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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朝雲    


  他是小王爺,就此同她劃清界限了。

  天竫走了,蘇晴依然不動,無形中高築的牆令她再不能跨越。

  惟淨硬撐著虛弱的身子來到門口,蘇晴纖瘦的身影孑然孤立在夜幕中,宛若一葉小  草,隨時會因為風吹雨打而倒下。

  「別淨看著,追上去,蘇晴。」

  「不用了,這樣也好。」

  「那麼你為什麼哭?」

  她全身一緊,驚愕地伸手觸摸濕潤的臉頰。「咦……」

  「自從你娘過世,我就沒見過你這般難過,連丞相出現時你仍一樣堅強,為什麼這  時候哭了?」

  為什麼?她淒淒惶惶的目光逡巡無人的夜晚,冷颼颼的風又來了,卻又好像不存在  。

  蘇晴夢遊似地跑到籬笆之外,抬頭望去,什麼也看不見,徒留漸行漸遠的馬蹄聲消  失在幽黑夜色中。她凝著,掉出眼淚,順著竹籬緩緩滑下去,痛哭失聲。

  或許是藥效的關係,惟淨的病情穩定了下來,他不斷勸蘇晴跑一趟懿王府,努力了  幾天才說服她。臨行前蘇雲要她帶著傘,天特別地低,雲潮滾滾打西邊湧來。

  「啊……蘇姑娘。」

  王妃和藹的笑容瞬間化解她進門時的緊張,打過招呼後,便聽話地坐在王妃身邊。

  「真抱歉,來見你的是我這老太婆。」

  「不,您別那麼說。」那天竫呢?

  「那孩子最近誰都不見,府裡的東西被他砸得亂七八糟,怎麼?你們鬧僵啦?」

  「這次是我不好,我是來道歉的。他生辰那天……我失約了。」

  王妃表示明瞭地頷首,一邊示意她喝茶,一邊說:「我知道他邀請的貴客是你,可  如果那天你來了,是不是樁好事呢……」

  「怎麼說?」

  「你知道那孩子性子沖,我行我素,那天他一直對王爺說要介紹一位重要人物給他  認識,要王爺再多等會兒,我想要是你真來了,或許還覺得為難呢。」

  她可以想像,那又急又衝的天竫淨巴著王爺多待一會兒的情景。

  「天竫雖不見我,可他在吧?」

  「是啊。怎麼?」

  蘇晴逕自離座,原地走了一回,驀然對著屋子大叫:「天竫!我知道你在!我在西  湖那兒等你,不見不散!你聽到了沒有?」

  這一喊,教王妃愣地把拿著茶杯的手停在半空中,待蘇晴向她行禮告別之後,王妃  不自禁笑了出來──「這會兒你要怎麼辦?看來蘇姑娘的脾氣跟你一樣拗呢。」

  內廊,天竫自裡頭走出來,不顧王妃意味深長的訕笑,若有所思地凝視方才蘇晴坐  過的位子。他還是忍住了想衝出來見她的念頭。

  天空烏雲密佈的關係,天色暗得特別快,蘇晴已見不到自己投映在橋上的影子;一  輪夕陽完全沒入天際,她絕望地望著厚實的雲層,輕輕閉上眼,忽然感到一點冰涼滴落  在自己臉上。

  「請問,您是蘇姑娘嗎?」

  懿王府小廝裝扮的人,她認得。

  「王妃要我趕來通知您,小王爺他不會來了。」小廝匆促地說,想要早點避開這場  雨。「小王爺剛剛已經離開王府,北上去了。」

  「去哪兒呢?」

  「加入軍隊呀!金兵南犯,小王爺要過去幫忙,王妃攔他不住,就要我趕緊告訴您  一聲。」

  那麼他也跟霽宇一樣……到戰場上去了?是為了躲她?為了與她徹底地一刀兩斷?  戰場到底在哪兒,她其實不清楚,只覺得是與這裡南轅北轍的世界,一個極其模糊的地  方。

  大雨,傾盆而下,白茫茫籠罩了整座西湖。

  蘇晴低下頭,看看自己淌著水的指尖,攤開手,一隻晶瑩剔透的玉戒在雨中不減光  采;蘇雲硬是要她送給天竫,當年丞相送給她們母親的定情之物,留下來了,蘇雲認為  這是回報給天竫最好的禮物。

  「可認識了你,你在臨安,我不想離得太遠、太久。」

  他走了,溫柔的語音仍清晰穿過聲勢浩大的雨,在她耳畔盈盈繞繞。蘇晴輕輕掩住  耳朵,任由雨水不停在身上竄流;如果這場雨能淹沒自己,是否……就能照著天竫的意  思,他們遠遠、遠遠地相隔兩地?

  宋軍與金兵愈來愈激烈的戰況,每日都會張貼在大小城鄉用以公告百姓。平常蘇雲  因為擔心霽宇的安危,每回出門總會繞道去看看公告,有時宋軍告捷,但處於劣勢的時  候居多。

  「沒有……」將傷亡名單緊盯了兩遍之後,蘇雲終於鬆口氣。「沒有霽宇的名字。  」

  而蘇晴還擠在人群裡觀看,等到整顆心放鬆下來,才退出人潮外,撞見蘇雲微微笑  著。

  「你在擔心小王爺的事嗎?」

  「唔……」被一語道中,她極力撇清:「才不是,我是……我也是擔心霽宇啊!」

  「騙人,之前霽宇去軍隊,也沒見你這般緊張他。」

  「老朋友嘛!擔心是自然的。」

  誰知她們回到竹屋沒多久,李丞相就到訪了,姊妹倆讓他一個人進來,其餘人馬全  留在外頭。

  「沒什麼好說的,不管要醫什麼人,我都不會幫你。」

  蘇晴與他對坐,雲淡風輕的神情。蘇雲則在牆角做綢傘,偶爾瞧瞧他們說話的情形  。

  「晴兒,你恨我,我心裡明白,可是國難當前,咱們的私人恩怨能不能暫放一邊呢  ?」

  「那關我什麼事呢?」

  幹嘛提起國難這麼嚴重的話題?

  「你應該知道,咱們大宋將領驍勇善戰的不多,金兵不斷南侵,難保我們的大將都  能平安無事,只要他們一倒下,大宋就岌岌可危了。」

  「你要我……去醫治那些大將?」

  「是的。」

  她細細盯凝丞相嚴肅的面容,忽然冷笑一聲,搖搖螓首。「你或許真是以國家為重  ,丞相,可我蘇晴……從沒受過你教化,不懂得尊君愛國。」

  「晴兒。」她缺乏一分熱情的性情著實令他寒心。「聽說你救活了宗澤大將軍,難  道不是……」

  「那時候我需要錢,當年這竹屋被人放火燒了,我和姊姊需要一筆錢來重建。丞相  ,你請回吧。」

  他萬般無奈地歎口氣,臨走之前幽幽然說:「你以為戰況還不算太壞嗎?接近邊疆  戰區音訊全無,死傷不知道有多少,朝廷報的……也只有戰事不吃緊的地方而已。」

  「咦?」姊妹倆不約而同抬頭,蘇晴更隨著他站起身。「你是說,真正的死傷情形  連朝廷也不知道嗎?」

  「沒錯。」她們突來的關心教他納悶。「怎麼?有你們認識的人也在軍隊裡嗎?」

  有的,霽宇和小王爺。

  蘇雲一大清早就上靈隱寺祈福,她合掌冥想的側臉比以往更加專注。

  「我喜歡的人是你。」

  一把鈴蘭自她鬆開的手掌脫落,蘇晴舉目觀望頭頂上光影交錯的樹蔭,靜靜聆聽超  越時間、空間而來的輕聲細語。

  「怎麼了?」

  一旁,惟淨稍稍擱下佛經,她回過神,蹲下去撿拾散落的鈴蘭。

  「我要給懿王妃做強心藥,她心力不濟,所以……」

  「我是問你,剛剛……想起了什麼事、什麼人。」

  夏末的蟬鳴又來了,只是有些有氣無力,蘇晴側過身,在惟淨清明的眼眸之下,她  一如赤裸裸的嬰孩般無所遁形。

  「我應該什麼都不想的……」

  「蘇晴,人的心……是管不住的,心飛去了,人還留在原地做什麼呢?」

  「不應該飛呀,它應該是心如止水的……」

  「如果它不是如止水,那麼就試著讓它安靜下來吧。去試試,蘇晴。」

  她畏懼地搖搖頭,手中鈴蘭又快拿不住。「不行,我不放心你,而且我……」

  「那位小王爺的情況可不比我安全呢。」他和煦地笑,像極鼓勵雛鳥勇敢離巢的母  鳥。「我教給你的醫術,若是能醫治你心裡重要的人,豈不是太好了?」

  「惟淨大哥,他是嗎?」

  「那要問你自己。蘇晴,難道他從來不是嗎?」

  金色光線自葉縫間灑下,她覺得體內所有冰凍的角落都在融化,只得咬緊唇,忍住  淚水盈眶,心扉抖顫。

  「我去了,結果會是好的嗎……」

  「你不去,永遠都不會知道。」

  擱在他膝上的佛經被風吹動了幾面書頁,隨著它頁頁翻飛,鈴蘭也漫天散了開來;  蘇晴拎起裙擺追著跑去,像乘了風,又像長了翅膀,很快就跑出惟淨守望的視野。

  第五章

  蘇晴告別了蘇雲,輕裝北上了。

  當她遇到第一支軍隊時,被狠狠教訓了一頓;於是她換上男裝,如此不僅不會礙手  礙腳,還可以省去侍衛一見到她就開口趕人。

  「請問……這兒有個叫殷天竫的人嗎?」

  士兵抓著槍矛跑,她也跟在後頭追問;前線與金兵陷入一場混戰,後方也亂成一團  ,天竫的消息還沒問到,她已被一群準備衝鋒陷陣的軍隊撞倒在地。

  「喂!你在磨蹭什麼?快過來幫忙呀!」

  一名氣急敗壞的士兵對她吆喝,蘇晴悻悻然走過去,馬上有一捆破布推進她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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