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置:首頁 > 作家列表 > 決明 > 冰女對上火焰男 > 上一頁 返回 下一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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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決明 「對,和我們兩個同姓,雖然它是只小白鼠,但就姓黑。」黑煉笑著,此刻的他與黑凝,好像兩個坐在搖椅上,回顧人生點滴的老公公、老婆婆。「那是我們生平養的第一隻寵物——」 「也是最後一隻。」 「它很可愛呀,還會跳火圈。」黑煉說話時,還夾帶些肢體動作,讓他的敘述聽起來活靈活現。 「那是因為你想抱它,它看到你滿手的火焰,嚇得不跳也不行。」 「也對啦,它是滿會閃避危險的,因為我渾身是火就得逃,否則被燒成烤老鼠就很無辜了。」 黑凝臉上所有表情都褪去,逐漸冰冷。「它如果會閃避危險,就不會爬到我的手上來,活活凍死在我掌間……」她說話時沒有什麼情緒起伏,好像在說著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般。 「我記得你那時好難過,好幾天都不說話。」 「我沒有。」 「有,你還哭了。」 「沒有。」黑凝還是很堅持,她的記憶裡沒有這一段。 「有,你抱著我,哭得好大聲。」黑煉以為她是不好意思承認,所以也不打算和她在「有」、「沒有」這上頭打轉,自顧自地再道:「我看不到你的表情,卻知道你在難過,那時候是我覺得最不好受的,我討厭你那樣的『表情』,一點都不好看。」 黑凝的頭髮很長,坐在甲板上,長髮流洩在地,當然,也披散在黑煉伸手可及之處,他每回要摸她時,總是屏著息、小心翼翼,怕自己一不留神就會燒壞她的發。他讓自己心緒淨空,讓自己五指之間不帶火焰,才慢慢握著她一綹細長黑髮梳理起來。 「煉……」 「嗯?」 黑凝一時之間竟然有股衝動想告訴他,她忘掉那一切了,忘掉有個小女孩抖著手,捨不得地捧住冷硬的小白鼠身軀在哭泣自責,即使現在由他的口中拼湊回來部分記憶,她卻已經感覺不到任何心疼或是難過,就像個旁觀者,無關痛癢地聽著別人的故事…… 她想告訴他,可是話到了嘴邊,卻怎麼也吐不出來。 「凝?」黑煉再喚。 她看著他,最後還是選擇沉默。 她知道黑煉幫不了她,就算他心裡多希望能助她一臂之力,也一樣於事無補,只能看著她走向遺忘。 「煉,你前些日子在左派的生活,還好嗎?」她改變了話題,不想再談過去。 「還可以,是比以前在研究所被當成實驗白老鼠的日子要有趣多了,左派的人還滿新鮮的,可惜就是少了你。」滿足中的大不滿足。 「右派的人也很不錯,我喜歡他們。」 「你在說『喜歡』時,嘴角能不能笑一笑呀?如果不是因為認識你很久很久了,我會以為你在說違心之論耶。」 黑凝沒理會他的說教,逕自說道:「如果可以,我想一直留在右派。」 這句話,黑煉再聽不出來她的隱喻就太蠢了。 「而當中不包含我的位置,對不對?」 「對。」她也不造作,誠實而堅定地點頭。 「凝,如果我重新追求你,就像一個正常男人追求一個正常女人一樣,你會給我機會嗎?」 她沒點頭也沒搖頭,不給他完全肯定或完全否定的答案。 「正常?這兩個字眼是不可能套用在我們身上的,我們之間存在的問題,以前在、如今在、將來也會在。」 「凝,我們可以勇敢一點去嘗試,或許結局會出乎我們兩人的意料!」 黑煉的話,讓黑凝笑了,但是笑容裡沒有一絲暖意,反倒苦苦的、澀澀的。 「我們當中,總要有一個人冷靜,不能像你這樣不顧後果。」 因為她害怕,最後受傷害最深的人,是他。 她會忘掉所有的感情,但他不會。 不能遺忘的人,往往最是痛苦。 ☆ ☆ ☆ ☆ ☆ ☆ ☆ ☆ ☆ ☆ ☆ ☆ ☆ ☆ 在海上航行的日子,除了酷酷的船長之外,沒有人算得出來已經過了多久。 就在右綰青已經想直接跳海尋求解脫之際,一艘豪華游輪慢慢駛入眼簾,猶如救星降世。 原來右叔真的替他們三人安排好登上豪華游輪到日本,雖然同樣是以偷渡的方式,但是平穩的大游輪總是好過一個大浪打來就顛簸搖晃的小船上千倍。 可是—— 「原來右叔是這個打算呀……還猛拍胸脯說什麼都打點好、安排好了,要我們三個人放心上路。」右綰青擰著眉,拇指壓按著太陽穴旁跳動的青筋。 「沒辦法,右派不是沒有錢嗎?」黑凝的反應永遠都一樣,淡淡的,此刻她正在綁著脖後的繩結。 「那麼……」右綰青閉起眼,像在隱忍什麼,接著雙臂一攤,展示身上那襲日式和服加上侍女圍巾的造型。「叫我們上游輪當侍女也太過分了吧!我以為我們上船就可以快快樂樂享受一段海上旅遊,然後再快快樂樂殺上仇家總部報仇,結果呢?我一個堂堂右派首領竟然淪落端盤子?!」 「同樣可以到日本就好了,還是你想要坐小船一路吐到日本?」這樣的話,酷船長的破小船還沒走遠,大概跳船再游個二十分鐘就可以趕上——如果中途沒被鯊魚吞掉的話。 右綰青扁扁嘴,前幾天的折騰她嘗夠了,也嘗怕了!要她再回到小船上去搖晃顛簸,她真的情願冒著危險用自由式游上日本! 「端盤子就端盤子嘛,誰怕誰呀!」右綰青踩著不情願的步伐殺進廚房,黑凝當然也跟上去。 廚房裡很熱,一群同樣打扮的侍女正等著大廚出菜,以便在第一時間替貴賓送上熱騰騰的美食,她們說的語言,黑凝是聽不懂的,倒是右綰青學過幾年日文,簡單的交談溝通沒問題,不一會兒就打入侍女圈子,和她們閒聊起來。 「她長得好像日本娃娃噢,頭髮那麼長,留了多久呀?」 黑凝知道有一個侍女是指著她問話,但她不知道那位侍女問什麼,最後還是透過右綰青的翻譯,才知道她的模樣似乎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在這些侍女眼中的黑凝,有一種非常特殊的氣質,當她不發一語時,活脫脫就像櫥櫃裡的娃娃——當然不是可愛或美麗那一型的,而是高貴又冷漠,給人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距離感。這種氣質有幾分神似日本人偶大師園句昭浩的傑作「SUPER DOLLFIE」,白晰的膚,讓她的唇色紅得醒目,尤其穿上日式和服後,沁冷清艷的氣質越發明顯了起來。 「她是台灣人,不會說日文,不過還是要請大家多多照顧噢。」右綰青以日文回答。剛好黑凝也不喜歡與陌生人交談,語言不通給了她一個更光明正大的理由不開口說半個字。 「還閒聊?快上菜了!」一名看起來就是所有侍女領導者的女人突地冒出來,要大伙手腳俐落點。 眾侍女不敢偷懶,立刻端著大盤子出菜。 右綰青與黑凝依樣畫葫蘆,別人做什麼,她們也做什麼,要是犯了錯,頂多被糾正一兩句,倒也沒出太大的紕漏——除了黑凝端去的菜以驚人的速度冷卻掉之外。 挨過最忙碌的午餐時刻,她們兩人總算能坐下來吃頓飯,不過只有三十分鐘的時間,因為接下來還有整艘大船的清潔工作等著她們。 「黑煉呢?」右綰青敲打著自己酸痛的肩,這才發現好像少掉一個傢伙。 「他被一個男人帶走了。」去哪裡黑凝也不知道,大概也跟她們兩個一樣——勞動服務。 「呀!黑煉在那裡!」才彎過一個走廊,右綰青便眼尖地瞧見了黑煉高大的身影。 只見黑煉被一名妙齡女郎纏住搭訕,他一身游輪服務生的打扮,筆挺的小西裝、黑長褲,看起來絕對不輸給游輪上的任何一位紳士。 「黑凝,你猜他身上的衣服會不會燒起來?要是燒起來的話一定很精采。」右綰青很惡劣地破壞前方看起來頗養眼的美景,她被黑凝冷淡的態度誤導,以為她對黑煉沒有半分感覺,不會在乎黑煉和哪個美人兒拉拉扯扯,所以說起話來肆無忌憚:「喔哦!那個女孩子塞東西到黑煉手裡耶,我跟你打賭,一定是她的房間號碼,黑煉艷福不淺耶,一上船就釣到富家女,今晚春色無邊噢!」 黑凝看著,默不作聲。 明明心裡想回應右綰青三個字——很好呀。 可是那三個字卡在胸口,沉澱在最疼痛的地方,彷彿如果要脫口而出,就必須用盡力量去撕扯開一層層的皮肉,才有辦法順利成語。 「讓黑煉多認識一些人,他才會明白以前我們的生活圈是多麼狹隘,在那個世界外面有多少更好的人,只要心裡開始有了比較,他才會……放開我吧。」 黑凝聽到自己的聲音正平穩地說著,是呀,她心底一直是打著這樣的主意,她並不完美,會有比她更合適黑煉的人出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