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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席絹 「我怕當妳終於遇到意中人時,會後悔著恨不相逢未嫁時,我不能這樣對妳。而,嚴家這個大家庭,家業不再興盛,但兄弟之間的爭奪卻正要開始,妳嫁進來不會快樂的。」想到母親對素馨的評價,搖了搖頭。他不喜歡別人在她身上秤斤論兩,婚姻的締結本就不該像在買賣牲畜,何況那人還是他的至交。「我希望妳嫁給心愛的男人,日後妳會知道,好朋友跟丈夫是不同的。」 可是,我心愛的男人就是你…… 若在以前,她可以大大方方的對他吼出這一句,可是她現在連看他的勇氣都沒有,更怕他看見自己哭得這麼淒慘。 啪!她蹲下身,搥破江面上一小塊薄冰,忘了自己多麼畏寒,連汲了好幾捧冰水拍在臉上。 為什麼當他在傷人時,卻可以以為自己在極盡能事的體貼?她的心好痛,更痛的是她連哭號出聲的自由都沒有,還得窩窩囊囊的不教他發現。她這是在幹什麼呀! 「妳別玩水了,這水多冷,想洗臉的話,等會兒我升個火煮水讓妳洗得舒服一點。」他遞一條巾子過來讓她擦臉,同時將她拉起。 「峻……峻少。」她將臉深深埋進巾子裡,悶著聲叫他。 「嗯?」他正忙著汲水升火,沒注意到她聲音裡的瘖啞。 「你……要怎麼向老爺開口說要取消這樁婚事呢?」 「我還沒想到。我先前只想著要跟妳談,取得妳的瞭解與共識,其它倒是次要了。」 「老爺不好說服。」 「可能要挨頓家法吧,還是會被驅逐出家門。」他其實已做好準備了。 她沉默了。 以為她在擔心他的處境,走過來拍拍她的手,沒注意到她小手一縮,躲開他的拍撫。逕自道: 「這樣也好,當真被逐出家門,我就能無牽無掛的去京城學醫了。我不想看到兄弟之間為了家產而日漸相殘鬥爭的場面,無能為力去阻止之下,我只能眼不見為淨了。妳不要嫁我,不要被捲入,我走得遠遠的,也不理會。我們兩個都好好的往自己的夢想上去努力,互相鼓勵。」 「你去京城要多久呢?」臉上的巾子好濕,不知被什麼所沁透。 「至少五年,最多十年吧。」 「真……久。」 「還好吧。學習的日子,一下子就過去了。」說到他最喜歡的醫術,馬上興致高昂了起來。 「那你大概會在京城……娶妻……生子……衣錦還鄉吧?」 「誰想得到那麼久的事?」他已煮好一小盆的熱水,走近她道:「妳巾子都濕透了,當心著涼,快過來用熱水洗把臉,別頑皮逞勇。」順手就要揭下她臉上的布巾,但被她躲開了去。 「嘿,妳還玩!」嚴峻玩心一起,就要撲過去抓她。 米素馨在地上滾了一圈,只想著要躲開他,卻差點滾落江裡,幸而嚴峻手快的撈住她,兩人相迭定在江邊,差一點就要掉下去。 巾子掉進了江裡,但她手一抓,又讓它濕淋淋的罩回臉上。 「妳是存心想得風寒是吧?」他無奈的問,想扳過她的小臉,親自沒收這條巾子。 她躲著他的手,整個人往前傾。好一個巧合,就在巾子落下一半時,她撞著他的臉,隔著巾子,他的唇與她的唇……撞在一塊兒了。 四目愕然相對,不知如何是好。 ☆ ☆ ☆ ☆ ☆ ☆ ☆ ☆ ☆ ☆ ☆ ☆ ☆ ☆ 他們當作沒有那回事,但其實都尷尬了好一會,無言的坐在火堆邊烤火:直到天氣又變冷了,兩人才默默起身打道回府。 晚風輕吹,遠方天際掀來黑帳,漫天張開,天色馬上就要墨透。 嚴家遼闊的牧場已然在望,兩人放慢了策馬的速度。米素馨領先嚴峻一個馬身,蓄意駕在他前頭,好讓他無法看到她的表情,才開口問他道: 「峻少,你很肯定我們之間只是知己情分,全無男女的情愛在裡頭,但你又從何判定起呢?如果有一天,你要娶妻了,你怎麼會知道對那女孩的好感是來自於朋友之情,抑或是男女之情呢?」 嚴峻不愛她,不想娶她,事情就這樣了,著實沒有再追問下去的必要,她心裡是知道的。既然他未來的妻子不是她,那麼他的婚事就再也不干她的事了。但這些話就是忍不住問出口,胸口滿溢著的不甘心讓她還是想問,非常小家子氣,她知道,可是她沒有辦法。 有沒有可能是他搞錯了?有沒有可能他是喜歡她的,但他不知道,固執的認定兩人只是朋友? 嚴峻想了一下道: 「素馨,也許有一天我會娶妻吧,但應該不是因為我對她有男女之情的關係。我認為夫妻之情應是一種和平相處的情分,彼此都帶著一點感激,最好不要摻雜愛情。話又說回來,可能是我覺得那種東西並不存在,只是一種幻覺罷了。所以就算我娶妻了,也不會有分辨上的困擾。」 「你不相信愛情?」她訝異著這個發現。 「我相信。但那東西不會存在於生活中,至少對我而言是。」 「亂講!我爹娘很恩愛;我大哥、我姊他們都是跟喜歡的對象成親,他們也過得很好,我相信世上有愛情!」 「那真好。」嚴峻沒有反駁,衷心希望素馨有天能遇到她命定中的男人,過著幸福的生活。相信愛情,並且得到。 米素馨沒有回頭、不必回頭,就猜得出嚴峻現下的表情--對她充滿祝福的表情。 他一向欣賞她的樂觀,卻又太常沉浸在自己的悲觀裡不思改變。 以前覺得兩人這樣截然不同的性情挺有意思的,但現在不這麼想了,甚至感到有點生氣。或許就是這樣,他們於是走到如今這種結局--她愛他,可他不愛她,還認為她只是誤把友情當愛情看待,要她清醒。 「嚴峻。」她叫他全名。 「嗯?』 「你是一個呆子。」 他靜默不應答,想來正在猜測她這句罵是開玩笑還是當真。 她清了清喉嚨,深吸一口氣,接著說道: 「好,如你所願,我們不成親,我不嫁你。我會幫你,讓你無事一身輕的離開這裡,安心到京城去完成你的夢想,這是我身為你的知己好友的最後道義。不管我其它情感因你而受了多重的傷,為此心裡有多麼怨你,但,這些都沒讓我忘了我是你知己好友的事實。」 「素馨……」嚴峻想要開口。 可她不讓他說。 「我會為你做兩件事,而這兩件事是你目前最需要的。第一件事,我不會讓你因為這樁婚事而受到家法處置或趕出家門。身為你的朋友,怎麼可以讓你因為我而受到那麼重的懲罰?第二件事……」她深吸口氣,終於回頭看他。 嚴峻正皺著眉頭看她,好看的五官滿是憂慮,像有滿肚子的話正待說出口;可他是個很有風度的男人,不會隨便搶別人的話,通常會等她把話說完。想來他對她所說的第一件事很有意見。婚事告吹這種事,他的想法一定是想從男方這邊傳出不良事跡,能多壞就多壞,能傳多遠就傳多遠的,那麼一旦婚事結不成後,女方的閨譽方能不受半點損傷。 她知道他要說什麼,卻不打算讓他說。 「別管那些名聲不名聲的了,別提那個,一個字都不要說。你不好奇我為你做的第二件事嗎?」 「我不想要妳為我做任何事,我交妳這個朋友,從來不是為了要妳幫我做事,雖然妳……是幫過我很多忙。」這是無可否認的。 「你也幫過我呀,別計較那些陳年往事了。」 「好,不說過往,就說現在吧。我堅持,退婚這事,由我來處理,妳不要攬下這件事。再有,妳也別提什麼第二件事了,什麼也別做,妳幫我已太多了。」 「我可以不做第一件事,但第二件事非做不可,這是你當下最需要、而且必然會感激我的事。」她嚴肅的看他。 「素馨……」他想下透還有什麼事會讓她表情這般慎重。因著好奇,所以沒有阻止。 「嚴峻,我愛你。」她定定的看著他。 嚴峻猛地拉住韁繩,驚得差點掉下馬,只能瞪著她看。 「就算你以為我這份心情只是友情上的錯認,但我還是要告訴你,我愛你,不是友情,是一份少女真真切切的情思。」 嚴峻仍無法言語,整顆心起起沉沉,太過震撼,難辨其中喜憂…… 「而,我要為你做的第二件事是--從今以後,不再愛你。從今以後,努力去愛上別人。」 這就是朋友道義--不要他覺得辜負,不要擔著愧疚:也為了不讓自己覺得遺憾,所以還是要讓他知道,曾經,她愛過他,在他身上寄托了所有最純真的情意,並且深深失落,不復追尋,就此遺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