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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言子    


  "替你偷東西?……是,偷東西。"逯惕之刻意壓低音量,那抹鬼祟神秘的神情好像正在幹件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一樣,充滿著詭譎和幽暗。

  像,從黑暗間向她走來,將逼迫她出賣靈魂的幽冥使者。

  第二章

  晨,曙光現

  威遠將軍府  北進院

  "喂喂喂,你們別擠蹭了行不?"大嗓門兒的何敝踹腿一蹭,身後的兩三個人便被他給踢下了牆去。

  只瞧一大群男人們趴在北進院的圍牆頂,個個皆引頸瞇眼,偷偷摸摸地只想朝屋子裡窺見點兒什麼東西才甘心,由於想偷看的人著實太多,他們索性層層疊起了羅漢來。

  "娘娘腔,你倒分析分析,咱們逯將軍跟人家曲姑娘成天關在房裡足不出戶的,倒底是在搞啥名堂啊?嘖嘖嘖,孤男寡女,傳出去怎不壞了人家姑娘家的名聲唷!"何敝目不轉睛瞪著北進院的大門,神色間有股淡淡的可惜以及不以為然。

  "噯,說你笨你也甭不承認,"韓味的雙掌支住下頜,靈動的眼眸側睇了身畔的莽漢一記,然後才又望過北進院大門,那雙眼,彷彿早已穿透進了門內。

  "人家既然關起門來,當然就是在做些得關起門才能做的事情囉,難道你連這麼簡單的道理也不明白嗎?""咱就是不懂才問你啊!做啥又藉機損人哪?你不比咱聰明,哪會有能耐當上個只消動動嘴就了得的參謀官?"何敝不服氣地拿手肘勒住韓味纖瘦白嫩的脖子。"說,快快說來——""呃,咳咳咳……才不只動嘴,還、還有腦袋……呃,呵呵呵……咳咳咳……"韓味半咳半笑,雙臂假裝揮舞著故作求救狀。

  只不過旁邊根本沒人要理睬他們,看他倆這般嬉笑怒罵的景況也已非一天兩天,早就跟吃飯喝粥一樣的習慣平常了。倘若他們有一日不吵鬧,那才真是出了怪事兒咧!還不如多留心北進院大門裡的動靜才刺激有趣些呢。

  在那扇緊合著的柚木大門內,可沒人還有多餘的心思去聽聞戶外那些雜雜作響的吵鬧聲,正如韓味所說,他們當然在做著些關起門才能做的事情……

  "不對,這一步錯了。"終於,曲昕臉上露出一絲不甚耐煩的表情,她回頭,沉靜,卻暗狠狠地瞪向靠坐在躺椅上啜茶的逯惕之。她已經練習了兩天一夜了。

  他倒輕鬆自在,只需張嘴、說話、喝茶、指使她,但勞動受苦的卻是她耶,不僅得一直重複再重複的背誦他交給的一張機關圖,還必須迅速消化掉所有機關圖內的部署、走位……

  此刻,她又累又困,眼皮簡直就快連在一起打架了,沉悶到底的他卻不懂得體諒,還盡要她不斷拚命演練。

  曲昕覺得自己的耐性已經瀕臨界點,再不可能更壓抑了。

  "你瞧,這一步必須退三進六,否則的話——"逯惕之攤開機關圖,指著上面的走位分佈說道。

  "否則否則否則,"她忍無可忍的咆哮道,學起了逯惕之略顯責備的口吻。

  "否則我就已先累死、倦死、渴死、餓死了!"隨後,便逕自快步走向那張已經空著的躺椅旁,負氣似的仰身一躺而下。

  "曲昕……"逯惕之皺起眉頭,輕輕喚她的名字。

  "……"曲昕不答腔,乾脆合上雙眸,眼不見為淨最好。

  自負之人總是不屑輕向人低頭的,他知道,她正是個集合美麗、智慧、膽識與技藝於一身的特殊女子,也因此,她才敢如此自負,自負到敢於一再輕蔑起他的權威。

  "女飛賊也只是具人身肉軀。我告訴你,我累了。"曲昕星眸閉合,桃唇緊抿,壓根兒是一丁點兒商量的餘地也未留。本來麼,身體是她的,累了,自然就得休息囉,哪還需同他商量什麼名堂麼?

  "……"逯惕之放下機關圖,走至躺椅旁,低頭俯視她。

  "……"曲昕毫不理會,她的自負底涵蓋著強勢的堅決。就算他有天大的道理也阻止不了她想好好睡一覺的決心。

  他輕歎著氣,碩長的暗影疊墜在她仰躺的身子上,籠罩住她。"否則,那重重的機關陷阱便可能將是你喪命的地方。知道麼?"僅在那一霎間,似乎有種模模糊糊的奇異感覺襲上了曲昕閉鎖的心房,她有種被猛地撞擊了一記的幻覺。她說不出任伺話。

  "我可絕不願你是因為大意而被犧牲了……"他又說,雙眼仍舊在凝望。

  雖然閉著雙眼看不見、但她依稀感覺得到自己被他修長幽暗的黑影子所覆蓋著。而那股莫名的寒涼之氣竟又再度隨著他的靠近,而漸遽增強了,就像他第一次靠近她時的那般冷冽。

  穿越過肌膚,透進了骨骸,直抵她最最細緻脆弱的心房處。

  那頑強的冷冽感彷彿僅在一瞬間便已凍結了曲昕,她睜不開眼看、張不了口說、四肢動彈不得、氣血倒灌逆流、心也凍結地將要麻痺……

  "那……你還是先休息會兒再練吧。"突然,逯惕之背轉過身,離開了躺椅,也離開了她。

  戶外的曙光微微透入,逐漸溫暖些了。

  但,曲昕心上那處因他經過而造成的凍結,卻隱隱地仍在抽搐著、怎麼強制也停不下來似的。

  她緊緊合著眼簾,怕向旁人洩漏了一絲絲不安的情緒。

  *  *  *  *  *  *  *  *

  半旬後  東海海岸的風力強健勁勇,翻捲起一層又一層的急流猛浪。

  十數艘以桐木鐵皮打造成的大船整整齊齊的排列在港灣中,桅桿上的帆布迎風飄蕩,頂端懸掛著一面面標寫了"威遠鎮南"字樣的幡旗。

  "你騙我。"望著眼前一望無際的汪洋大浪,說實話,曲昕實在很不願在旁人面前表現出她的脆弱,但一雙腳卻還是不由自主地直往後退,一步、一步又一步。

  身畔的逯惕之一把抓住她急欲脫逃的手腕,穩穩的,不讓她有臨陣脫逃的機會。他的眼梢沉斂,唇角緊抿,一副自信昂藏的堅定神情。

  "你騙我。"曲昕再一次重複道,語氣間充滿著不悅和輕鄙。

  "騙你?本將軍豈有欺騙你的道理?"緊執住她的手腕,他轉頭,望向遼闊的大海深處。

  "總之……你就是騙了我。""曲姑娘,你甭講笑了吧,咱們逯將軍不過是要你去'拿'樣東西。又不是個負心漢,哪有啥騙不騙的呀?"既沒耐性又挺多嘴的何敝開口說了話,一隻腳跨於甲板,另一隻則插在船頭上抖啊抖的。

  "可你們沒一個人曾告訴過我,這東西得出海去拿。"曲昕仰著臉,冷冽的目光穿巡在週遭的每一張臉孔上。

  "啊?娘娘腔,你沒跟她說嗎?"何敝瞪著那即將登上船的韓味,一副隨便問問的態度。

  "呃……嘿嘿,我還以為,就算你這個藏不住話的寬嗓門兒沒說,"腳剛離岸的韓味露出了一抹尷尬的笑,癟癟嘴,用下巴指著逯惕之的方向。"咱們將軍也會自個兒向曲姑娘說明白的。"然後,在場的所有人全將視線焦點集中至他們的將軍,逯惕之的身上,只見這名備受矚目的男人臉色轉也不轉,鎮定得很呢。

  "哈哈!搞了大半天,咱們果真啥人也沒告訴過她唷!"何敝捧著肚子,弓起身子哈哈大笑了開來。一點兒都不擔心此舉會否替船下那一對男女臉上的嚴肅表情更再雪上加霜……

  "你們,這群狂妄、自大、滿肚子壞水的臭男人!"曲昕鄙夷至極地斥道,眼瞳內逐漸渙散出一簇倉促的火焰。

  自負如她者,是絕不會甘心受一群被她評為粗鄙的男人們所擺佈的。

  "放開我。"曲昕提出警告,語氣之寒簡直可以逼得一般尋常人即刻便震懾地鬆了手。可,誰教她面前的這男子卻同樣也是一塊寒冷的極冰呢。

  既然說不通,她決定乾脆就和他來場硬碰硬的陣仗。

  心一橫,曲昕遂出掌朝逯惕之的胸前一劈,將他略微震退了幾步。"我說,你放開。""將軍"此時不管是船上船下的人全都叫嚷了起來,眼見情節生變,他們隨即擺好了圍攻的陣仗,將曲昕與逯惕之給團團圍繞住。

  逯惕之先前執握住的手仍未放鬆,他揚起另一隻手臂,示意阻止眾人伺機而上的圍攻。

  "……"掌心雖是擊中了逯惕之的胸口,但曲昕的手掌卻恍若被他胸前一個強烈的吸盤給吸住了似的,怎生抽離都掙脫不開,她愈扯,那股莫名的吸附力便愈強。她愈扯愈心慌、愈扯愈焦躁……

  於是,眾人的眼前就出現了這樣的一幅景象:逯惕之抓著曲昕的手腕不放,曲昕貼住逯惕之胸口的手掌怎地都抽扯不起。看情況,他倆的形影是誰也離不開誰了。

  "……"曲昕仍舊不放棄,沉默地壓抑著慍火,將自己一注一注的內力灌入了掌心中。

  "你瞧,可不是本將軍不肯放過你,"逯惕之揚手扣住她貼覆在他胸膛前的那隻手腕,一抿薄唇,竟然朝她露出了難得的淺笑。"是我這心口上的東西捨不得你,不願意你背棄它。""……"曲昕末發一言,只睜著一雙懷疑不定的火簇眸子照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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