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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鄭媛 「怎麼,你不喜歡她嗎?」當恪瑤聽見兒子第三次以不同理由拒絕,她再也忍不住問道。 這幾日只要她一開口提及簡王府提親之事,永琰便以各種理由拒絕,恪瑤三番兩次被拒,開始懷疑起兒子的動機。 「她年紀與我相差太大,不適合。」永琰冷淡地道出原因。 他剛回府內,便在廳前讓母親攔下。 「你的大哥馬爾渾承襲安親王爵位前,早已娶妻生子,你卻拖到今日尚未娶妻,要等到什麼時候,你才能讓額娘放心?」恪瑤柔聲對她的小兒子道。 對永琰,她一向不曾說過重話,遑論打罵。連她的大兒子馬爾渾都曾跟她私下抱怨,額娘向著永琰的心是偏的。 「額娘操心的事太多了,」永琰對恪瑤道:「孩兒的婚事我自有盤算,額娘不必憂愁。」 瞪著兒子英俊的容貌,恪瑤恍惚回想起,她第一次見到這個孩兒時的情景…… 「怎麼能不憂愁呢?」恪瑤瞇起眼。「你整日在宮中,不曾聽你提過哪位格格的事--」 「我要的女人,怎見得一定是個格格?」 恪瑤一愣。「你這話什麼意思?」她問的謹慎。 「額娘,我累了,明日還要進宮當值,不能陪您多聊了。」他站起來,打算回自己的屋內歇息。 他忽然想起,自己既然為安親王福晉所收養,當年太皇太后所行之事,王府福晉必然全數知情。 「皇上打算把你留在身邊多久?你不僅有戰功,遑論你曾為皇上擋過一刀,何況你的兄弟還是個親王!皇上對你難道不思追賞封爵?」恪瑤突然問。 「皇上自有他的盤算,關於這點,孩兒無法代皇上回答。」他淡道。 恪瑤不以為然。「整日聽你提起皇上,怎麼你就只顧慮到皇上,額娘問你的話就都不能回答了?」 永琰斂下眼,淡淡地笑。「額娘,難道妳跟皇上吃醋了?」 恪瑤瞪大眼睛,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永琰咧嘴一笑,準備離開。 r,永琰!」恪瑤叫住兒子。 他停下腳步。 「你跟皇上告個假吧!」恪瑤突然說。 「告假?」他問。 「就是告假。額娘要你下江南,到杭州替我辦件事。」恪瑤眼色轉冷,臉上的表情嚴肅起來。 聽母親提起杭州,永琰沒有表情。 恪瑤逕自往下說道:「記得……你阿瑪在長沙,納入那個姓顏的女子吧?她生了一名小格格,現就在杭州。」 「是嗎?」永琰態度冷淡。 「我想,到今年她的年紀該有十八了。」恪瑤訕訕地往下道:「她既是個親王府格格,如今已逾越婚嫁年齡許久,咱們沒理由再將她留置,也該讓她早日出嫁,這樣你阿瑪他地下有知,也才能寬慰。」 「額娘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代我前往江南,親自把她給我接回京城!不過,別把她送進王府,我會在城西另行為她租賃一所別業。等她一回京,咱們便立即給她辦喜事!」 永琰聽完恪瑤的話,僅淡聲問:「聽額娘的意思,已經為格格找到對象了?」 恪瑤撇開嘴,這些日子來頭一回打從心底笑得開心。「我心裡的確已經有盤算了。」 永琰淡淡地問:「額娘已經篤定,是那個府裡的爺了?」 恪瑤笑道:「是啊,就是潤王府的平貝子。」 潤王府?永琰眼色逐漸放冷。「據孩兒所知,平貝子不僅已年近半百,況且他已經--」 「已經娶過福晉了?」恪瑤冷笑。「無妨的!那個--那個叫禧珍是吧?憑她那樣的出身,身上還有一半漢族血統,能嫁給平貝子就該偷笑了!雖然是續絃,也算是撿個現成的便宜了!」 永琰凝視著他的額娘,沒有接腔。 永琰的沉默,讓恪瑤警覺地收斂起得意之情。「怎麼了,永琰?」她試探地笑問。 「額娘為何突然想到格格的婚事?」 「剛才我不是說過了--」 「聽說前日府裡來了一名相師,是簡福晉介紹的,名叫余一得?」他淡聲問起。 恪瑤一愣。她以為這個兒子只對皇帝的事感興趣,根本不管府裡的事,沒想到永琰雖不常回府,竟對府裡的事竟瞭如指掌…… 她偏廳私下會見余一得之事,她的大兒子馬爾渾甚至全然不知情。 「你怎麼知道這事?又是哪個奴才多嘴了?!」恪瑤發怒,認定是她的屋子裡的奴才嘴碎! 「額娘,孩兒關心您,您的事孩兒樣樣知情。」永琰盯著他的額娘道,語調溫柔,眼色卻冷淡。 恪瑤又是一愣,既而有些慌張地道:「永琰,你額娘被病苦折磨這麼多年,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見那余一得!不過,他可是治好簡福晉多年心痛病的人--」 「我全明白。」他打斷恪瑤的話。 「你明白?」 他點頭,甚至露出笑容。 見到永琰的笑臉,烙瑤稍感心安。「你明白就好!你明白不是額娘心狠……是那個余一得,是他這麼說的--他說只要府裡那年歲已滿十八的格格不盡快出嫁,就會克煞主母!」 「額娘的意思,孩兒全都明白。」他答。 「那麼,你同意替額娘到杭州,把她帶回京城成親?」 「當然。」、永琰道。 聽見永琰的承諾,恪瑤至此才真正安了心。 安親王福晉突然累了,因為心安而感到濃濃的困意襲來…… 永琰目送數名奴才,以軟轎扛著他的額娘回房歇息,而他矜冷的眸色內,隱藏著不為人知的思緒…… 第五章 杭州民間與京城有很大的不同。 一路上永琰詳察鄉土民情,他的臉色不熱不冷,不笑少言。讓這趟跟著他下江南的王府總管奕善,始終揣摩不到他的心思。 午時在客棧裡,王府總管奕善忙招呼貝勒爺吃飯喝酒,萬萬不敢怠慢。 奕善是王府的大總管,向來養尊處優,這幾日來他騎馬趕路,弄得自個兒腰酸背痛,只差沒嗚呼哀號…… 可他算什麼?對下頭而言他是可以作威作福的大總管,可在主子面前也不過就是王府裡的老奴才,就算把他折騰死了,他可是連一個字兒也不敢抱怨! 更何況是在三貝勒面前? 即使是老福晉,似乎也不敢得罪這個性格冷峻內斂的三兒子,即使對她的大兒子現任安親王馬爾渾,老福晉都不盡然如此和顏悅色!奕善不看僧面看佛面,他的眼皮可是繃得緊,曉得哪個才是正主兒,才能幹到今天這王府大總管的位置! 「三爺,杭州雖物美豐饒,然總比不上繁華京畿,更不比咱們王府內舒適愜意,這趟出來可讓您受罪了。」奕善陪著笑臉。 「我不好受,只怕善總管一樣難受!」永琰咧開嘴,眼色卻沒笑容。「這處地屬濕熱,咱們住慣京城爽皚之地,江南雖美,對北地住民而言終究只能遊樂休憩,不能長居。」 「是呀!貝勒爺說得正是--」 「然則小格格長住此處,」他笑得冷冽。「只怕不習慣也得習慣!」 一時,奕善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呵、呵,貝勒爺……您這話……這話可教奴才不好回您呀!」他嘴角抽搐。 傳聞這三貝勒爺,好話壞話都不聽,性格深沉冷峻,難以捉摸得很! 永琰十八歲前住在王府,奕善看著他長大,然而這十多年來三貝勒不僅多次隨聖駕遠征,更長年處於漠北,王府裡的奴才見過三貝勒的人不多,即使見過也多所生疏。更何況三貝勒容貌英俊冷冽、甚少言語,與繼任安親王爵位的大貝勒馬爾渾那老好先生的性格全然不同,致使府內奴才對三貝勒的恭敬畏懼、小心翼翼,甚至比伺候現任安親王馬爾渾還如履薄冰-- 更甭提,三貝勒曾救過聖上一命,是皇上身邊最倚重的臣子!加以三貝勒常受皇上委派受命出外,平時已甚少回府,更加深眾人對三貝勒的敬畏,而缺乏瞭解。 永琰瞪了奕善一眼後,默然凝望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販夫走卒…… 十年了! 他猶記得當年,那對著自個兒猛掉眼淚的小女孩,那滿臉淚痕的傻模樣,彷彿全天底下的悲慘事,都教她一個人嘗盡了! 永琰皺起眉。職責所在,他原不該答應額娘辭別聖上,南下杭州。然而他一直想弄明白,何以他會對那愛鬼哭臉上流不完的淚,一直耿耿於懷、這麼心煩意亂? 「善總管,到格格的住處,還有幾里路要趕?」他幽幽問了句。 見貝勒爺不搭腔,只得摸摸鼻子埋首吃菜的奕善,嚇得猛抬起頭來-- 「那個,」他用力嚥下滿口飯菜。「咳咳,格格住在杭州城西,距離城內約莫還得行二十里路左右……」 「走吧!」永琰站起來。 「啊?」奕善張大嘴。「貝勒爺,您一口飯也沒吃呀!」 「先找到格格要緊!」丟下話,他轉身走出客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