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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莫憂    


  他思念她,他需要她,他不能沒有她。

  「你快走!」她不知道自己在怕些什麼。

  她怎麼會恨一個男人,卻又可憐他?

  「你真的不念夫妻情分和母子之情?」

  一句話逼得夏宛青抬起滿是淚痕的臉龐,迫切地問著:「他……好嗎?」

  「衣喀真,跟我回東胡!」他迫近了她,霸道卻輕柔地執起她的手腕。「孩子需要母親。」

  「他現在人在哪?也跟著你來到中原了嗎?」

  「衣喀真,跟我回東胡。」

  她輕輕地搖了搖頭,臉上浮現了出乎人意料之外的堅決。「不可能,勒烈,我的血液是屬於中原的,我的心是牽掛這兒的!」

  「你真的不肯跟我走?」

  她試著去掙開他的手,發現徒勞無功,窘急地嚷道:「我要叫人了!」

  「無論如何,」他失去了憐惜之心,死命地將她往外拖拉。「我都不會對你鬆手!」

  「放手,放手!」她死命地叫嚷著,隨手抄起身旁籃子裡的一把剪子,想要對他造成威脅。

  他默默地回視著她,不閃也不躲,教她反而下不了手,執著剪子的柔荑凝在半空中。

  「衣喀真,」他有一雙最教人動情的眸子,「跟我回東胡!」

  他只差沒說出口,他愛慘了她!

  「青妹?」上官宏毅這時破門而入,威風凜凜地怒瞪著勒烈。「你放了內人,過往的事,我既往不咎!」

  「大哥!」夏宛青如逢大赦般,令人憐捨不已地脫口歡呼著。

  勒烈在那一剎那間白了臉,隨即又鐵青了一張臉。「她是我的女人!」

  上官宏毅冷冷地睨了他一眼,「再不放手,上官宏毅便要教閣下後悔一生!」

  「後悔一生?」勒烈瘋狂地大笑著,雙日緊盯著夏宛青。「衣喀真,跟我回東胡!」

  夏宛青沒有答話,一雙眸子的溫柔盡數投在上官宏毅的身上,道盡了萬千心意。

  勒烈先是慘白靜默了半晌,後才猛然回過神來,狂野地搖曳著夏宛青,殘忍地道出了一句石破天驚的話:「衣喀真,我殺了他!」

  「他?」她從他眼裡的冷酷明白了一切,卻希望是自己弄錯了。畢竟人說虎毒不食子。

  他卻像是得意地大笑著。「我知道,我早知道你是不可能跟我回去了,所以,我親手扼殺了我們的孩子!」

  夏宛青不願相信,死命地搖頭。「你騙我,你說謊!」

  上官宏毅怒火衝冠地大喝著:「你不是人!」

  勒烈卻已失去了理智,一味地喃喃自語著。「孩子死前還吵著要喝奶,他需要娘的!」

  要不是勒烈挾持著她,夏宛青必定會跌坐在地,人說,母子連心,當她從震驚中回復過來,取而代之的便是極端的憤怒及恨意。

  她幾乎毫無考慮,在氣憤交加之下,將手中的剪子刺向勒烈的心窩。勒烈卻像是一心尋死在她手下,將胸膛挺挺地迎向她失去理智的攻擊,當他胸前噴出朵朵血花,她才恍如大夢初醒般,驚叫著撤手後退。

  這次,勒烈鬆開了她,自己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待死。

  夏宛青急忙矮下身子,探望他的傷勢,絕望地發現剪子正中致命的心窩。「你為什麼不躲?」

  「我要你記得我!」他笑得好燦爛,彷彿完成了一件期待已久的事。「我要你永遠記得我死在你的手中!」

  他以興奮的語氣不斷地重複這些話語,在夏宛青的痛哭失聲中閉上眼睛。

  二十二年後,夏宛青的淚水依然潸潸而落,上官宏毅依舊給她深情無限的依靠及愛憐,而不可避免的是,上官翩翩也宛如當年勒烈一般痛苦不能自拔。

  她竟愛上了自己的哥哥?轉瞬間,她從幸福的雲端跌入絕望的谷底,萬劫不復。

  「荊慕鴻就是當年我和勒烈的兒子!」夏宛青哽咽地說:「孩子,你和他都是我苦命的孩子,為什麼老天不讓我一個人承擔一切的不幸?」

  「要告訴他嗎?」上官翩翩吸了吸鼻子,力求平穩地問著,臉色卻無法掩飾,灰敗淒然到極點。

  上官宏毅歎口氣說:「那孩子崇拜他的父親,如果道出過去醜陋的真相,只會加添彼此的痛苦難堪,就讓往事隨風,當做已逝的夢!」

  上官翩翩聽到「往事隨風」四個字時,心中傳來了一陣巨痛,聽見了心碎的聲音,是啊,荊慕鴻和她之間的甜蜜點滴,婚約盟誓也只能隨風而逝。

  「我明白爹的意思。」她失魂落魄地退出了夏宛青的房間,喪失了一切生氣。

  「翩翩?」夏宛青不放心地想要追上前去。

  上官宏毅卻一把拉住了她,說:「讓她一個人靜靜!」

  夏宛青不能自己地再度哭倒在上官宏毅的懷裡。

  ***

  是夜,月涼如水,是個美麗靜謐的夜。

  上官翩翩像座白玉雕像般,立在後院的涼亭裡,靜待荊慕鴻依時赴約。

  她差遣貼心丫鬟送了一封私會的密函給他,丫鬟接過信時還投還給她一個促狹的笑容,卻不知她心如刀割,淌血難止。

  他收了信,說好準時赴約。她卻希望他別來,她想逃避一切事實,不用由自己來斷送自己的幸福。

  但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她一定得當面親口回絕他,他才會真的鬆手,放棄這門涉及亂倫的婚事,她懂他的!

  「誰?」她驚呼出聲。

  荊慕鴻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冷不防地摟著她的小蠻腰,抱她繞圈。

  她暈眩了,他近在咫尺的熟悉氣息撲向了她,她不自主地笑了出聲來,這個男人,是她最深的愛戀。

  許久,他才鬆手,剛才溫香軟玉抱滿懷,勾得他動了情,低頭想攫住她誘人的雙唇。

  這時,她才霍然心驚,殘酷的事實重躍心頭,旖旎盡失,她近乎害怕地推開了意中人的纏綿。

  荊慕鴻一臉錯愕,熱情盡失。「嚇到你了?」

  「沒有。」她下意識想去撫平他深鎖的濃眉,卻在一剎那間覺得不妥而縮手。

  「翩翩,出了什麼事?」他意識到她的不安。

  她深深地吸一口氣,艱難萬分地說:「我不想去東胡,我不想離開中原!」

  要不是荊慕鴻過於震驚,他就會聽出她聲音飽滿的苦楚酸澀。

  「你不是……」荊慕鴻無言了!

  也不過是幾天前,她還情意綿綿地表露心跡,說是願意跟隨他到海角天涯,如今,她卻像換了一個人似的,不再顯露一絲一毫的眷戀。

  「人是會變的,族長,以往是我太天真了!」上官翩翩強忍淚水,故作無情狀。「東胡會扼殺我的,我是屬於繁華似錦的中原的!」

  「你嫌棄東胡,以及東胡孕育出來的。」他的驕傲及自尊受到了極大的打擊。只因為,他太在乎上官翩翩對他的觀感,她是他打算用生命來換的情人啊!

  「族長,請你別這麼說!」她知道自己就要崩潰了,她沒有辦法去壓抑如山洪爆發般的淚水,再說任何一句傷他也傷自己的話語。

  他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還是不能相信從她口中呼出,傳入自己耳中的話語。他瞭解她的,今日她吐露的言語都是言不由衷,否則,她就不是他所認識、所深愛的上官翩翩了。

  一個踱步中,一個念頭躍入了他的腦海,是否是他自己太過自私?竟要她這麼一位金枝玉葉的千金小姐綻放在冰天雪地,粗野無文的東胡,是否真是他太自私了?

  望著他莫測高深的神情,上官翩翩猜他一定會開口退婚,畢竟,他有他的驕傲及尊嚴!

  「翩翩,給我三個月的時間!」他以斷然的口吻攫住了她全部的靈魂。

  她卻是痛惶地不能言語,如果不是他們身上有著相同的血液,她會候著他千年萬年的,奈何,命運若此,更待何言……

  他見她不言語,急迫地說:「翩翩,給我一段時間去安頓東胡,另立明君後我就來中原與你長相廝守,永不離分!」

  上官翩翩只覺全身像受到猛烈的撞擊,眼前分不清是燦爛還是黑暗,這個頂天立地的男子,竟為她癡狂至此,不要江山要美人……

  「翩翩,只消你一個點頭!」

  他自幼遭逢乖舛磨難,使得他將全然的熱情冰封,冷傲自恃,但他並不是沒有情,相反的,他是那種不動情則已,一動情就至死不渝的典型;更何況,上官翩翩是縈繞他夢中多年的倩影,他再怎麼豪氣堅定,也不得不屈服在神秘熱情的情愫下,想要佔據她的芳心。

  原本他是不可能為了兒女情長而英雄氣短,但多年來,在詭譎多變、爾虞我詐的生長歲月裡,他憑的是理智和智謀來獲得現有的一切,此時此刻的他卻明白,他非得遵循心的方向不可,只因為,眼前的她對他實在意義非凡!相較之下,東胡的王位已不再值得戀棧。

  「不可能,不可能……」她痛苦地掩耳著。

  「我說到一定做到!」他用生命立誓。

  「族長,我們是不可能的!」她原以為自己要啞了,天曉得,她說這一句話說得萬分艱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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