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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安安    


  藍少祺掀開覆蓋在臉上擋陽光的報紙,微微探頭。「怎麼了?」

  她粗魯的從衣架上扯下今晚要穿的秀服。今晚我要趕三攤,不早點出門會來不及趕場的,要是跟其他女郎碰在一起就慘了!」

  「你在說什麼,我怎麼都聽不懂?」

  她拿了今晚要穿的秀服就往房間裡沖,隔著薄薄的隔間夾板跟他喊話,「你今晚先吃泡麵好嗎?我回來再替你帶東西!」

  藍少祺蹙起一邊眉頭。又要他吃泡麵、菜尾的!

  「我對那些東西已經沒興趣了,可以吃點別的嗎?」他不悅地咕噥。

  老天!他可真是從來沒這麼歹命過……

  咦?怪了……他為什麼有這念頭出現呢?

  藍少棋狐疑的磨蹭著下顎,對於自己突然湧出的念頭感到錯愕,想再細細思量回憶,卻始終想不起任何簡單的人事物。

  杜悠悠從房間衝出來。「你剛剛說什麼?我沒聽清楚!」

  他灰著臉色說:「沒事!」

  見她這一身比上次更為火辣性感的作秀服裝,唯一的遮蔽物是外面罩的、短到不能再短的半透明短裙,短裙內居然是一件飾著彩珠亮片的丁字褲,外加那雙恨天高……他忍不住濃眉大蹙,火氣上升。

  她是要去趕什麼場啊?為什麼穿得這般暴露?

  「你都穿這樣去趕場?」他不可置信的指著她這一身將她皎好身材展露無遺的亮片珠子裝。

  她一副理所當然的說:「難不成還要我到秀場再換啊?」

  「你不怕半路遇到……」

  她白他一眼。「安啦!我不會這樣在街上跑的啦!」她舉舉手中的一件長衫。

  看來他多心了。

  她套上一件及膝的長罩衫。「我快來不及了,有事回來再說!」

  不行!他不能讓她穿這樣在街上跑,太危險了!

  「不介意我跟你一起去吧?」他其實也很好奇她的工作環境。

  「你也要去?」

  他聳聳肩。「這幾天都待在屋子理,有點煩了,就讓我跟妨一起去散散心吧!你會介意嗎?」

  「不會!當然不會!那我們趕快走吧!」她背起小包包衝出門。

  「你這是什麼工作?」藍少祺一邊替她將門關好,一邊看著正在跟車門奮鬥的杜悠悠。

  厚!這什麼爛車?!光車門就常常打不開!杜悠悠生氣的緊鎖眉頭,瞪著自己的老爺車。

  一旁實在看不下去的藍少祺接過她手中的鑰匙。「我來吧!」

  「這車門很難開的!」

  但他才接過手,車門就被打開了。「這就開了,不是嗎?」

  「哦!」

  「快上車吧!你不是快來不及了?」

  他一上車,便驚訝於她這輛幾乎可以到報廢場去的老爺車,真是可以說是陽春到不行,除了方向盤、排擋跟四個椅座健全外,其他零件可以說是統統不見了。

  這樣居然還能開?真是厲害!

  「你要開嗎?」

  「嗯!你只要教我怎麼走就可以了。」

  「這車可是很難發動喔!」

  「難不倒我的。」才剛說完,藍少祺已經輕輕鬆鬆將車子倒退出去了。

  「嘎!」這可真令杜悠悠錯愕萬分。她這輛車齡超過二十年、脾氣很大的老爺車,何時變得這麼聽話了?

  「杜悠悠,你還不上來嗎?」

  「哦!來了!先直直開到前面那一棵大樹再右轉。」

  感覺從未駕駛過這種「二二六六」老爺車的藍少祺,一連將車子駛上鄉間產業道路,一邊狐疑她這輛骨董車什麼時候會停在半路上。

  「你那是什麼工作性質啊?」他換個話題,不再注意車子的年齡。

  「就上台唱歌咩!」她拿起一面小鏡子開始畫妝。

  「康樂隊是嗎?」

  「差不多!我們是跑野台秀的,一場唱三首歌,然後跟主辦者和台下客人寒暄哈拉一下!」她瞇著一眼,刷著眼影。

  藍少祺斜睨一眼她熟練的動作。「好賺嗎?」

  她猶豫了一下。「還算可以吧!唱一場三首歌大約一千五百元左右。」

  「那你一晚接幾場?」

  「一晚大約可以趕個兩場,如果近一點的就可以接個三場,最怕跟其他小姐碰在一起,如果大家都在趕場,那就糟了。」

  「以時間來算,再加上車程,似乎也很趕?」

  「對啊!如果主持人或司儀哈拉得久一點,那可真的會趕死!」

  「你都是接這種野台秀的嗎?我看你每天都很忙?」

  「不是,有時候也接廟會或是喪家的花車表演。」她微噘著性感的小嘴上著口紅。「不這樣接不行,因為不是天天有人辦喜事或是聯誼會之類的,當然是能接就接,廣進財源羅!」

  「你很缺錢?」

  她神情有點寂寥的望著前方的道路。「我有一身的債……」

  見到璀璨瑩亮的眸子中那抹受傷,藍少祺制止了自己無心的好奇發問。「是嗎?再來怎麼走?」

  她將化妝包收好,指著前面不遠處臨時搭起的棚架。「就那裡!我們把車子停遼一點,不要太靠近了,不然等會兒會塞在裡面出不來。」

  「好!」藍少祺望著前方已經燈火通明、人潮陸續就坐的喜慶會場,將車停妥。

  跟著杜悠悠進到會場後,藍少祺發覺這裡好熱鬧,淳樸的鄉野氣息,每個人都圍著桌子把酒言歡話家常,整個會場全籠罩在喧嘩熱鬧不已的歡樂氣氛中;另一邊則是廚子揮汗如雨跟助手們忙進忙出的畫面。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流水席吧!遙遠的記憶深處似乎從沒有這一幕的出現,這應該是他從來沒有過的全新體驗,他對這一切感到十分好奇。

  「喂!藍少祺,你過來這裡。」

  「什麼事?」

  杜悠悠端給他一碗宛如拜床母一樣、堆得滿滿一碗的萊餚。「來!快吃!」

  藍少祺錯愕的望著她手中那碗什麼都有的雜菜。

  「你快吃吧!」她拉起他的手,將手中這碗方才跑去跟廚師要的晚餐放在他手中。「我們時間不多,你快把它給解決了!」

  「我一定要這樣吃嗎?」跟個難民沒兩樣……

  ☆ ☆ ☆ ☆ ☆ ☆ ☆ ☆ ☆杜悠悠則坐在他旁邊小口啃著剛炸好的雞翅,生怕把嘴唇上的口紅吃掉了。

  「那你怎麼不吃?」藍少祺很為難的將他那碗像山一樣高的菜吃平了一些。他敢說這是他這些天來最豐盛的一餐。

  她猛搖頭。「不行,我吃太飽會有小腹。」

  杜悠悠才說完,外頭便傳來放鞭炮的聲響,臨時搭起的舞台隨即亮起五光十色的霓虹燈,緊接著便是樂隊敲鑼打鼓的聲音。

  今晚的野台主持人隨即登場,略微簡單介紹後,便輪到杜悠悠出場。

  藍少祺斜倚在後台的支柱旁,黑得發出幽光的墨黑眼瞳凝視著野台上載歌載舞的杜悠悠,若有所思的瞅著站在台上任由主持人開著黃腔、講著低級笑話卻只能靦腆回應的她。

  他有一種不舒服的感覺,她是個正值青春年華的俏麗女孩,怎麼會淪落到來唱花車呢?如果說她虛榮浮華,卻又不似台下其他等著上台表演穿著更為火辣的花車女郎……

  但為何她說她有一身的債務?

  年輕女子有的債務頂多是刷卡未節制所造成的,但依他所瞭解,她根本窮到連提款卡都沒有,又怎麼會有信用卡呢!

  而且,以她這種拚命三郎般的搶錢功夫,哪邊有秀場就往哪邊跑,一晚接個兩、三場外加白天唱花車之類,一天少說也賺個七、八千,生活可以過得十分舒適了,卡債也早應該還清,怎麼還是這副窮酸樣呢?這倒是讓人匪夷所思……

  ☆ ☆ ☆ ☆ ☆ ☆ ☆ ☆ ☆ ☆ ☆ ☆ ☆ ☆

  盛夏的暑氣熾熱得教人難以忍受,雖然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還是一片悶熱,一點涼風都沒有。

  杜悠悠才陪著剛拆線、檢查完畢的藍少祺從醫院出來,就已經熱得滿身是汗。

  「好熱喔!今天怎麼這麼熱啊?我們去吃冰好不好?」她指著醫院門口一處賣著古早式冰棒的小攤販。

  藍少祺蹙起濃眉。吃路邊攤的那種冰?不怕瀉肚子嗎?

  「我不吃。」

  「你確定?等等我去買支冰,然後我們到前面一點的街上去逛逛,順便買點日用品。那條街是鎮上的繁華商圈,可以嗎?」她指著不遠處。

  他點點頭表示同意。「那攤販衛生習慣不知道好不好?又是在路邊,吃了容易生病的。」

  「講得你好像是很尊貴的大少爺似的!」杜悠悠逕自買了支冰棒舔著。

  「我本來就是!」他理所當然的脫口而出。

  兩人卻同時愣住。

  「你……你想起什麼了嗎?」杜悠悠小心的問。

  他雙臂環胸,看看天、看看她的,思索了半天,最後不得不放棄,「沒有,想不起來。」

  她不禁替他感到難過。「唉……真可惜,差一點。」

  「你就這麼急著擺脫我?」他瞪了她一眼。

  「我不是這個意思,如果能夠想起來你是誰,對你是比較好啊!跟我窩在這種鄉下地方又一貧如洗的,不會有什麼好出路的。」她邊說連舔著百香果口味的冰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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