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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莫憂 荊慕鴻知道上官宏毅有五位夫人,忙不迭地說:「見過夏夫人。」 「不必多禮。」夏宛青是一臉「丈母娘看女婿,愈看愈有趣」的神情。 她原本一直埋怨丈夫不和自己事先商量,就倉促將女兒許配給一個東胡人。 夏宛青年輕的時候曾在東胡遇劫,留下了一個終生難忘的痛苦回憶,事後歷險歸來,重回上官宏毅的懷抱。雖說事過境遷,但每當午夜夢迴,回想起過去的夢魘,心頭的傷口又會被挑起,淌血疼痛難止,那是丈夫上官宏毅的萬千柔情也難平撫的痛楚。 所以,她一直對東胡深深厭惡。沒想到,丈夫竟將她唯一的女兒遠嫁東胡。 「你以為我捨得嗎?」上官宏毅歎了口氣,萬分不捨。「但是荊慕鴻人品好得太過分,只有他才記得上翩翩。」 見向來不輕易贊人的丈夫對荊慕鴻讚許有加,柔順的夏宛青也就不再說什麼。只是,她心中總有著一份不安,像水做成般的翩翩,能在苦寒的北方綻放生存嗎? 沒想到,翩翩竟無視於她的擔憂,一古腦地說著荊慕鴻的好,夏宛青沒見女兒這麼神采奕奕過,在她的眉飛色舞中,她這個母親的不安顯得多餘了。 今日一見荊慕鴻,她才真的折服。莫怪,丈夫要揀他托付女兒終身,而不惜將女兒遠嫁異鄉! 就是這個丰神俊朗的男子為了求得她的女兒,不惜以奇珍打點上官家上上下下嗎?他本身就夠教女人傾倒的,更何況他對上官翩翩的用心之深! 沒法子抗拒的,夏宛青這樣地告訴自己,她勢必得失去女兒,多他這麼一個異族的半子。命運總是在冥冥中注定好一切,不是嗎? 只消看一眼翩翩和荊慕鴻的相互對望,就知道這一段姻緣的情投意合。 荊慕鴻向陷入怔凝中的夏宛青告退,跟著乳母的腳步準備離去。 夏宛青不經意地瞄到他背上的一塊鷹形胎記,嚇得她頓時斂去笑意,玉容慘淡,臉色灰青地撫住胸口。 不可能的,天下不可能有如此巧合之事。 可是,他是個東胡人。 難道,他還活著,當年尚在襁褓的他並沒有遇害? 夏宛青望著逐漸遠去的荊慕鴻,又望著癡癡看著他離去的上官翩翩,說不出自己是極喜還是極悲,只覺眼前的一切開始黑暗了下來。 老天,當年她到底進了什麼孽? 在上官翩翩情急的呼喚聲中,夏宛青昏倒了。 *** 悠悠地,夏宛青從惡夢中驚醒過來,二十二年了,她始終不能脫困而出,在極度不安中,她發現一雙有力的大手,以熟悉的柔情環住了自己。 「青兒,沒事了。」上官宏毅輕哄著她。 丈夫的關心神色,使她更加情難自己,眼淚奪眶而出,埋在上官宏毅的懷裡嗚咽說:「他沒死,爺,他沒死!」 「誰沒死?」上官宏毅不解妻子為何會如此失控。 「爺,我要見他,我要立刻見他!」夏宛青抬起了淚眼汪汪的臉,激動無比地嚷著。 「你想見誰?」 「荊慕鴻,我要見荊慕鴻!」夏宛青脫口而出,眼裡有著不能負荷的驚惶。 但願一切是她心神作祟,眼花錯認,否則她如何來收拾這不堪回首的殘局? 「為什麼要見他?」上官宏毅實在不能理解妻子的心思。 「爺,我要見他,我要見他!」夏宛青無力解釋,像個討糖的女娃般吵鬧。 「好,好。」上官宏毅見妻子已失去理智,回頭對丫鬟說:「快去東廂房請荊公子!」 「是的,老爺。」 上官宏毅發現夏宛青頹然地發呆著,彷彿承受了極大的負擔。「青兒,告訴我怎麼回事?」 「爺,」夏宛青只是失魂落魄地喃喃著:「他沒死,他沒死!」 上官宏毅見妻子不肯正面回答自己,只好徒歎一口氣,靜待關鍵人物荊慕鴻的到臨。 「老爺,荊公子來了。」 荊慕鴻一臉意外地施禮著。「見過上官老爺及夫人。」 「慕鴻你來得正好。」上官宏毅如蒙大赦似地說:「你的岳母有事要問你。夫人?」 上官宏毅換了好幾次,夏宛青才從怔茫中回復過來,她壓抑著自己的激動,拭去淚水力求平靜地說:「荊公子,聽老爺說,你是到洛陽尋一個至親的?」 「是的。」 「可不可以告知我內情?」夏宛青哀求著。 上官宏毅見狀就知道其中必有玄機,幫腔地說:「慕鴻,現在我們是一家人了,還不能說嗎?」 荊慕鴻遲疑地默了半晌,才勉為其難地說:「慕鴻不敢有瞞於岳父岳母,慕鴻的父親是東胡族的族長,大唐的天子還曾當面讚過他為『宇內第一勇士』!」 聽到「宇內第一勇士」這個名字,上官宏毅頓時明白夏宛青失控的緣由,連他自己也是大受震撼,要不是平生大風大浪經歷太多,他早就無法掩飾自己的不安。 荊慕鴻繼續說:「我很小的時候,父親就遇害身亡,有關他的平生事跡,都是旁人傳述給我的,他真的是一個大英雄。」 由他的語氣之中,可以明白荊慕鴻是多麼孺慕及崇拜他的父親,臉上還漾著一種異常的悲憤。 「我的生母是一個不守婦道的漢族女子,她背著我的父親和一個漢人私奔,我的父親千里追捕,卻被那個賤人下毒害死!」荊慕鴻滿是咬牙切齒的神情,雙拳緊握。「她一定是利用了我父親對她的愛意,否則她哪能輕易得手,謀害了『宇內第一勇士』!」 上官宏毅和夏宛青對望一眼,入眼儘是淒然。 「父親的屍體被人秘密地運回東胡,我父親的寵臣乘機篡位,想要加害尚在襁褓中的我,幸虧東胡的國師一片赤膽忠心,帶著我逃出宮四處逃亡。為了掩人耳目,他和我淪為奴僕,備受欺凌。直到有一天,有個身軀壯碩程度是我兩倍的監工再度欺凌我,據別人的說法,當時的我已受創至鼻青臉腫,遍體鱗傷的地步,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監工拿起鐵鏟,想要了結我的性命,我卻像若有神助似的,突然從地面上一躍而起,勇猛百倍地撲向監工,失去理智的攻擊著監工,我自己是一點記憶也沒有,只覺心裡有一股強烈至極的恨意想要宣洩,我根本不曉得自己做了什麼,等我再度恢復理智時,我是跌坐在地上的,往前一望,監工已慘死在我的手下。」 夏宛青聽得滿臉駭然,臉上忽青所白,頻頻拭淚,眼裡浮現著太多的歉疚及不捨,在心中暗暗吶喊:「我苦命的兒!」 上官宏毅則是安慰似地不時輕拍她的肩頭。 荊慕鴻整個人沉浸在想要一吐為快的記憶中不能自拔,眼神幽遠的說:「國師看見我呆茫在地,馬上拉著我的手逃命,因為我惹下了滔天大禍,奴隸只要違抗監工就是死罪,何況我還殺他洩憤,恐怕會受到凌遲至死的酷刑!沒想到我卻因禍得福,我的養父,也就是東胡境內最富有的商人,他是我主人的好友,他看中了我的凶狠及潛力,認為我奇貨可居,收養了我。他說憑藉著他的財力和我的魄力,東胡將是我們的天下。就在這種合作的父子關係下,我奪回了原本就屬於我的東胡主權。在成為東胡的最高權力者後,我卻感到異常的失落,總覺得我還少做了一件事,一切還沒結束。」 荊慕鴻彷彿成了另一個人,當年受創的心靈使得他一直活在陰霾的世界中,俊朗的外表也不免被陰狠所籠罩,他的目光是戒備及冷冽的,他無情的一面被醜陋的記憶全然勾起。 「你想要什麼?」夏宛青顫著聲問。 她多想用一切來彌補這一個她虧欠太多,受苦受難太多的孩子。 「我要手刃那個奪去我父親信心、膽識、豪氣及性命的女人,她也同樣奪走我童年該有的一切,我絕不會饒她,我要挖她的心來祭我父親的在天之靈!」荊慕鴻冷酷殘忍的說:「我會把她和那個漢子生的兒子流放為奴;女兒發放為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夏宛青倒抽了一口氣,在上官宏毅制止的眼色下,欲言又止,神色頹靡! 「你知道你生母的名字嗎?」上官宏毅試探性地問著。 「不知道,我只知道她人在洛陽,不管要費多少勁,總有一天我會找到她的!」荊慕鴻激動地說著,彷彿沒找到那個女人一天,他淌血的心靈就不受放一天。 「我……」夏宛青淚如雨下,張口欲言。 上官宏毅卻搶白說:「慕鴻,你先回房吧!你岳母聽你受了這麼多委屈和苦楚,情緒大受波及,就讓她獨自歇一會,平復一下。」 「是的。」荊慕鴻見夏宛青如此憐惜自己,心頭異常溫暖,臉色的黯淡退了很多,雙目又有了光彩。 在確定荊慕鴻已經遠去後,夏宛青才撲進上官宏毅的懷中,泣不成聲。「老爺,我當年做了什麼孽?竟會報應在孩子們的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