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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駱沁    


  沈關月才剛推開社辦搖搖欲墜的門,社長就已衝到門口迎接。

  「總得讓我吃過飯吧。」沈關月淡道。連社長都這麼不沉著,難怪棋藝社總是沒長進。

  「哦!」社長吐吐舌。雖名?棋藝社社長,但高一的她仍不脫稚氣,會冠上社長這個頭銜也純是人緣好,跟棋藝無關的。

  沈關月彎腰脫了鞋,踏上榻榻米,一抬頭,武司那雙黑湛的眸子就在眼前,她驀地一驚。怎麼他也在這兒?腦海浮起選社那日班上喧鬧的情景,原來是他選了如此冷門的社團,才惹出那場騷動。

  「嗨!」武司笑著打招呼。「你也是棋藝社的嗎?」

  沈關月抿抿嘴,並不答話。

  「學姊是我特地情商請來的顧問啦!」社長走至沈關月身旁,側著頭,眼光不住打量面前的郎才女貌。「你們認識啊?」

  「同班罷了。」沈關月簡短回答。

  社辦裡還有另外三名社員,全是對棋藝有興趣才加入的,其餘的掛名社員,別說是來社辦了,連平常的社團時間都難得下完一盤棋。

  沈關月對武司視而不見,走近一對正殺得難解難分的社員,觀看一會兒戰局,開口點出兩人的缺點在哪裡。

  社長拉了另一個對手開始布子,沈關月走近,從棋盤上空有交錯方格觀至黑白子滿佈,依然不肯挪步。因為──他,就在另一張茶几旁。

  他到底想怎麼樣?沈關月一向只有深藏自隱的情緒給染上了赭紅的微怒。

  武司對於她的視若無睹,不怒不惱,只是帶著興味,視線隨著她的身影移動。看到她明顯的閃躲,他笑了。他還以為在她冷漠的眼中,他和班上同學一般,不曾重要到讓她在腦海中留下印象呢!

  見他人殺得難分難解,一局接著一局,沈關月被引起了棋癮,卻苦於顧問的身份,無法加入戰局,怕會妨礙到參賽社員的練習時間,只得續做局外觀。

  「顧問,指導一下新進社員吧!」望進沈關月眼中的渴望,武司開口。

  沈關月聞言背影僵了一下,遲疑一會兒才挪步走近,隔著茶几在他面前跪坐下來。

  只是下棋而已,沈關月安撫自己,不知為何,從武司轉來的第一眼起,只要一接近他,她就不由自主地感到緊張恐慌,那股恐懼讓人無法捉摸,令人感覺麻麻的、酥酥的,像是渾身沒了力氣,站不住腳一般。

  「下圍棋嗎?」沈關月強定心神問道。

  「不。」武司輕笑,起身取來棋盤,旋又盤腿坐回原位,將棋盤置於茶几上,取出棋子逐一擺上。「圍棋太單調了,我比較喜歡以物克物、階層分明的象棋。你拿手嗎,顧問?」武司挑眉凝睇著她。

  「玩玩而已,沒有什麼拿不拿手的。」被看得心慌,沈關月急忙低頭,搶先將馬挪出。「我先走,該你了。」

  武司聳聳肩,走出了他的第一步棋。

  她也偏愛象棋;在棋局上,她不再是受人輕視、遭人非議的沈關月,她化身為萬物的主宰,調兵遣將,運用智慧將對方逼入死境,藉著攻擊釋出她在現實生活的苦。

  局至中盤,原本掛在武司臉上的自得神情被凝重取代,他沒有料到外表柔弱的她,思慮竟如此精銳細密,一開始的輕敵行?將他自己推人了萬劫不復之地,望著棋盤上各被壓制而動彈不得的兵馬,苦惱地皺起了眉。

  「我輸了。」努力搶救了頹勢一會兒後,不待沈關月喊出將軍,武司便自動投降。

  沈關月隱含著得意,也有些驚訝一向暢行無阻的她竟會陷入苦戰。他本已墮入必敗之路,再難挽救,卻還能在最後狠狠反撲,將她手下兵馬吞噬大半。要不是在一開始她已搶得先機,將他的後援去除,現在俯首稱臣的人恐怕是她。

  「兵家常事罷了。」沈關月看了看表,動手將棋子收進棋盒,午休時間巳將結束。

  突然,武司傾身貼近,嘴角噙著一抹淺笑。「記著,下次輸的絕對不會是我,絕對!」

  武司瞬間迫近放大的臉和響在耳際的低語,嚇得她差點彈跳起來,身子急往後仰,雙手撐在身後的榻榻米上,企圖拉開距離。

  語畢,他寓意深遠地望了她一眼後,迅速轉身離去。

  沈關月茫然地看著那扇闔上的門,他那似乎另有涵義的話讓她迷惑了……*9*9*9「各位同學,今天要考試,大家都還記得吧?」一上課,商業禮儀老師站在講台前問道。

  聞言,班上同學開始騷動竊笑,鬧哄哄的「嗡嗡」聲傳了開來。

  誰不記得?上個禮拜老師說要考大家走路的姿勢,叫大家拿本厚書頂在頭上,在講台前來回走上一趟,藉此做?期中考成績。一個禮拜下來,最厚重的會計課本不知被摔歪了幾個角,練習的人和在旁技術指導的人笑聲不斷。

  「記得就好,考試開始,一號。」

  考試開始,走得四平八穩的大有人在,因緊張而「出槌」

  的也不在少數,轉眼班上考過的人已佔了大半。

  沈關月手掌開始冒汗,她不喜歡成為眾人注目焦點。她怕!

  腦海中那些在她面前交頭接耳的畫面又清楚浮現,只要她一站上講台,底下的同學一定會聯想到她的過去,開始議論紛紛。

  她閉緊了眼,強迫自己不去想,但是成效不彰。

  「沈關月,到你了。」在叫了兩次號碼得不到回應,老師就著點名簿尋著了她的名字輕喊。

  不要緊張,不要緊張。沈關月舐舐乾澀的唇,拿過課本起身走到講台前,定定心神,將書頂上螓首,邁步跨出。

  不過十來公尺的距離,走起來卻那麼遙遠。沈關月將注意力放在書本上,一直不敢看向人群。

  剩一點點而已!她對自己說,眼神微微?高,望向終點,卻見武司站在那裡。

  一分神,頭的角度失去了平衡,書本跌落,手直覺反應要去接,卻落了個空,書本已被武司自半空截走。

  「你的書。」武司將書遞給她,沈關月準備伸手接過,還沒碰到,武司又迅速收回手。「借我一下,我沒帶書出來。」

  沈關月咬著下唇,遲疑了一會兒,點點頭,走回位子坐下。

  「沈關月書掉了要扣一點點分數哦!武司,該你了。」老師笑道。

  「是。」

  武司將書置於頭頂,手閒適地插在褲子口袋,將西裝攏在臂後,長腳一邁,以媲美世界名模的卓爾風姿走起台步來。這個舉動立刻引起全場尖叫,更有此起彼落的口哨聲助場叫陣。

  教室內的氣氛在武司將西裝外套脫下勾在肩上、回過頭微瞇黑眸為了個魅惑?生的眼神時,沸騰到最高點;那眼神不媚,卻飽含誘惑。

  走回起點時,武司手臂瀟灑一甩,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西裝外套剛好不偏不倚地輕輕落在沈關月身上,將她罩住。

  武司的體溫還殘留在上頭,沈關月在衣下?起手,手背微觸著西裝內襯,感覺好溫暖。

  「你的書。」武司走下講台,溫柔地拎起外套,絲毫沒有弄亂她的發。將會計課本放在她的桌上,指尖畫過她的手背。

  沈關月急忙收手,緊握在胸前,見他直往他的座位走去,緊繃的心才微微地放鬆。

  班上女生忙著咬牙跺腳,恨外套不長眼,沒有飛到自己的位子上,完全沒有人注意到武司的刻意舉動。

  「好了,大家靜一靜,下一個。」老師以手擊掌,開口維持秩序。

  班上靜了下來,開始考試後沒多久,又是一陣喧鬧。

  冬的腳步已邁入尾聲,繽紛的初春,已將來臨,一如人的心,吐出了春色的枝芽。

  *9*9*9「當──」解除禁錮的最後一節下課鐘聲響遍了整個校園,原本漫無人影的走廊迅速湧上了急欲放學的人潮。

  講台上的國文老師還恍若未聞,依然口沫橫飛地倡導他的古文樂,直到班上同學一雙雙的眼飽含怒意地直瞪著他,他才意猶未盡地收了口,吩咐每排的最後一個同學把自圖書館借來當補充教材的「詩經選」收回。

  「下課,今天的值日生要把這些書還給圖書館後才能走啊!」國文老師丟下這句話就拎起課本走人。

  沈關月將書包整理好背上肩頭,走到講台前,看到那一疊如山高的精裝書,不由微微一怔。

  看起來──好重。

  突然一隻手臂打橫伸出,拿起兩本書扔到她懷裡。沈關月下意識地接住,然後看到武司已將全部的書一把抱起。

  「走吧!你不是還得趕公車嗎?」武司帶頭先走,跨出教室。

  沈關月抱著書趕緊跟上,視線飄向他寬闊勻稱的背,沒想到他的力氣竟這麼大,那一本本又厚又重的精裝書被他的手臂一環,渾像全沒了重量似的。

  原來他是另一個值日生……沈關月對這種巧合,微微皺起了眉。

  走到圖書館門口,管理員小姐正好走出門,將門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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