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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路可可    


  翔華反對嗎?謝翔中唇邊的笑意變得森寒無比。

  翔華總算是有所長進了,也看出這件投資案的不對勁了。違約金是一億又如何?爸爸一旦涉入那個度假村開發案,失敗的話要垮上的是十幾億的謝家集團啊。

  「你有空的話和翔華多聊聊,他就是缺乏你在生意上的敏銳度。」謝長雄說道。

  「我知道了。」謝翔中簡短地再和爸爸談了幾句後,掛上了電話。

  他處心積慮佈局了那麼久,爸爸總算也要走到「毀滅」這一步了。

  --媽,我們和爸爸的仇怨,快扯平了啊。他走到媽媽身邊,無聲地在心中說道。

  「妳可以休息了。」謝翔中彎身讓謝媽媽躺回了床上。

  「謝媽媽,那我們明天再聊喔。」修澤嵐笑瞇瞇地為謝媽媽拉高了薄被。

  「妳的嘴巴說不累嗎?」他扯了下她的嘴巴。

  「說不累,可是手累了。」修澤嵐一聳肩,仰頭衝著他一笑,拚命地甩著手腕。「我今天搬了好幾箱的道具,手和腰都快搬斷了。」

  「妳幹麼做那些粗活?」他握住她的手臂,修長指尖找著了她肌肉僵硬的地方推揉了起來。

  「我們劇團小,事必躬親是正常的嘛。」她幸福地歎了口氣,用她不必撒嬌也顯得甜蜜的聲音對他說道:「你的手勁再輕一點的話,那就更好了……」

  「妳的手臂瘀青了,下回小心點。」謝翔中皺著眉,指尖蜻蜓點水般地滑過那片淡紫色的痕跡。「劇團經費不夠的話,不用跟我客氣。」

  「努力才有收穫的感覺才正點嘛!」修澤嵐雙手插腰,嬌瞋了他一眼。

  這男人真是學不乖,老是愛把她當成附屬品,想她獨立闖蕩江湖已久,獨立得嚇死人呢!

  「啊!我忘了一件事,今天還沒幫謝媽媽梳頭。」修澤嵐推推他,把梳子塞到他手裡。「喏,你幫謝媽媽梳頭。」

  謝翔中一愣,沒接過梳子。「我不會。」

  「你會自己梳頭,就一定會幫謝媽媽梳。」她鼓勵地說道。

  謝翔中緊閉著唇,再度扶起媽媽的身子,而那失去意識的身體就像塊毛巾似地掛在他的肩臂上。

  他手裡的髮絲有些乾澀,有些稀疏,可是……握起來有生命的感覺!

  他回憶起十多年前那個總愛一邊照鏡子,一邊和他說話的媽媽。他的呼吸被窒堵在胸口,就連梳頭髮的動作漸止了,都毫無自覺。

  修澤嵐面對著謝翔中的沉默,她什麼也沒說,只是靜靜地瞅著他。

  謝翔中在改變,變得比較有情緒了一些,變得比較像個「人」了。她喜歡這個有溫度的他。所以,她打了通電話給明曦大哥,想和他談談她的感情近況。

  只是,明曦大哥的電話打不通,他也沒回電給她……修澤嵐的心不安地蠢動了下。

  「媽……」謝翔中的唇間不自覺地逸出一聲低喃。

  修澤嵐被他的低喃喚回過神,她心頭竄過一陣痛,驀然抬頭對上了他的眼。

  謝翔中很快地抿緊唇,狼狽地別開了眼,將媽媽扶平躺在床上。

  「謝媽媽是什麼樣的人呢?」她拍拍他的肩,故意一聳肩,佯裝沒事人地閒聊問道,語氣卻因為強忍哭意而微微顫抖著。

  謝翔中抬起頭,正好看到她拚命地眨眼想眨干眼淚。

  「我媽是個倔強的人,在外人面前一定表現出最好的一面。」他傾身吻去她的淚,主動地談起了這些年。「如果她知道我爸爸從沒來看過她,她會很難堪的。」

  「你爸從沒來看過你媽?」修澤嵐目瞪口呆地搖著頭,沒法子接受這種事。「他們當了十多年的夫妻了,這不對勁吧?」

  「沒有什麼對不對勁的問題,這只能證明那個男人的無情。」謝翔中低頭撫平媽媽的髮絲,聲調降至冰點。

  「是嗎?你覺得你爸爸瞭解你媽媽嗎?」修澤嵐揪著眉心,總是覺得不對勁,於是絞盡腦汁地想找一個合理答案。

  「應該吧,否則他不會等了十幾年,才把他外頭的女人帶回家。」他說。

  「如果隱藏了十幾年了,為什麼不繼續隱藏下去?」她猛眨著眼,還是不解。

  「聽說是我爸外頭的女人無意間看到了她兒子的日記,日記中載明瞭無法認祖歸宗的痛,那女人為兒子的心細如髮而心痛,所以才對爸爸提出了要認祖歸宗的要求。」

  媽媽知道真相的那天晚上,曾來找他談過心事,可他給了她什麼樣的建議啊……謝翔中握緊舉頭,猛打了個冷顫。

  「你很恨你的家人?」她抱著他的腰,雙手交握在他的後背輕拍著他。

  「沒錯,我恨他們。」謝翔中低頭頂住她的發旋,把話吐在她的髮絲間。

  可是,他現在掙扎了。因為修澤嵐不該成為他報復的工具,他要她、要到心都痛了,沒有人會拿刀捅自己的心啊……

  「我覺得啊……你爸媽做了十幾年的夫妻,他一定知道你媽媽有多倔強,他知道她會不想讓人看到她不好的一面。」修澤嵐輕聲地說出這個突然躍入她心頭的想法。

  謝翔中聞言,身子一僵,他霍然推開她在一臂之外,兇惡地瞪著她的臉。

  「妳的話是什麼意思?」他要她和他站在同一邊,而不是要她幫著別人說話。

  「一個老朋友生病,我們都會去關心一下了,何況是夫妻呢?我覺得你爸爸一定是有原因,才會從沒探望過謝媽媽……」修澤嵐握住他繃緊的臂膀,盡可能地放輕說話語氣。

  謝翔中瞪著她黑白分明的眸子,赫然想起這十幾年來,爸爸每個月必然會要他口頭報告媽媽的情況。爸爸甚至還會不定期請中醫師到病房裡來為媽媽把脈、看診。然則,他總把爸爸的一切行為解釋成偽善。

  難道,爸爸真的還關心媽媽?那他的恨、他的陷阱算什麼?

  「我的懷疑很合理,對不對?」見他臉色益愈鐵青,她於是大膽地假設道。

  「妳懂什麼!」謝翔中低吼一聲,大掌陡地掃住她的肩膀,十指無視於她疼痛的表情,全數箝入她的肌膚裡。

  他不要任何人來動搖他的恨,他不要對那些人有任何憐憫,否則他對他們所做的一切將會讓他成為一個卑鄙之人。

  「我只是想讓你從另外一個觀點來看這件事,有些仇恨是可以被化解。」她不要他因為對父親的恨意而憤世嫉俗。

  「妳什麼都不知道,憑什麼說仇恨是該被化解的?」他打斷她的話,一個念頭忽而竄入謝翔中的腦中。

  會不會是謝翔華早知道他的居心叵測,所以先幫修澤嵐洗了腦,讓她來軟化他的恨?

  謝翔中不安了起來,他猜忌的眼神直勾勾地瞪著她。

  「妳為什麼不說話了?妳心虛了嗎?有人跟妳說了什麼,對不對?妳給我說實話--」他寒凜的眸直逼到她眼前。

  「說什麼實話?誰又該跟我說些什麼?難道……你對我隱藏了什麼嗎?」她睜大眼直盯著他,心頭擔心地一揪。「你……你已經結婚有老婆了嗎?」

  「沒有。」他只是已經有了未婚妻。謝翔中抿緊唇,冷硬地別開了眼。

  修澤嵐看著他繃緊的下顎,她一跨步向前,捧住他的臉,鎖住他的視線。

  「為什麼不敢看我?你不會以為我是你爸派來當說客的吧?」她條理分明地問道,眼神很鎮定。「當初是你自己找上我的,真要有什麼居心叵測,也是你吧。」

  面對她黑白分明的眼,謝翔中的筆頭因為過度用力而顫抖了下。

  「妳認為妳身上有什麼特質要讓我對妳居心叵測?難道我覬覦妳那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劇團嗎?」攻擊是最好的自我防護。

  「我們的劇團雖然小,但是那是我們努力經營的一個表演空間。我們有理想、有目標、有熱情!我們想藉由小劇場傳達對社會的關心!我們不像你,什麼都沒有!」一聽到他批評「嵐」,她的眼就冒火,手掌也不客氣地推了下他的肩膀。

  謝翔中反掌扣住她的手腕,狠狠地瞪著她。

  任何人都不許這麼無禮地對待他!

  「我什麼都沒有,那妳留在我身邊幹麼?妳坐在這裡幹麼?我媽又不是妳的什麼人,妳幹麼這麼偽善?」謝翔中咬牙切齒地說道,一股腦兒地拋出他的不安。

  沒有人會毫無目的地對一個人好!他不相信人性!

  「你搞什麼鬼!」修澤嵐用盡全身力氣把他推到病床邊,強迫他看著謝媽媽。「她不是植物人,她是你媽媽!」

  修澤嵐掏心挖肺地大吼出聲,兩行淚水奪眶而出。

  她的眼淚像雷擊一樣地擊中他的心,謝翔中站在病床邊,動彈不得。

  「你給我搞清楚!要不是不忍心看到你痛苦,我何必要投注這麼多心力?你以為我的睡眠時數很多嗎?我昨天排戲排到半夜一點,我幹麼不在家睡大頭覺!幹麼來陪謝媽媽說話!」修澤嵐的淚汩汩而出,狂亂地喘著氣,抓著病床的欄杆以支撐自己。「你居然還見鬼地以為我偽善,你以為我想從你身上得到什麼?你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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