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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決明 「你不知道這種時候要把眼睛捂起來嗎?」梁宛歌好想呻吟,讓她想想,唐虛懷把她壓上桌時,有沒有做出什麼教壞小孩的事…… 有,從頭到尾都是! 「沒人教我。」囡囡這時又是天真小女孩,無辜得很無害。 「小孩子看到限制級畫面就該天真爛漫地驚呼:『你們在幹什麼?玩摔角噢?』才對,而不是惦惦清醒,不吭一句把這些從頭到尾看完嘛!」 「有什麼關係,先生只是把手伸到你的衣服裡,可能還握住你的胸部嘛,又還沒有做到什麼部分。」 聽聽,這是一個五歲小孩嘴裡說出來的話,社會道德淪喪到這種地步,未來的國家棟樑全是朽木嗎?! 「你趕快忘掉,不然我會打你小屁屁!」梁宛歌惱羞成怒。 「做壞事的人又不是我,明明是你們大人自己要在小孩子面前做呀,結果被揍的是小孩子噢?!這是不是你們常說的——遷怒呀?」口氣是問句,但是童嫩軟調裡就是擺明了指控。 呃,汗顏詞窮。 「你說的對,揍你是不對的,該揍的是那個男人。」梁宛歌覺得要糾正小孩子的觀念,最首要的就是在小孩面前讓她親眼看看壞蛋的下場會有多慘,這樣才有助於小孩回歸正途! 她甩甩手,雙臂在做熱身運動,以她和唐虛懷的距離估算,等她走到唐虛懷面前正好可以賞他紮實一拳! 「囡囡,你先下樓去洗把臉,再讓玉玲姊弄早餐給你吃。」唐虛懷在梁宛歌還沒衝上來扁他之前,先要求清場,趕小孩下樓,否則有她在,要做什麼都綁手綁腳的。 囡囡又恢復成那個沉默寡言的小自閉兒,彷彿剛剛和梁宛歌在竊竊私語的聰明小大人完全沒存在過,這回連點頭都沒有,幾乎是立刻從床上彈跳起,就咚咚咚跑下樓梯。 「囡——」梁宛歌想叫住她,但小身影跑得恁快,一點停頓也沒有,梁宛歌一直到完全瞧不見囡囡的背影,才猛然轉身,暴怒地殺到唐虛懷面前,纖指狠狠戳向他的胸口。「你為什麼用這種口氣對她說話?!」 「口氣?我的口氣很好呀。」 「你那種口氣跟指揮一隻狗有什麼不同?!『囡囡,你先下樓去洗把臉,讓玉玲姊弄早餐給你吃』;『來福,你先下樓去咬報紙,再讓玉玲姊弄狗罐頭給你吃』,你自己比較看看,這兩個句子是不是一模一樣?!」 「哪裡一樣了,你這是欲加之罪!」她的比較法根本是硬拗,而且還是拗到沒有半點道理! 「就是一樣!你為什麼不對她疼愛一點?對她有耐心一點?你對她來說應該要像個爸爸,可是她怕你!你有沒有看到她怕你,她甚至不肯在你面前講任何一句話——」 「我並不自詡是她父親,她只是我一個病患。」他將囡囡從那女人肚子裡拿出來,是因為囡囡有生命跡象,求生意識強烈,所以他救她,在那當下,如果囡囡沒活下來,他也不會有任何感覺,這種抽離的第三者淡漠,是當了醫生的職業病。 「你就是用這種想法在看待她?」梁宛歌完全沉靜下來,臉孔上淨是冷漠。 「我的想法有錯嗎?」唐虛懷反問她。 「不,你沒錯,我不能去奢求一個混蛋能多體貼、多懂得去善待一個心思細膩的小女孩,對你而言,她不過就是一塊你從別人肚子裡拿出來的肉罷了,那跟你上超市去挑選一、兩盒牛肉豬肉沒什麼兩樣。在你眼中,她是病患,在我眼中,她只是一個很孤獨的孩子!她就算有病,也是因為你們讓她變成這樣!」梁宛歌握著的拳在發抖,那是她在隱忍怒意的結果。「我今天要回我家,如果你不反對,我想帶著囡囡一塊回去,我有信心讓她完全不用治療、不用吃藥就能恢復一個五歲小女孩該有的活潑。」 說完,梁宛歌轉身要走。 「宛歌。」唐虛懷將她扯回胸口,料到她會掙扎,他收緊手臂。「我不懂你為什麼生氣。」 「你放開。」她不想解釋,對牛彈琴這種累人的事情她不想做。 唐虛懷用男人強橫的力道制止她的拒絕,直到她踢蹬雙腿也無法掙開他而緩緩放棄,他沒放鬆力道,再問一次:「我的想法有錯嗎?」 梁宛歌深深吐納,抿著正在顫動的唇。 「……對囡囡而言,你不只是她的救命恩人,你對她來說,絕對不單單就是一個醫生而已。」 她說著,速度很慢。 「但是如果你救回她,卻讓她認為自己的出生只是一種污穢的延續,她沒有父親,沒有母親,因為她是亂倫下的產物,那就代表她永遠都要背著這個原罪。或許在她心裡曾經想問過:有沒有人願意站在父母親的位置來填補那個缺口?你是她轉移父親形象的唯一人選,她在你身上尋找一個父親的影子,然而你卻沒有這個認知,只當她是一個病患,哪裡有病、哪裡會痛就醫哪裡,完全不給她幻想空間,就是明擺著告訴她,你和她的關係就只會是醫生和病人。」 她深呼吸,覺得肺葉都在發疼。 「她只是個孩子,你有必要……如此快狠準地讓她幻滅,不許她作夢,強迫她立刻要成長到明暸這些、老老實實接受這些……你問我,你的想法有錯嗎?」她搖搖頭,「我不知道怎麼去斷言對錯,但是你對一個孩子……太嚴厲了。」 唐虛懷是心理醫生,卻在這一刻被人當頭棒喝,敲得頭昏眼花……梁宛歌幾乎是懂了囡囡的心情,完完全全地懂了,難怪囡囡願意在她面前表現自我,因為她知道這個大女孩是懂她的,知道她在想什麼,並且憐惜著她所無法擁有的一切,誰說五歲孩子不能分辨誰待她好?孩子有孩子的直覺,而那種直覺,是最直接、最純淨的。 「我沒有心理準備去當一個孩子的父親。」 「這句話,等你女朋友告訴你她懷孕時,你就這麼回答她好了。」她保證他會被打得頭破血流——如果那位女朋友也是性子火爆的話。 「宛歌,我不是在開玩笑,我抱起巴掌大的囡囡時,我以為她活不了了,她母親也是希望她死,我心裡在想,如果是這種情況,對囡囡來說,是不是死掉才是種幸福?我那時真的不想救她,要結束一個早產兒的生命是多簡單的事,你怎麼會認為有這種想法的我,會適合成為一個父親?」 「我不管你那時心裡是想把她拿去浸水桶還是用枕頭悶死她,重點在於——我現在還能看到囡囡在這棟屋子裡成長,她沒死呀,這才是最重要的吧?」 她又不意外他是那種見死不救的人,至少她從不覺得他是什麼仁心仁術的爛好人醫師,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這種高層次的境界,他這輩子沒機會登上去,但那又如何?他說那時不想救囡囡,但囡囡還不是活了五個年頭,雖然性格有些扭曲,但看起來還正正常常的,這不就夠了嗎? 「你說你沒準備好,你都準備了五年耶,五年還不夠嗎?換做是我,我五天就能準備好,就算還很生嫩,就算一點也不上手,我也可以跟著囡囡一起學習,又不是有人拿刀架在你的脖子上,要你立刻就成為一個超級奶爸,慢慢來就好了呀!你要是再不行,我教你嘛,雖然我也不懂,但是好歹用腦子也能猜想一對父母至少能滿足孩子什麼樣的要求吧?」 「你舉些例?」 「帶她出門去玩,去海邊、去踏青、去遠足,晚上去幫她蓋棉被,牽著她的手去上幼稚園,教她念ㄣㄆㄇ,每天在聯絡簿上簽名,小孩子不聽話時,一個扮黑臉一個扮白臉,以後她交男朋友,還要負責替她審視那個男朋友好或不好……要舉例舉不完。」 「聽起來不像是我一個人可以做到的事。」唐虛懷皺眉的模樣頗有無法勝任的苦惱。 「如果你還是完全不想做任何努力,就讓我帶囡囡回去好了,我不想再多說什麼了,放開我。」 唐虛懷當然不可能讓她如願,他坐在床沿,半逼迫她側坐在他腿上。 「或許你留下來,就能填補我做不到的地方。」 「你這是在聘請我當一個保母嗎?」 「囡囡想要的,會只是一個保母嗎?」唐虛懷似乎有意延續方才因囡囡清醒而打斷的纏綿,高挺的鼻尖蹭碰她的髮梢。 「她當然不是,她希望有的是個母親。」關於這點,梁宛歌知道自己沒猜錯囡囡的心思。 「那就對了。」他還是沒挑明說。 梁宛歌並不遲鈍,他的弦外之音撥得那麼響亮,聽不懂還真的是白癡,但是她不喜歡他拿囡囡當借口,繼續耍這種曖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