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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莫憂    


  只有一些關於他的消息在傳佈,據一些人的說法,他們曾看見風揚在某處不知名的小酒館裡酗酒,喝得爛醉如泥,狀甚落魄瘋狂,不許任何人親近。

  別人這樣轉述時,蝶兒只是微微一哂。

  她的心又何嘗不似風揚呢?只是她比風揚敢面對現實些,不需要用酒精來麻痺自己。

  婚禮的那一天終究來臨,蝶兒只覺自己像個遊魂,父親的攙扶,賓客的驚羨,袁建城的喜悅,牧師的祝福,都彷彿和她一點關連也沒有,她已經失去了思考和接受外界訊息的能力,她僅剩的生命熱情僅夠勉強維持她的身子站立不墜。

  令蝶兒不敢置信的是,如空氣一般消失的風揚竟會在關鍵的一刻來到婚禮的現場,她的心頭一半載著哀傷,一半溢著狂喜,哀喜交纏,一顆失去平衡的心令她不知所措。

  她曉得了,風揚是來帶走她的。

  他伸出了手,就等她來覆。她卻不免退縮遲疑,他們根本是無處可逃,走到哪裡,結局一樣是擁抱絕望。

  你不懂嗎?風揚!她用哀切的眼神問著。令她心震的是,風揚的眼神明白地說著,他懂,但他還是要帶她走。

  即使,他們真的沒有明天。

  是啊,她說過,就算是煉獄,她也要陪他;要死,她也要和他死在一塊。她拋了手中的新娘捧花,拖著及地的婚紗,奔向風揚。

  在觀禮眾人的驚訝聲中,他們攜手奔出了禮堂,躍進了風揚開來的保時捷,呼嘯而去。

  車子飛快地閃過許多寬廣的大道,風揚不斷地催著油門,把車子開到蜿蜒的山路,順勢而上。

  蝶兒沒有問他目的地,因為她知道,她已經找到終點,風揚是她生命的終點。所以,她只是近似貪婪地端詳著風揚的側面。

  只是,她不懂,為什麼他們明明是親生兄妹,卻在外型上沒有一點相似;他們之間,也沒有半點兄妹之間該有的情感。

  是蒼天有意捉弄吧!

  「在想什麼?」風揚驀地停住了車。

  「沒什麼!」她捉了他一把長髮,環繞著自己的頸項,勒得有些緊,俏皮地說:「我想這樣死去!」

  「你以為我帶你走,是為了殉情?」他反倒朗朗笑開,有生死不畏的味道。

  「別說了,我想被你的長髮緊勒,死在你的懷中。」她把死亡說得像是撒嬌。

  「讓我一個人活著?」

  「我要你活著想我,日夜煎熬。」她信口接腔著,眼神半是玩笑半是認真。

  「你好狠的心!」風揚伸手勾過她的頸,使她的額抵著他的胸膛,她髮絲的幽香竄進了他的鼻,惹得他心頭一陣蕩漾,使他近乎忙亂地推開了她,轉身開門下車。

  「為什麼停車?」蝶兒從另一扇門探出頭。

  「因為想讓你看星星。」風揚的黑眸閃耀溫柔。

  蝶兒抬頭望著滿天星斗,山區裡少了光害和空氣污染更顯明亮。星星鑲滿了夜空,光彩逼人,不知怎麼的,蝶兒總覺得看星星時能獲得一種幸福的快樂心情。

  或許是因為有風揚作陪吧!感到絢爛的不是夜星本身,而是有一個你極喜愛的人陪著你一同看星星,使人不知不覺幸福滿溢!

  她回頭迎向他向自己投射來的目光,再也不能自主地向前撲進他的懷裡,她激動太過,用力過猛,竟連風揚也禁不住她的衝擊,向後倒去,兩人在驚呼嬉笑聲中,滾落至路旁的草地,相擁相偎。

  「我們能去哪裡?」風揚用自己的鼻尖頂著蝶兒的。

  她卻是絲毫不以為意地玩耍著風揚的長髮,說:「能留在你的身邊就好!」

  他輕撫了她的頭,道了聲:「真傻!」

  「本來就是!」她燦爛地笑著。「只要能在你的身邊就好,當你的傻瓜!」

  「我不會讓你從我身邊溜走的。」他說著誓言。

  那一夜,蝶兒偎在風揚的懷中入眠,任由滿天星斗覆蓋。

  ***

  「懶鬼,起床了!」風揚笑著搔她的鼻子。

  「好亮的天空!」她以手抵額,望著蒼穹,興高采烈地叫著。

  風揚原本笑望著她天真浪漫的模樣,卻不知怎麼的在倏忽之間變了臉色,憂心忡忡。

  「怎麼了!」蝶兒在風揚的攙扶下,拖著笨重的婚紗站起了身子,發覺了風揚的不對勁!

  「有人追來了!」

  說時遲那時快,蝶兒一回頭就望見急駛而來的五、六輛汽車,車速快得給人一種像是在追捕犯人的感覺,蝶兒頓覺心驚膽跳起來。

  「風揚,我們快逃!」

  「能逃到哪?」他慘慘一笑。

  他想說的是,無論他們躲到了哪,都無法躲掉他們是親生兄妹的事實。

  「到一個沒有人能拆散我們的地方。」蝶兒彷彿已下定了決心。

  風揚瞧了一眼她臉上的神情,明白了她的心意,當下不再遲疑,握緊她的手奔向他的車,發動引擎,車子如箭般飛射而出。

  「蝶兒,下車,留下來!」率領車隊前來討回新娘的袁建城由車裡探出腦袋,想動之以情,挽留住蝶兒遠颺的心。

  結果,留給他的只是風揚加速後,車子排氣管所冒出的黑煙,像是在嘲笑羞憤交加的袁建城似的!

  「Shit!」袁建城怒氣沖沖地重擊方向盤,不死心地繼續追上。

  就這樣,六、七輛跑車,在蜿蜒的山路上追逐。

  這時,袁建城車上的行動電話響了,「少爺,你小心些,前面是斷崖!」他的保鏢恭敬地提醒著。

  「斷崖!」袁建城喜出望外地說:「這樣一來,他們就是插翅也難飛了。」

  一隊車輛已來到山頂,再也無路可進,隨著袁建城而來的十數個保鏢個個虎背熊腰,面目兇惡,人人手上都持著一支木棒,就等袁建城一聲令下,準備強行擄走蝶兒,順道修理風揚。

  「蝶兒,前面是斷崖,你快下車!」袁建城放聲大喊:「風揚,你為什麼要劫持自己的親生妹妹,快放了她!蝶兒,快到我這邊來,我會保讓你不受傷害!」

  保時捷內的風揚和蝶兒始終未對袁建城的咆哮做出回應,除了袁建城像一隻狂吠不止的瘋狗外,四周呈現一片寧靜的死寂。

  「風揚,你有種就下車來和我單挑!脅持蝶兒,算什麼英雄好漢?」

  不管袁建城如何謾罵叫囂,風揚和蝶兒還是不肯露面,逼得袁建城再也按捺不住,下令保鏢行動。

  「小心,別傷害了蝶兒!」袁建城再三吩咐,下了最嚴厲的警告!

  就在一干保鏢如狼似虎地向保時捷逼近時,保時捷突然又發動了起來。

  車內的風揚和蝶兒的雙手交握,臉上泛著甜蜜幸福的笑容,就在蝶兒微微頷首的那一剎那,風揚臉色自若地催加油門,車子如飛箭般地向前竄動。

  「不!」袁建城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倒抽一口氣,向前狂奔,想要挽回什麼!

  但仍是太遲了,他無力去改變些什麼。

  載著風揚和蝶兒的保時捷就在他的眼前活生生地地下萬丈斷崖!

  那一天是個艷陽高照的晴天!

  第二章

  六四一年,唐洛陽

  「不要!不要!」上官翩翩從枕榻之上翻身坐起,她那張俏臉被嚇成了慘白,玉容慘淡,一隻柔荑撫住了胸口,彷彿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

  冷汗淋漓,從她的額角淌了下來。

  「小姐,又作惡夢了嗎?」

  一個面目慈藹可親的老婦人捧來一盆洗臉用的溫水,置在床畔的角架之上。

  「奶媽,沒什麼。」上官翩翩看來驚魂甫定,硬扯出了一個令人安心的甜美笑容。

  「又夢見那一個面目體態和你相似的瘋女在漫步及哭墓嗎?」

  「不是!」上官翩翩下床趿上繡花鞋,頷首接過奶媽的毛巾拭臉。「是一個很奇怪的夢!」

  「我說小姐,你別說你這次的夢怪,你哪次的夢不怪裡隆咚的,聽得我神奇得很!」奶媽習以為常地說著。

  上官翩翩被她那好笑的語調逗得忍俊不住,噗哧一笑說:「這次真的不同,夢裡頭的人和衣著都很怪異,就連他們坐著的鐵箱子也都怪異的很!」

  「怎麼怪異法?」奶媽倒是給引起了好奇心。

  「有個男人是長髮,卻披散著發,跟一個和我長得又是一模一樣的姑娘坐在一個會動的鐵箱子裡面,那個鐵箱子前後四周都鑲著亮晶晶、透明的可以看穿的薄片,對了,好像是上次大食人帶來的琉璃;鐵箱子外面有四個不知什麼做成的黑輪子。那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姑娘叫蝶兒,那個長髮的男人好像是她的兄長,他們的身後有幾個鐵箱子在追趕著他們。追趕他們的鐵箱裡坐滿了男人,不過都是短髮的。最後,他們來到山頂,不知怎麼的,載著長髮男子及長得和我一模一樣的姑娘的鐵箱子突然直直地墜落斷崖,我就嚇醒了!」

  「他們穿著的衣飾,是中原人士嗎?」

  「不是,他們連衣著也很怪異,可是也不像胡人的衣裝,反正他們的一切都很獨特就是了!」上官翩翩不解地搖搖頭,沉吟地說:「怎麼又是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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