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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頁 柏沙 「我……」 「看著我,紀菱,你存心在躲我,是不是?」他執起她的下巴,注視著她的眼眸。「你可知道我找你找得都快發瘋了嗎?這一年來每每想起你,我的心就痛得淌血,你知不知道?」 「我……我不值得你這麼做。」她撇開頭,不敢注視他熱切的眼神。 「傻紀菱!都怪我當時太衝動,害苦了你,也害苦了我自己。」他懊惱的深吸一口氣。「我想,我們應該好好的談一談。」 「我已無話可說。」她低語著。 「不!我們必須好好的談談,尤其是詠虹的死!我必須告訴你緣由。我想,我和詠虹都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那就是逃避。」他深歎一口氣,自床頭旁的櫃子拿出一隻牛皮紙袋,取出一些文件遞給紀菱。 「這些診斷書的影印本是我從詠虹的主治醫師那裡拿來的,在詠虹死後一星期,我接到詠虹主治醫師的電話,他打電話來詢問詠虹為何沒有去找他接受治療。於是我去了一趟醫院,才由醫師的口中得知,詠虹就算不自殺也活不過兩個月,因為她的胃癌已經到了末期。」 「天哪……」紀菱接過診斷書後,抱著那一疊紙苦澀的閉上眼。 「我沒有盡到照顧詠虹的責任,每天和她生活在一起,卻連她得了這麼嚴重的病都渾然不知。」他自責的低頭,雙手緊握成拳。「詠虹在面對自己的病情時,不管是精神上或是肉體上都選擇逃避,才會導致她不能承受而崩潰;我也一樣,若是當年西貢事件我能勇於坦然面對,也不會讓我們之間弄到如此的田地。」 他自床沿起身,走到窗前注視著細雨不斷的天空,雙手不自覺的緊握,像在退抑自己矛盾的掙扎;接著,他毅然的轉過身,直視著紀菱。 「我必須告訴你當年導致你父親死亡的前因後果,不管你是否相信我,我都不能再對你隱瞞。」 「不!不要再說這件事了,我不相信我父親是你殺的,那只是因為詠虹的自殺才刺激你那樣說的,不要再提起這件事了……」紀菱頻頻的搖頭。 「紀菱,你曾說過真相不解開,我們之間永遠有心結,我體會到這句話了。現在,讓我們來面對真相吧!」他沉痛的停頓一下,最後艱澀的吐出:「我的確殺了你父親。」 「沒有!你只是存心說謊!」紀菱大聲的吶喊,望著他直搖頭。 「我也希望它是一個謊言,但它卻是事實,我的的確確親手殺了你父親。」他慘淡的牽動嘴角,停頓了一會兒,彷彿在回想往日的記憶。 ☆ ☆ ☆ ☆ ☆ ☆ ☆ ☆ ☆ ☆ ☆ ☆ ☆ ☆ 「當年,越共攻進西貢的當天早上,我受齊管家之托前往峴港碼頭,當時因為你就要回台灣了,我實在捨不得離開你;但是我又不願讓你父親認為我不興事,尤其在眾人都反對我們的聲浪下,我更急於讓他們知道你的選擇是對的,齊管家要我去峴港辦一些事,我不疑有他就出發了。 到了半路,我越思索越不對勁,他好像故意引開我一樣,再加上越共的進軍,使得一路上滿是逃竄的人群,於是我掉頭回去;當我飛車馳奔快到家之時,我忽然聽到詠虹的尖叫聲,我下車循著聲音的方向走去,發現……發現詠虹正被三個越共輪暴著……」 史展桓的聲音因痛苦的回憶而苦澀。 紀菱重重的咬住下唇,眼淚自她緊閉的雙眼中串串滑落。 在經過一段時間遏抑住兩人的悲傷後,史展桓才接著說: 「我發了瘋的撲往那三個越共身上跟他們拚命,一陣扭打後,他們拿出機關鎗對著我,就在此時,詠虹突然瘋狂的撲過去搶下另一個越共的槍,在我們都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她扣著機關鎗的扳機,將那三個越共都射殺了;之後,詠虹就一面掃射,一面尖叫哭喊的衝到家中的後院。 家裡的人聽到聲響後,我母親第一個衝出來,迎面就被詠虹的亂彈掃射到,當我緊跟在她身後衝回家已太遲了,我母親已死在詠虹的亂槍下了;而詠虹依然不自覺的瘋狂開槍,我立刻撲上去要搶下詠虹的槍,就在這時……」 他困難的看著紀菱,聲音乾澀。 「你父親也被嘈雜聲引到後院來,當他奔出時,我正好搶下詠虹手上的槍;就在搶下槍的混亂同時,我也接到了扳機,子彈連射了三槍,這三槍中有兩槍正好射中你父親的胸膛,他在一臉驚愕痛苦的表情後便撲躺在我的腳邊;在這個時候,你由客廳衝到後院,正好看到我殺了你父親的這一幕。」 他緩和一下情緒,才又續道:「雖然這是個意外,但是你父親死在我的槍下的確是個不爭的事實;當年齊管家總是散播是非謠言,所以家裡上上下下的人都認為我在覬覦你家財產的同時,加上你親眼目睹了那一幕,所以我一點都不敢奢望你會相信我是失手殺了你父親,我不敢奢求啊!更不敢盼得你的原諒,畢竟,若不是我造成你父親死亡的主因,也不會讓你有這些年來受苦的果啊!紀菱……」 「為什麼齊管家要這樣做,爸爸對他們很好,從來就沒有虧待過他們,為什麼他們要這樣做?」事實的真相使紀菱瞪大眼,腦中滿是錯愕,她不敢相信從小待她如親生女兒的奶媽夫婦會做出這種事來。 「我想,或許是脫離不了人性貪婪吧!」史展桓開始道出一段隱藏十多年的陰謀:「當年,在我們一家三人還沒住進紀家之前,齊管家在紀家的權力可說是一人之下、眾人之上;我們到紀家後,你父親對我家人的厚愛,使他倍感威脅;尤其在我開始擔任你父親事業上的左右手後,他更是如芒刺在背。 其實,你父親會倚重我,並不是光憑我的能力,你父親是個很重義氣的人,不會毫無理由的撤換齊管家的地位,其實會導致他在你家權力逐漸消融是有原因的。你也知道你父親與美軍之間一直有著良好的往來關係,但你可能不知道你父親會與美軍關係密切,最主要是你父親幫美軍運送武器到越南;在我們進到紀家後,齊管家就已經很有計劃的在建立他的另一個勢力範圍。 於是,齊管家找上越共,他利用你父親幫美軍運送武器之便,走私武器給越共。後來這件事情東窗事發被美軍發現了,美軍要處決齊管家,但是你父親運用各種管道,將齊管家由美軍的槍口下力保下來;但為了不讀美軍對你父親的信譽有所動搖,你父親將齊管家在越南所有的人脈都斬斷,然後由我開始接手。人在這種情況下大多會選擇兩條路來走,一是感念你父親的寬宏大量,痛改前非;二是懷恨在心,恩將仇報;而齊管家則選擇後面,表面上痛改前非,但卻懷恨在心。 於是,他更積極的計劃要除掉我,然後取代你父親的財富與權勢;他暗中勾結越共,策劃當越共進軍西貢時,一併奪下你父親的事業。在他狠毒的計劃中,包括強暴詠虹,包括在我去峴港的半路叫人埋伏殺掉我和除掉我母親,然後挾持你父親,要他交出所有的財產,我想齊管家作夢都沒想到會這麼順利吧! 事情的演變比他意料之中還好,他想要殺的人都死了,連他下不了手的人也都借由我的手除掉了,這一切的罪惡更可以加諸在我身上。但是,老天雖然殘忍,並不是完全蒙蔽了雙眼,就在齊管家得手後,越共也在同一天佔領西貢,越南整個淪陷;當齊管家以勝利者的姿態拿著戰利品與越共分享成果時,他赴了一場鴻門宴。 消息傳來已是越南淪陷一個月後的事,齊管家和他的若干手下全死在越共的槍口下,槍決的借口是顛覆的戰犯。其實越共只是利用齊管家的貪念,作為併吞你父親財產的一隻棋子。後來你父親所有的龐大財產全落入越共的手中,現在你一定感到很奇怪,為什麼我會如此清楚這些來龍去脈?」他背靠著牆壁,雙手環胸的看著紀菱。 紀菱只是咬著下唇,默默的搖頭,事實的真相與內幕太讓她震驚了,她已說不出任何話。 「齊管家的一切陰謀,我是由峴港碼頭的何領班口中得知,他們有一部分的人還被齊管家強迫參與那次的計劃。那一天,在你被奶媽拖抱走後,炮彈打進家裡,阻隔了我想追你的路;在接連的炮火攻擊下,我抱著詠虹逃到後山,一直躲到天黑。 詠虹從事發後就一直淒厲的哭叫著,然後發高燒,連我都不認得了;直到入夜後,炮火聲漸漸的緩和,我才放下昏睡中的詠虹跑回家中,在斷簷殘垣的瓦礫中找到你父親和我母親的屍體,我將他們分別葬在我們常去的山嵐邊……」當時的情景歷歷在目,史展桓痛苦地閉上眼,痞啞的中斷了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