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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丹菁    


  「有什麼不對?」君逢一斂笑睇著她。

  「你不是說你是廣陵人嗎?為何會有打蘇州來的書信?」淳於後質疑地問。

  「我三弟在蘇州。」他雙手環胸地看著她。

  這是哪門子的問題?她一點都不在意他的身子到底恢復了沒,反倒問了些莫名其妙的話;該在意的,她壓根兒沒放在心上,不該在意的,她反倒是起了疑,真是混帳!

  「你不是已被人給逼到走投無路,所以才會借宿御繡莊嗎?」淳於後瞇起澄澈的水眸,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神情。

  君逢一微惱地歎了一口氣,總算弄清楚她的用意了,原來她不過是想要藉此機會趕他走罷了!

  近一年的時間,她是如何能不日久生情來著?

  不二那傢伙說,只要耗著,時間一久,等到她愛上他,到時候不管他到底是要什麼東西,她都會交出來的。那混蛋全都是誆他的。

  「我義父收養了一大群孩子,雖說我是被逐出家門,可不代表我和兄弟之間的情誼都斷了。」這下子,她是不是會滿意一點?

  「那你為何不到蘇州投靠他?」淳於後進一步的說。

  「妳!」混帳!

  君逢一突地轉過身,厚實的胸膛劇烈起伏著,硬生生地將快要衝上喉頭的怒意壓下,唇角不由得勾起一抹扭曲的笑。

  「聽說你要招親。」君逢一不懷好意地問。

  淳於後微挑起眉。「那又怎樣?」問他話,他不答,他反倒問了她古怪的問題,現下是怎麼著?

  「誰都可以參加吧。」他咬牙道。

  「那又如何?」

  「我要參加。」就這麼簡單。

  淳於後瞇緊了水眸,再緩緩地張大,濃密如扇的長睫毛眨啊眨的。「你?行嗎?」誆不了她的,他根本就不懂繡莊生意。

  別說是生意,他連如何繡縫、如何織布、如何染布都不曉得,他是憑什麼參加?

  「行不行可不是說了便准,總得要試試才會知道。」君逢一笑得猙獰,險些忘了自個兒文雅的面具,他慢轉過身,快速地漾著溫儒的笑。

  她瞧錯了嗎?方纔她似乎瞧見一張極為駭人的臉一閃即逝,快速得教她幾乎以為是自個兒瞧錯了。

  「你若想試便試吧!我不相信你過得了。」果然,就說有哪個人可以老是笑得那般溫文儒雅的?他果真是個偽君子,不過他也真是了得,居然在這當頭才教她瞧見了些許的破綻。「只要你沒通過招親,你就得立即離開御繡莊!」

  不過,瞧不瞧見都不重要了,她很快便能將他趕出御繡莊。

  他曾在這兒過了一回年節,但這一回,她肯定會在年關之前將他趕出御繡莊,絕對連半刻也不讓他多作停留,更不會再讓他有機會替她擋拳!

  只是,他如果真的無依無靠,屆時,他該要上哪兒才好?

  第六章

  距離年關已不到個把月的時間,霰雨漸歇的長安城上是一片繁榮景象,大街小巷裡擠滿了人潮,有忙著採買年貨的,更有不少販子穿梭其間呼喝著;而長安城裡的大小酒樓更是掛出五彩綵帶旌旗,將灰冷的街上妝點得熱鬧繽紛。

  然而,此刻長安城最為熱鬧的,並不是城裡的各條大街上,而是在城郊外的御繡莊。

  御繡莊前的大片廣場,搭起了一座小樓台,上頭綴滿大紅綵球,而圍在樓台前的人潮更是多得快要將竹木搭起的小樓台給擠垮。

  然而,一到晚上,樓台前的人潮卻迅速消散。

  不是因為入夜天寒地凍,而是因為今兒個御繡莊莊主淳於後的招親大會已經告一段落,而敗陣下來的人全都拍拍屁股走人。

  「忙死人了。」原絲裘累道。

  原絲裘跑進跑出,忙著找出空下的廂房給通過第一回考驗的人;原本是沒有所謂的第一關、第二關的,可誰也沒想到一說要招親,居然有大隊人馬闖進御繡莊,嚇得一乾娘子軍花容失色。

  現下通過第一關的人,就有五個呢!總不能要後兒把這五個男人都留下來吧。

  只好讓他們暫且先留在府中,另擇吉日再招第二回,非要數這群人分出勝負不可。

  好不容易差遣奴婢將幾個等待下一回考驗的男子打點好,早已經不知道是幾更天了,她才拖著發酸的兩條腿走回自個兒的院落;可路經大廳時,卻見著大廳還有燈火,她感到奇怪地走向前去。

  「後兒?」一見是淳於後,原絲裘不禁狐疑得緊。「都什麼時候了,你怎會在這兒?」

  「裘姨?」淳於後迷濛的眼緩緩地往上抬,對上原絲裘的臉,才又斂下。

  「怎麼了?」見淳於後面有異色,原絲裘只好拖著酸楚不已的腿走向她。

  淳於後沉默半晌才道:「他走了嗎?」

  「誰?」

  淳於後不禁沒好氣地抬眼睇著原絲裘。「他呀。」是裘姨在裝蒜,還是她沒把話給說清楚?

  今兒個是什麼日子,不用她說得太明白,裘姨應該知道的,不是嗎?

  「你是說逢一?」原絲裘總算恍然大悟。

  啐!想問也得要把話給問明白,要不然豈不是浪費她的時間猜想?

  「要不,會是誰?」還得要她把話給說白了?

  除了君逢一,她還識得其他的人嗎?在這當頭會離開御繡莊的人,除了他還會有誰?

  裘姨和他可真是熟稔哪!直接叫名道姓的,聽在耳邊總覺得不怎麼舒服。

  「他現下應該睡得香甜吧!方才經過他的廂房,見裡頭的燈火早已熄滅了。」原絲裘索性在淳於後身旁坐下,只手托腮地看著她。

  「他?」淳於後懷疑地問。

  「可不是。」原絲裘回道。

  「不對呀,今兒個是招親大會,雖說他是參加了,但他絕對不可能通過得了。」淳於後不敢相信地瞪著她。

  怎麼可能?今天可是問了些雜七雜八的繡經,君逢一怎麼可能懂?

  「他就是過了。」原絲裘的訝異可不下於她。

  淳於後呆楞了半晌,緩緩側眼瞪去。「裘姨,該不會是你……」今兒個她都是一個人窩在織房裡,所有的大小事都是由原絲裘經手處理的,如果她要放水的話,她可就……

  「你以為在那麼多人面前,我能幫得了他嗎?」原絲裘沒好氣地道。「就連我也不懂他為什麼會懂那些東西。」

  百思不得其解啊!可他通過了,這就是事實。

  「真的嗎?」怎麼可能?

  他怎麼會懂這些東西?

  或許他真的相當上手、相當清楚,要不然當初他怎麼會說得那般信心十足?

  「千真萬確的事,你若覺得我有私袒,第二回就交給你來主持吧!反正這一關總共有六個人過關,勢必得再淘汰;要不,你一次必須嫁六個相公,這事傳得出去嗎?」她不禁發噱。

  「我知道該怎麼做。」淳於後斂下眼,思忖著第二回到底要考些什麼,卻發覺原絲裘一直坐在她身旁,表情極為玩味地睞著她。「裘姨,你不是累了嗎?還不回房休息?」天都快亮了呢。

  今兒個一整天,不知怎地,心神不寧得很,搞得她只好把工作丟到一旁,窩在織房裡發呆一整天。

  光是發呆度日,也挺辛苦的,更遑論裘姨今天為了她招親的事忙了一整天,眼看天都快要亮了,裘姨還未就寢,若是讓璧兒知道,肯定會罵她一頓。

  「我是累了,也挺想休息的,不過呢,我更想要知道你方才在想些什麼。」原絲裘饒富興味地道。

  「我?」淳於後指了指自己。「在想第二回要考他們什麼呀。」

  這還需要問嗎?

  「不,我指的是我尚未經過這兒時,你為什麼會獨自一個人坐在大廳裡沉思。」原絲裘睇著外頭迷濛的天色,又道:「年關愈近,這氣候是冷得教人直發顫,而你溫暖的房裡不窩,反倒一個人坐在這兒,就連火盆也沒教人搬來,就這傻傻地坐著。你到底是在想什麼?」

  見原絲裘把目光鎖在自己身上,淳於後不禁有點不自然地別開眼,帶有幾分心虛地道:「沒有啊,只不過是想著自個兒快要嫁人了……」

  怎麼讓裘姨給識穿呢?

  但是,說真格的,她到底在想什麼,就連她自己也不清楚,或許腦袋只是一片空白;或許她一直在想,倘若君逢一離開了御繡莊,往後他還能去哪兒?又該上哪兒棲身呢?

  她知道自己根本不需要為他擔心這些事,可住在一起好歹也一年了;雖說她向來防他防得緊,但多少仍是有點情份,如今他要走,又不知道要上哪兒,她會有幾分擔憂,乃是人之常情,不是嗎?

  畢竟,她也不是什麼無情無義之輩;雖說她老是要他走,可想到他真要走了,她卻又莫名地替他擔憂。

  可,有什麼好擔憂的?

  害得她浪費一晚上的時間,結果他居然通過第一回的考驗,真是的!

  「是招贅。」原絲裘更正地道。

  「不都一樣?」淳於後沒好氣地睨她一眼。

  「你在擔心他。」原絲裘突道。

  「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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