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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黑田萌    


  佑希哭癱在地上,久久不曾起來。

  她的哭聲越來越細、越來越虛、越來越無力,而隆景只是動也不動地站在他父親墳前。

  他不曉得自己接下來還能對她做什麼懲罰,唯一知道的是——現在的自己已經亂了。

  她的眼淚、她的自責、她的痛苦、她的低泣讓他原本如鋼鐵般的意志完完全全地動搖、完完全全地崩坍……

  而當下他可以做的就是不去看她、不去理她、不去碰她。

  突如其來的事實打擊讓佑希原本已經不完整的世界,徹徹底底的瓦解了。

  父母的貌合神離、家庭的失溫、心靈的空虛……這些已經叫她活得痛苦,而原本用來支撐著自己的照片中的不知名少年,竟也搖身一變成了最痛恨她的人。

  她不知道未來的日子該怎麼繼續下去,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依靠什麼力量活著、呼吸著。

  到現在她才知道自己的存在有多可悲、多可恨。

  她是個壞女人,而以前她也是個壞小孩,一個壞到害死了雇工,也害慘了他的一對兒女。

  她不該活著,她沒有活著的權利及資格!

  「對不起……對不起……」她已經不知道自己在呢喃些什麼。

  她一聲聲的「對不起」傳進他耳裡,只是叫他更加心煩意亂罷了;對不起對他來說根本無濟於事,但不知怎的,她的對不起讓他悲憤、急躁的情緒漸漸地沉澱下來。

  在外人眼中,佑希是一個無憂無慮,成天上館子逛街的千金大小姐,但是從沒有人知道她的內心有多空虛、多寂寞。

  對這個世界,她早就抱著一種消極的態度,而如今,她竟有一種不如死了的念頭。

  對於赤川家的事,她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補償,她想只要他開口,她願意做任何事,即使是要她的命也無所謂。

  哭著哭著,她累得再也沒有氣力爬起來,她以為己可以就這麼死掉,然後也放任著自己就這麼地動也不動……

  也許不管她做什麼都無法彌補她所犯下的過錯,惟一的方法就是用最古老的方法,也就是「一命抵一命」。

  「我……我的命是……是你的了……」她無意識地呢喃著。

  隆景隱約聽見她在咕噥著,卻聽不真切她究竟說了些什麼。「你說什麼?」他低頭看著趴在地上的她。

  佑希沒有反應,只是靜靜地趴在地上。

  他蹲下來,並伸出手去翻動她的身子,「你……」見她滿臉淚痕、眉心緊擰地昏厥過去,他的心又是一陣抽痛。

  也許——在這件意外當中,她也是一個受害者吧?他想。

  驀地,他又為自己的想法自責起來。他不該同情她,不該找借口原諒她,不該因為她的眼淚而心軟,不該!不該!

  第七章

  世田谷,甲斐家。

  甲斐瑞子坐在沙發上,一臉焦急煩憂地,「佑希她不會無緣無故消失的,她一定是發生什麼事了。」

  「你少自己嚇自己了!」  甲斐正平啐了一句。

  前來查問詳情的刑警問道:「甲斐小姐有沒有常去的地方?」

  「她最常去的地方就是俱樂部,可是俱樂部那邊說她這些天都沒去過。」  甲斐瑞子憂心忡仲地。

  刑警沉吟一下,又問:「那她有沒有走得比較近的朋友?或是有跟人結怨?」

  甲斐瑞子似乎不敢自作主張地回答這個問題,還偷偷地覷了甲斐正平一眼。

  甲斐正平皺皺眉頭,說道:「她一向獨來獨往,沒有什麼比較要好的朋友,我看……應該也不會和人家結怨。」

  「噢?」刑警經眉苦思,「那麼……有沒有可能是甲斐先生你生意上和人有什麼……」

  「絕對沒有。」未待刑警問完,甲斐正平就接口說道:「如果是和我結怨,我應該會接到恐嚇電話或恐嚇信,但是一直到目前為止,我都從沒有接過這類電話或信件。」

  「是嗎?」刑警陷入一陣苦思之中。

  若不是結怨,那……莫非是逃家?「甲斐小姐失蹤前,有沒有跟甲斐先生或是甲斐太太發生過爭執?」

  甲斐正平想也不想地,「她一天到晚跟我們吵,但是從沒像這次這樣一走了之。」

  這個也不是,那個也不對,刑警不覺一臉為難地,「既然這樣,我們就先發尋人告示,也許甲斐小姐或是她的朋友看見了,會主動跟你們聯絡。」

  「也好。」  甲斐正平淡淡地。

  要不是他妻子哭著求他,他根本不打算報警。

  佑希目前正跟前原直人交往當中,不管她是因為什麼原因失蹤,對他們倆的交往都有著相當的影響,因此除非萬不得已,否則他是不會選擇報警處理的。

  現在他只希望佑希沒做出什麼有損家門名聲的事情來。

  ☆ ☆ ☆ ☆ ☆ ☆ ☆ ☆ ☆ ☆ ☆ ☆ ☆ ☆

  「甲斐建設千金甲斐佑希已失蹤多日,目前仍不排除是遭人綁架。因為甲斐家未接獲任何恐嚇電話或信件,警方希望甲斐小姐或是有她消息的人士盡快出面理清案情。」

  隆景看著電視上的新聞報導,神情顯得有點凝重。

  也是,一個女兒失蹤多日,做父母親的是該緊張;不過這件事鬧到上電視,對他來說也不是件好事。

  想著,他將目光移到躺在床上沉睡著的佑希身上。

  不知道她為什麼還能睡得這麼沉,難道她一點都不感到恐懼害怕?落在一個恨她的人的手中,她難道一點警覺、一點心慌都沒有?

  突然,他手起手落地在茶几上重重一拍,並發出了巨大的聲響。

  也許是聽見了聲響,佑希恍恍惚惚地清醒了過來,「唔……」她在床上扭動了幾下,喉頭咕噥著低啞的聲音。

  「你也該醒了。」他聲音低沉地。

  聽見他低沉又平緩得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佑希已經醒了大半。她從床上坐了起來,下意識地低垂眼簾看著自己的身上是不是又像之前那樣一絲不掛……

  他像有透視眼似的覷出她心裡所想,「你怕什麼?」他冷笑一聲。

  她一臉困窘地,「我……」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在知道她是害他一家四分五裂的罪魁禍首後,不管她說什麼都已經先心虛在前。

  他彷彿也沒興趣聽她說些什麼,只是抓起茶几上的無線電話,沉默地走向床邊。「拿去。」他忽地將電話丟給了她。

  她迷惑地望著他,「這是……」

  「你失蹤的事已經上電視了。」說著,他在床沿坐下,並盯著她,「打電話回去報平安吧!」他說。

  佑希怔望著他,若有所思地。

  他把電話交給她,難道不怕她向家人求救嗎?如果外界知道是他綁架了她,那麼他的前途不是全完了?他真的不擔心?

  「打呀!」他又說。

  他的臉上沒有一絲憂慮,沒有一點試探,表現出來的模樣既鎮定又自然。

  然而他心裡正在盤算著一件事情,那就是他想看看她的反應:她是會企圖求救,還是……還是留下來為她所犯下的過錯贖罪。

  「你不希望警方出動大批警力搜尋你的下落吧?」他一副事不關己的神情。

  佑希訥訥地拿起電話,心裡糾纏著千百種情緒。

  於情於理,她是該打這個電話,她不能叫父母親為她的失蹤而憂心,就算不為她爸爸,也要替她媽咪想想;再者,她不能讓赤川背上一條綁架罪名,因為……這是她欠他的。

  這麼一想,她立刻動手撥了家裡的電話,電話響了幾聲後,她聽見母親心焦如焚的聲音。

  「喂,媽咪嗎?我……」

  她還沒說完,甲斐瑞子就急急出聲,「佑希!」

  「媽咪!」不知怎地,在這個時候聽見母親心急的聲音讓她覺得好難過。

  「佑希,你在哪裡?」  甲斐瑞子接到女兒的電話,難掩激動。

  佑希倏地紅了眼眶,但還是力持聲音平靜地,「我在,在京都。」』她隨口扯了個謊。

  「在京都?」  甲斐瑞子訝異地,「你怎麼會在那裡?你,你和誰在一起?」

  佑希鎮定地一笑,「我一個人來玩啊!」

  「啊?」甲斐瑞子似乎有些疑惑地,「你一個人去京都玩?」

  「嗯。」她肯定地,「看見電視上的報導,我還嚇了一跳呢!」說著,她瞄了坐在床沿的隆景一眼。

  「你沒事吧?」  甲斐瑞子還是不放心地。

  佑希笑著搖搖頭,「沒事,我玩得很開心呢!」

  感覺不出有什麼不對勁,甲斐瑞子終於鬆了一口氣,「沒事就好,下次別這樣了。」

  「下次不敢了。」她說,「好了,媽咪,我要掛電了!」

  「佑希,」  甲斐瑞子緊追著問,「你什麼時候回來?」

  她假意思索著,「再說吧!等決定了,我會打電話給你的,就這樣了,拜拜!」為免露出破綻,她沒給甲斐瑞子太多思考的機會便迅速地掛斷了電話。

  結束與母親的通話後,她的神情顯得有點落寞、有點難過。坐在床上,她怔怔地發著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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