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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黃苓    


  別光不曾聽過這種事,也聽得似懂非懂。不過她知道,除非她點頭,否則他要不到他要的東西。

  「我不交,你就會讓我死得很難看?」他前幾句話裡好像是這意思。

  「對妳,我大概做不了這種事。」剎承認,「可是妳還是快死了,妳就當送我,對妳也沒壞處。」

  「但也沒好處啊!」別光突地跳上前,一把抱住他的臂膀——令她意外的是,他竟是溫熱有觸感的軀體。

  剎其實在她一動念時就有機會避開她,但他卻沒動作,因為這沒好處,也沒壞處。

  「我救妳一命,妳就會同意交出來?」直截了當。這就是她打的主意。

  別光是想抓著他,起碼他若要離開這地方都得帶著她——雖然她有些懷疑,以他的能力要甩了她一點問題也沒有——不過總是心安多了嘛!

  「你以為是我自願接受你那什麼『能』的鬼東西嗎?」別光仰起頭,毫不畏懼地回敬他。「而且你覺得我笨嗎?你說它讓我活命到現在,那你答應救我,我再交出來,到時我還不是一樣沒命!所以說我一點好處也沒有。不過……好吧,」末了她突地話鋒一轉,並且閉上眼睛,一副從容就義的安然模樣。「反正我早一點死跟晚一點死好像也沒差多少時間,你要怎麼取回你的東西都隨便你了。」

  剎呈滿日月光輝似閃耀的眸,定定地望著她的粉潔臉蛋,原本澄明靜定的神色出現了一霎的迷惑。他的雙眉微皺了皺,視線移到了她緊箝著他手臂的一雙手。

  「小鬼!」他忽然吃地輕笑出聲。

  「喂!大冰人,我可不是……」又聽他叫她小鬼,別光只感刺耳地立刻反駁,不過當她隨之睜開眼睛、看見眼前的景象時,完全愣呆住了——

  一張顯然被她忽然睜開眼而嚇到的大臉,大喊一聲,退了開。「啊!」

  別光的視線隨著那個圓胖年輕人的跳開而移動,可她的眼神、表情仍顯得茫然。

  她下相信地閉上眼、又張開,但是——

  冰人不見了!她四周的星星不見了!

  現在映在她眼中的,是一間簡陋的屋子和那不知所措站得遠遠地看向她的圓胖年輕人。

  這是……怎麼回事?

  「大冰人!」她下意識地喊。

  就算大冰人口口聲聲說她快死了、又要她的命,可是至少他還是她熟悉的人,但現在是什麼狀況?他沒讓她死,卻把她丟在這裡?

  她第一個念頭就是喊他。她以為自己這一喊已夠大聲有力的,卻沒想到在聽起來竟只是微弱的呻吟聲。她皺眉,連自己都錯愕了。

  接著,也就是在她喊出這一聲後,她感覺到痛了。刺痛、燒痛、酸痛……她感到自己全身上下無一處不在向她喊痛。

  和剛才的境況相比,她現在簡直像掉進地獄裡了。

  那個冰人,不會改變主意打算讓她痛不欲生地死去吧?

  「小……小姑娘,妳真的活過來了?」那圓胖年輕人一直觀察著躺在床上、終於張開眼睛醒過來的少女;這時他看她皺著一張漂亮得像仙女的臉,似乎疼得很厲害的樣子,他立刻又一陣緊張,又想確定她是不是沒變成鬼。

  別光這時除了痛,思緒也亂七八糟。她已經發現了自己正置身在她無法想像的破爛房子裡、躺在一張破爛的床上、蓋著一條破爛的被子……

  換言之,這地方絕對跟皇宮扯不上關係!

  那麼這裡究竟是哪裡?她又怎麼會在這裡?還有,她會全身上下這麼痛是因為……

  對了!最後這個問題她自己倒是立刻有了答案——她被青衣女子打傷了。

  別光想起來,可她才一動,身上那傷口就疼得更厲害了。

  「唉!妳……小姑娘妳先別動啊!」注意到她的舉動,圓胖年輕人馬上衝過來伸出手要制止她,不過就在他的手即將碰上她的肩時,他又想到什麼地連忙縮了回去。「妳要做什麼,告訴我,我幫妳做就好了……」他站在床邊急叮嚀。

  別光喘著氣,暫時放棄了;而且她好像也沒什麼力氣。

  她抬眼看向這自她在這裡「醒來後」,唯一在這屋裡出現的人。

  「你是誰?我為什麼會在這裡?」乾澀沙啞、一點元氣也沒有的聲音確實是從她嘴裡發出來的。

  她開始懷疑,剛才她和冰人的對話是不是在作夢?

  圓胖年輕人仔細看著她的臉色,總算確定她真的已經活過來了。他先鬆了口氣,然後趕忙走開去替她倒了杯水再過來。

  「妳要不要先喝點水?」他靦腆地捧著水看她。

  別光雖然自小就深居皇宮,但皇宮中的爾虞我詐、虛虛實實的人和事她看了也下少,所以一個人是好是壞,她幾乎一眼就能分辨出來。眼前這人,她知道根本就不必提防。

  別光對他的好意,只點了點頭。

  而圓胖年輕人先對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接著伸出一隻手稍微地將她自床上半扶起來,然後把杯子湊到她嘴邊餵她喝了幾口後,這才小心翼翼地讓她再躺叵床士。

  做完了這些事,他已經滿頭大汗,又忍不住吁了口大氣。

  「謝謝你。」別光有些好笑地看著光伺候她喝水就如臨大敵般的大傻哥。

  「呃……啊!沒什麼!沒什麼!妳不用謝我……我只是怕我不小心會弄痛妳的傷……我爹也常說我粗手粗腳的……」他隨便用袖子抹去一頭的汗,咧嘴笑了笑。

  別光這時已經慢慢習慣、適應身上的痛了。雖然心情還無法放鬆,不過至少沒剛開始時那樣緊繃了。

  「是你救了我?」她會在這裡醒來當然不是偶然,肯定跟眼前的人有關。更何況由他方纔的話和態度看來,想必他本來以為她能活過來是奇跡。

  對呀,就連冰人都口口聲聲說她快死了,可是現在她怎麼沒死?他不是想拿回他的什麼鬼東西嗎?那她現在還活著是代表什麼意思?

  他放了她一馬,還救了她?或者他另有什麼詭計?

  還有,那傢伙現在又在哪裡?

  過了一會兒,她才由這大傻哥口中大略知道了自己會在這裡的經過——

  救她的是眼前這圓胖年輕人,他叫阿樹。三天前去後山的溪裡捉魚時剛好發現了全身是傷、奄奄一息躺在草地上的她;他嚇了一跳,趕快把她背回家來,但真正救了她的是他爹,他爹是個草藥師。

  這二天來就是靠他們父子倆人不眠不休的照顧,她才得以活過來。但由於她傷得很重,這三天來一直沒醒,所以就連他們也都以為到最後會救不活她。

  這也就是方才阿樹見到她忽然張開眼睛會被嚇到的原因。

  那麼……從她自神殿下出事到現在,已經過了三天?這三天,皇宮那裡、太后那裡又發生了什麼事?春呢?冬呢?他們有沒有發現她不見了?還有哥哥到底回去了沒有?

  不過她的疑問一大堆,其中最重要的是——她是怎麼從神殿下離開的?她到底又是在哪裡?

  而且……

  她另一個該死卻又沒死的為什麼是——她不是一踏出皇宮就會有事嗎?

  「妳怎麼了?是不是傷很痛?身體不舒服?我……我去鎮上把我爹找回來!」這時忽然注意到她神色不對勁的阿樹馬上站起來,就要往門外跑。

  「阿樹……」別光是感到很不舒服,而且想愈多頭就愈痛。不過她得再弄清楚一件事,「這裡是哪裡?離皇宮有多遠?」

  「皇宮?」阿樹一愣,生澀地念出那兩個字,彷彿那是他從不會有機會接觸到的。「妳說的是那個……天子住的地方?那裡……那裡遠得很、遠得很哪!」他奇怪地看著她,「妳怎麼會問起那個地方?我告訴妳,那個地方可不是一般人去得了的,就連我爹也從沒去過王城。難道……妳家在那裡?」他也有腦袋靈光的時候。

  他和爹救了她,可是到現在為止,他都還不知道她家在哪裡?家裡還有什麼人?只知道她的名字,和從她先前穿的衣服上知道她一定出身很好的事。

  別光對他的疑問只稍稍遲疑了一下便點頭。

  不過阿樹並沒有再繼續問下去,因為他突然想到了地跳起來匆匆往外跑。「對了!我快去找我爹回來!妳先忍著點,我一會兒就回來……」

  別光就這樣看著他把搖搖欲墜的門板由外面關上、鎖住。她還聽到他在門外似乎在低聲說了兩句什麼,接著狗兒的低吠響了兩聲,他的腳步才接著往外一下子跑遠。

  她的視線一會兒才從門的方向收回來,再看了一眼自己此刻置身的地方。心想現在該怎麼辦?

  「冰人!我知道你在!你快出來!」心一動,她對半空喊著。

  她會莫名其妙掉到這裡來一定跟他有關係。既然是他害的,那他當然就得負責送她回去!

  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感覺得到他。

  他就在附近!

  可是等了一會兒仍不見他出來,她不禁有些沮喪,又有些氣悶。這時,強烈的倦意來襲,原本打算撐到阿樹父子回來的她,竟抵不過那向她漫天撲襲而來的疲累,下一瞬,她跌進了黑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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