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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典心 「我還沒收拾到那裡,不敢進去。」光是想到,打開冰箱時的驚鴻一瞥,她就全身發抖。 撇去那些瓶瓶罐罐不提,小碟子裡擺著不知名的醬料,大部分已經乾涸,根據目測,應該已經放了三個月以上;至於角落裡乾癟到脫水的橘於,非得擱上兩個月,否則不會有這種效果:還有那個表面如乾旱水庫地表般龜裂的年糕,更不知是哪一年留下的紀念品-- 「怎麼有人能夠生活在這種環境裡?光是那個冰箱就夠嚇人的了。」緹娃喃喃自語。 冰箱是拿來暫時存放食物,或是做甜點,不是拿來考驗食物的耐久力,或是測試化學實驗的! 「其實,大哥的屋子此我的好多了,我就住在隔壁,有機會你可以來瞧瞧,順便參觀我的冰箱。」 小夕忍不住替兄長說話,給自家人留點面子。 「我不想看。」緹娃回答得斬釘截鐵。 天啊,難不成這種把整潔環境化為垃圾堆的絕技,還是會遺傳的?她真想親眼瞧瞧,到底是怎麼樣的父母,才會養出這樣的兄妹。 小夕聳聳肩膀,摸著鸚鵡漂亮的羽冠,小臉湊到鍋邊,對著香菇雞面深吸一口氣,嫩嫩的唇上漾出夢幻般的笑容。 「你能來當大哥的管家真是再好不過了,你不知道啊,他因為嫌棄阿政的法式蛋卷難吃,接連兩個月都被迫試吃新菜。」 從小夕萬分同情的表情上,緹娃大概懂得,闕立冬為何在閒散了四個多月後,急著再找管家的原因。 要是再不找到有人可以提供可口而「安全」的食物,他遲早會被阿政毒死! 倏地,金剛鸚鵡騰飛而起,揮著翅膀越過她的頭頂,往她身後撲去,那位飽受阿政折磨的苦主總算是起床了。 「老哥,有美女、有美女,有飯吃、有飯吃!」鸚鵡叫囂著,發出歇斯底里的笑聲,還不忘報告緹娃的新暱稱。「嘿嘿,老哥卯死了,海咪咪喔、海咪咪喔!」 她粉臉羞紅,急著想揪下鸚鵡,沒想到闕立冬的動作更快,倏地出手,就握住鸚鵡的頸子。 「吵死了。」 「嘎--」鸚鵡粗啞的叫聲,瞬間化為一聲長長的慘叫。 即使是最微小的動物,也有生存的本能,何況是智商極高的金剛鸚鵡?它瞬間變得極度禮貌,咬文嚼字,甚至說起一口標準的京片子,為保全性命而努力。 「日安,閣下,敢問今日是否安康愉快?」 他緩緩將鸚鵡平舉到面前,冶目凝望。「你如果肯閉上鳥嘴,你會很安康,我也會很愉快。」 「遵命。」鸚鵡連連點頭,當掐在脖子上的大掌一鬆,立刻就飛逃到小夕的肩膀上,把腦袋縮在翅膀裡直發抖。 他冶哼一聲,敏捷的走到桌邊,剛剛沐浴過後的高大體魄只套了件短褲,聊勝於無的遮住重要部位,黑髮仍滴著水珠,看來添了幾分野蠻,也添了幾分性感。 那黝黑結實的身軀,因為水珠而閃閃發光,不但讓室內的溫度瞬間提升數度,原本偌大的空間,也陡然變得狹隘許多。 「早安,呃,不,午安。要吃香菇雞面嗎?」緹娃強迫自個兒拔回視線,不再盯著他健壯的身軀猛瞧。她敏感的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沐浴精氣息,清爽而好聞。 她的左手攪著滿鍋的麵條,受那逼近的男性氣息影響,思緒也跟麵條一樣亂糟糟的。 怪了,她是怎麼了?一個男人的靠近,竟會令她手足無措?這可是破天荒頭一遭啊! 他點點頭,黝黑的眸子掃向電磁爐,逕自坐下,對妹妹拋了個不悅的眼神。 「下次別把這只該死的鸚鵡帶到我家裡來。」 「為什麼?」小夕一臉無辜。「它很喜歡你呢!」 鸚鵡從漂亮的翅膀裡露出一隻眼睛,無限委屈的嘎了一聲。 「但是我不喜歡它。」他無情的說道,接過緹娃盛起的一大碗香菇雞面,埋頭就開始狼吞虎嚥。 小夕拍拍寵物,安慰它受創的心靈,隨即也加入吃麵的行列。 兩兄妹埋頭苦吃,緹娃忙著舀湯撈面,雙手幾乎沒有一刻空閒,不到十五分鐘,一整鍋五人份的香菇雞面已經被舀到見底,她暗暗咋舌,考慮推薦這對兄妹去參加大胃王比賽。 把最後一碗麵舀給闕立冬,她突然想到,雜費的事情尚未說明。 「對了,闕先生,我需要一些零用金,用來支付平日的開銷。當然,這筆金額我會每天記帳,列出清單,再附上發票或收據,交給你逐一過目。」她走回二樓的客房,從行李裡拿出一貫使用的帳本,再下樓交給他。 「你自己看著辦就行了。」他語氣平談的說道,取出一張提款卡,順手寫下提款密碼。 緹娃收下提款卡,還好奇的多看幾眼,卻看下出這是哪間銀行核准發出的。她一邊研究,一邊起身,準備拿回樓上收妥,卻恰好看見小夕走進廚房,打開冰箱拿出一瓶優酪乳,準備當作餐後飲料。 「等等,」緹娃頭皮發麻,立刻發出一聲尖叫,適時阻止小夕撕開鋁箔蓋。「住手,不、不對,住口!不要喝!現在,慢慢的把它放回去、慢慢的、慢慢的--」 「為什麼?」 「那瓶優酪乳過期了。」她緊張兮兮的說道。 「那有什麼關係?」兄妹二人異口同聲的問,神色古怪的看著她,像是她頭上突然長出兩隻角。 遺傳基因選擇在最詭異的時候,宣揚它無所不在的影響力。夏蟲不可語冰,她又該怎麼向這對沒有生鮮食品觀念的兄妹解釋保存期限的重要? 緹娃啞口無言,瞪了闕家兄妹半晌,才虛弱的揮揮手。「反正,拜託你把它放回去,別喝就是了。」 「但是我口渴。」小夕嘟嘴。 「我等一下打果汁給你暍,好嗎?」 闕立冬冷眼看著妹妹興高采烈的把優酪乳放回冰箱,忍住開口分一杯羹的衝動,遷怒的瞪了緹娃一眼,埋怨這個笨女人來當他的管家,卻只關心他的妹妹,反倒對他置之不理。 該死!小夕會口渴,難道他就不會?這個笨女人為啥就不能機伶點? 怒氣湧來,把睡飽吃足的好心情盡數打壞,強健的手臂推開桌子,震得鍋子不住搖晃,幸虧是香菇雞面全進了五臟廟,否則非得灑出來不可。 闕立冬走入臥房,從櫥櫃的衣袋裡拿出正式服裝換上,所有的暴烈都被斂去,轉為從容不迫的神情,只在黑眸深處,還深埋著一抹譏誚,令人只要稍被注視,就如坐針氈,冷汗直冒。 緹娃瞪大眼睛,有些著迷於他氣質的丕然轉變,更不敢相信他的臥房裡居然還 找得出沒有發縐的衣服。 直到他拔掉衣裳上的標籤,順手一扔,她才猛然清醒,一把抓起標籤,跳到他面前。 「闕先生,請記住家居守則第一條,垃圾就應該扔進垃圾桶裡。」她嚴肅的說道,蹙起眉頭看著他身上嶄新的衣衫。「你其他的衣服呢?」她問。 這套衣衫雖然衣料高級,但是為了看來筆挺,難免上過漿,在她家裡,所有買回來的衣服都要先仔細的洗過、晾乾、熨平,才會穿上身。 只是,她的善意詢問也不知是犯著他哪項禁忌。那雙幽暗的黑眸瞇起,萬分防備的瞪著她。 「沒有。」 「啊?」 「我沒有其他的衣服。」他冶漠的說道。 怪了,他不是個有錢人嗎?既然是富翁,為啥會沒有衣服可以替換,非要穿嶄新的衣裳不可?未經水洗的布料,在皮膚上摩擦的感覺可不好受呢! 她開始默默同情闕立冬了。 既然他不想回答,緹娃也不再多問,聳聳纖細的肩膀,逕自伸出雙手替他翻好衣領,仔細的摺好。兩人的身高相差甚遠,嬌小的她非得踮高腳尖,才能碰著他的領口。 瞄見他手上的領帶,她也順手取下,套上他強壯的頸項,三兩下就打出個漂亮的結。 「好了!」她滿意的拍拍那結實的胸膛,宣告大功告成,才一抬起頭來,就跟他的視線撞個正著,黑眸深處的炙熱,燙得她粉臉立刻轟的燒起來。 一向為老哥做慣了的舉止,替闕立冬做來,卻顯得格外曖昧,緹娃此時才發覺,當她湊在他身前翻領子、打領帶時,那雙黑眸始終緊盯著她,不曾挪開半寸。 詭異的沈默在室內瀰漫,她垂著小腦袋,在心裡不斷咒罵自個兒不夠專業,竟會因為這小小的尷尬而亂了分寸。只是自責歸自責,她始終難以鼓起勇氣抬頭。 半晌之後,是他開口打破寂靜。 「我晚上會回來。」他交代道,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這才轉身出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