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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朝雲 後來蘇雲說服了天竫,要他一齊到家裡療傷;她從小青壇取出一匙透明、散發著草 香的膏狀物,塗抹在他濕紅的傷口時,只覺透骨的清涼滲進血肉,那扎疼的刺麻感神奇 地竟撫平了。天竫不知不覺沉浸在舒爽的狀態中。 「這是晴兒配的藥方,任何花花草草,只要一到她手中,好像就能變成仙丹妙藥。 比之瓊麻,她說量多足以致命,量少則可提神,我不太懂,只知道妹妹厲害極了。」蘇 雲抬了抬螓首,迎上他聽得有些出神的面容,於是繼續說下去:「別看她任性,晴兒其 實救過好多好多人。有一次她跟人嘔氣,硬是把藥灌給一個剛入殮的婆婆喝,竟也把婆 婆救活過來了,那時候我在場,倒是嚇得幾天睡不著覺。」 啐!幹嘛要一直聊那丫頭的事?她為什麼不說說自己的事呢? 蘇晴雙手沾滿泥巴地從外頭進來,渾身原野的自然氣息,正好瞧見原本臭著臉的小 王爺一對上蘇雲不經心的笑靨,連忙紅著臉低下頭。 「姊姊,王夫人找你拿傘了,我讓她在院子外等。」 天竫不高興被打擾,霸氣地說:「怎麼不趕她走?我的傷還沒處理好呢!」 「不想等,那你走好了。」她話也回得不留情面。 蘇雲把後續工作留給蘇晴,自己到後院去,留下那水火不容的兩人乾瞪眼,僵持半 刻鐘之久。 「哼……」蘇晴漠不關心地將他全身打量一遍,先出了聲:「你很耐打嘛!挨了那 麼多拳還生龍活虎的。」 「廢話!對付那種三腳貓,簡直勝之不武。」 「是啊!如果沒懼高症的毛病,我就稱你作大英雄了。」 「再怎麼十全十美的人,會有弱點也是很正常的吧?」 「誰說你十全十美啦?」 她不理他的瞪視,走出去將手洗乾淨又進來。屋子裡有一隻大櫥櫃,她在那上百個 小抽屜裡找出各樣藥材,迅速而熟練地配成了兩帖藥。 「先聲明喔,這是看在姊姊會囉嗦的分上給你的,你的胃和脾臟恐怕不堪那番折騰 ,回去服了它,好調理身子。」 他瞥了紙包一眼。「你不會下毒吧?」 「你試試看不就知道了?」 蘇晴坐在桌前準備稍晚要給霽宇的那帖藥,沉靜側臉被撒曬進來的陽光勾勒出秀逸 的輪廓。 「什麼呀?」她抬起炯然有神的明眸捕捉住他的視線。 「我要走了。」 天竫攏攏劉海,趕緊停止發呆,但是蘇雲還沒回來,令他眷戀的目光不時往外飄, 最後才失望地走向門口。 「你喜歡上姊姊了?」 腳步一偏,他當場撞上了門樑;蘇晴還坐在椅上,衝著他捂著鼻子的窘樣似笑非笑 。 「你你你……你在胡說什麼!?」 「沒有。」她將青罈子歸回原位,舉手投足間儘是胸有成竹的得意:「真糟,這麼 一來……你的把柄又多一件了。」 「我可警告你……」 還來不及警告,外頭街巷繞進一列隊伍,敲鑼打鼓響徹雲霄,莊嚴而整齊的誦經聲 引得蘇晴也掉頭看向院子;天竫原本要走了,卻不意發現她浮現的詭譎神情。 從屋子裡分明看不見外頭的任何人,可蘇晴就針對一個方向望。她的怨艾潛藏著敵 意的暗流;沒一會兒,似乎不敵聲勢浩大的佛經呢揚,她放棄地垂下眼,咬住唇,也咬 住了一絲壯烈的惆悵,看得天竫驚心於那樣的楚楚哀憐。 第二章 霽宇打開籬笆門,走入淡雅竹香所籠罩的庭院。江南濕熱的水氣彷彿被隔絕在外, 見到矮几上正烹煮著一味藥草茶,而另一頭的角落少了五彩繽紛的綢傘,多了虛蕩的空 間。 「姊姊出門送傘去了。」蘇晴察覺到他臉上昭然若揭的冀盼,便自動解開謎底。「 你坐坐吧,或許待會兒她就回來。」 「我是來說中元燈會的事,」他當這裡是自個兒家裡,習慣性地揀了張椅子就坐。 「那天我有公事要辦,恐怕不能找你們一塊兒去了。」 「初升少將,倒成大忙人了。你不會是因為跟姊姊鬧僵才改變主意的吧?」 她遞杯涼茶到他面前,自己也倒了一杯來喝,烏溜溜的眸子自杯緣透出聰慧流光。 霽宇向來欣賞她這種果決直斷的自信,坦白而不造作,相處起來很是舒服。 「那天和蘇雲在茶館喝茶,我跟她說了,說我喜歡她。」 蘇晴杏眼微睜,「噗」地把尚未入喉的茶水噴出去。霽宇等著她笨拙地擦乾嘴,一 邊驚詫喃喃自語:「你們真不愧是姊妹。」 「那……咳……姊姊怎麼說?」 「她……似乎比較喜歡當朋友的我,我早該知道的,不然,也不會破壞原本好好的 平衡關係。」 「所以,她見到你,彆扭了?」 「是啊!我不願她為難,寧可那天的話沒說出口,一輩子都不出口。」 「就算不說,還是可以知道你喜歡她呀。」 「嗯,真的……那麼明顯嗎?」 「小時候,我和姊姊在後山林子裡迷了路,天黑了,你才找到我們,姊姊害怕得不 停地哭,你牽著她的手逗她笑,但是……明明我也害怕得要命,也哭個不停,你就只安 慰姊姊一個。」 「有這回事嗎?」 「有。啊!你不用愧疚,你喜歡姊姊嘛!我原諒你。」 那盅藥茶不時散發出濃重的怪味,蘇晴撇下陷入自己思緒中的霽宇,過去翻攪深褐 、近似醬色的稠液。 「放心吧,她不是那麼想不開的人,過幾天就會恢復正常了。」 望著她調節火候的背影,霽宇忽然覺得過意不去,讓她跟著煩憂,於是決定不再繼 續那個話題,轉而問起她的近況。 「你似乎有好一段時間不去靈隱寺了。怎麼?以前不都常往那兒跑嗎?」 勺子突兀地掉回盅裡,她觸見霽宇投射而來的疑惑目光,忙低頭含吮手背,狀似方 才被燙著了。 「我又不當尼姑或善男信女,幹嘛非去不可?」 「我又沒說你去參佛。」他覺得她的反應頗好笑。「對了,惟淨大師好嗎?好陣子 沒見到他了。」 「不知道,我也很久沒見到他了。」 是錯覺嗎?這個話題,蘇晴也不想深入,出奇的淡漠,不同於以往。 霽宇不自然地喝口水,只好關心起她的藥。 「我真佩服你,樂此不疲的研究藥草就像那是你的興趣一樣,小時候的你明明怕藥 怕得要命的。」 小時候?她緩緩挪動勺子,凝注成漩的暗流,騰騰熱氣包圍著、爬升上她的手、她 的心緒,猶如溫柔的低喃,曾經這麼貼近耳畔……「蘇晴,我把所有的藥學都教你,你 好好學,終有一天,你的父親會因它而出現;為了那一天的來到,你要讓自己聲名遠播 ,好嗎?」 她懵懵懂懂地盯視手中的七葉蓮,又抬起頭,白花花的日光把身邊青年的五官輪廓 映照得若隱若現。當寬大的手掌撫慰而呵護地置在頭頂時,她稚嫩的大眼睛也牢牢嵌入 那清明而瞭然的笑容。就是這個人了。蘇晴直覺地知道,眼前這個人將會取代父親來保 護她;而她,也將會為了這個人而畢生投入藥學世界。 「好的,惟淨大哥。」 蘇雲剛離開趙府,府中丫鬟隨即追上來,嚷喚著:「蘇姑娘!蘇姑娘!請等等!」 才轉身,馬上迎面遞來三大匹布,絲綢的重量壓得她險些站不穩。 「這是夫人要送你的,」丫鬟甜甜地笑,不知是天生可人,還是因為得以擺脫這重 量的困擾。「夫人說你做傘需要很多好綢緞,有了這些,再漂亮的傘也做得出來。」 蘇雲想拒絕,非單因無功不受祿,還拿它的重量沒法;但是丫鬟輕輕快快地溜跑回 趙府,她則寸步難行地留在原地。 「好重喔……」 挪挪布匹,只感肘臂已不堪負荷地發酸;她時常為此所擾,鄉鄰都是熱情的人,上 回還有個木匠硬要她接受一大捆竹子。 「蘇雲?」 停住,她的視線被高疊的絲綢所擋,然而看著綢緞上細緻的紋路,竟也能找出一絲 頭緒來。蘇雲心裡有數地微微探頭,對了,聽著聲音,她總能猜對,是霽宇沒錯。 「你不是去送傘嗎?」 「是呀,這是人家的回禮。」 身子緊急地一偏,撐住了搖搖欲墜的絲綢,霽宇不禁為她自身難保的窘樣輕笑幾聲 。 「我來吧。」 他不費吹灰之力地將布匹接拿在手上,蘇雲原本狹礙的視野豁然開朗,如同雙手和 心裡的負擔登時消除一般,突來的輕鬆讓她有些茫然。 「你怎麼知道我去送傘?」 「我去過你家,蘇晴說的。」 「那還要你再回去一趟,不必了吧。」 「沒關係,才短短的一段路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