會兒,嘴角又揚起一個嘲弄的角度。

  「哈,我能期待笨蛋說什麼呢?」語氣像是對自己說。搖搖頭,他轉身走開。

  等徐子珩走遠了,嚴曼歌才恍然大悟。「徐子珩!」她大叫他的名字。

  徐子珩轉身看她,眉毛挑了挑,又是那副無謂的神情。

  「加油!」

  ☆ ☆ ☆ ☆ ☆ ☆ ☆ ☆ ☆ ☆ ☆ ☆ ☆ ☆

  嚴曼歌的一聲「加油」,並沒有為球隊帶來好運。

  這是一場硬仗。綠苑高中面對的是HBL的常勝軍再興中學,打得非常辛苦。

  整個體育館都鬧烘烘的,球員的球鞋吱吱嘰嘰地磨著地板,砰砰運球,匡咚或蜊籃的聲響,夾雜著球迷拍紅雙手、扯破喉嚨、盡情吶喊,為喜歡的球員、球隊打氣,為整個比賽帶來了激情。

  嘩!

  終場哨聲響起,綠苑高中落敗了,無緣晉級決賽。

  球場上,兩樣情。一方歡聲雷動,一方落寞無言。

  陳思遠難掩臉上的失落,這是他高中的最後一場球賽了,他多麼不甘心。他跪倒在地,重重地一拳擊向地板,有說不出的懊喪。

  嚴曼歌遠遠看見了,她拄著枴杖站了起來,想去安慰他,但不斷湧來為得勝球隊歡呼的人潮,阻擋了她的去路,教她又急又氣。

  然後,她由人潮間隙中,看見了紀曉希那頭蕩吁蕩的馬尾。

  她走向陳思遠,和他一樣跪了下來,她抱住他,不斷摸著他的頭,像在安撫一個賽跑跑輸的孩子。

  嚴曼歌再一次被重擊。

  儘管已經知道他們是一對了,她還是喜歡陳思遠,還是會為方纔那一幕心痛。

  她踉踉蹌蹌地逃出體育館,倉促中,有人抓住她的手。「你的腳不方便,不要到處亂跑!」是徐子珩,他的語氣有著難掩的焦急。

  他是匆促間跑來的,身上還穿著無袖的球服與短褲。

  「我、我……」嚴曼歌脆弱地看著他,眼淚幾乎奪眶而出。「我想回家。」迎上他的眼睛。「帶我回家。」她向他求救。

  她不該來的,不該來的,那裡根本沒有她的容身之地,只會讓她認清他們彼此屬於對方的事實。心與身!

  徐子珩看著她好一會兒,然後,他說:

  「在這裡等我,我去跟教練說一聲。」

  ☆ ☆ ☆ ☆ ☆ ☆ ☆ ☆ ☆ ☆ ☆ ☆ ☆ ☆

  回到台中,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他們在中港路下車,然後趕搭另一輛公車回市區。

  嚴曼歌一路上都很沉默,徐子珩電沒試圖開口說話。

  徐子珩的家比嚴曼歌早兩站下車,但他沒下車,反而是到了嚴曼歌的站,他跟著她後面一起下車。

  「我答應教練說要送你回家。」面對嚴曼歌眼裡的詢問,他淡淡地說。

  嚴曼歌本想問他,她的提早離開教練有沒有說什麼?但最終還是沒問出口,只說:「送到這裡就好了,我可以自己走回去。」她不好意思再麻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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