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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葉雙    


  「別掀,不吉利的。」快手快腳地伸手阻止了她的舉措,他故意輕快的說:「是啊,食君之祿,就得解君之憂嘛,不管是在什麼日子。」

  那聲音雖含笑,但卻安不了落離的心。

  遠處的斥責喧擾聲逐漸加大,他的心裡對於即將發生何事已心知肚明。

  唉,來得這般快嗎?快得讓他措手不及!

  漾滿深情的眸子直勾勾地鎖著眼前的人兒,他的新嫁娘呵,還沒拜完天地的新嫁娘啊!

  放開手裡的紅緞,他的手不由自主的覆上她潔白柔皙的小手,他握得好緊好緊,好像想就這麼將她揉進自己的身軀中似的。

  他的舉措讓新娘子的不安更盛了,她忍不住焦急的低喊一聲,使了勁卻仍抽不出手來拂去頭上的紅巾帕。

  「文哥,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與她的問題同時響起的,是門外開始竄起的急呼聲。

  「事情不好了,修文,你知不知道……」

  南宮修文快一步地竄上前將門落了鎖,然後將完全不知發生什麼事的新娘子緊緊地擁在懷中。

  「落離,妳認真聽我說。」深情的語調中有著嚴肅,他一字一句地道:「將來不管發生什麼事,我要妳好好的活下去。」

  當初就已經預知,當事情浮上檯面時,他的前途和人生不是更上層樓就是毀於一旦,而他仍然執意去做他認為對的事情。

  面對這樣的結果,他並不後悔,唯一怕的是牽累了家人,還有眼前這個他幾乎愛了一輩子的女人。

  「究竟發生什麼事?你為什麼要這麼說?」落離心焦的追問著。

  那從他口中說出的話是多麼的不祥呵,她的心彷彿被推入了無底深淵,只覺空蕩蕩的無可依恃。

  她激動的搖晃著小腦袋瓜子,那猛地一陣的搖晃,將那紅巾帕給搖落。

  他冷肅的面容頓時映入眼簾,一陣淚霧立即鋪天蓋地的漫上她的眸。

  他的眸中盛滿憂心,還有那麼明顯的不捨和離別。

  究竟是為什麼?

  還沒問出口,門扉在這時被人從外頭大剌剌的踹了開來。

  「南宮侍郎,皇上有令,得立時押解你到天牢候審。」一襲軍戎裝束,為首的侍衛長還算客氣地拱手說明。

  不管怎麼說,南宮侍郎也算是條鐵錚錚的漢子,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硬是槓上在朝中作威作福的相國,只可惜功虧一簣,終是蚍蜉無法撼樹。

  「天牢候審?!」落離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她驚呼一聲,盛滿慌亂的眸子快速的轉向他。「文哥,這是什麼意思?」

  「南宮侍郎,走吧!」不想浪費時間,侍衛長迭聲催促。

  「不過是誤會一場,別緊張呵!」溫柔地輕拍著她那軟嫩嫩的手,南宮修文盡力安撫著她。

  「待會兒我跟他們走一趟,妳安心待在家裡等我回來迎娶,做我的新嫁娘。」

  溫文的臉上勾勒著深深的笑,可是那笑越燦爛,她的心頭越不安。

  她不依地搖晃著頭,鳳冠上的珠花被甩得嘩嘩作響,她小巧的櫻唇也幾乎失了血色。「不要,天大的事我都不管,咱們先拜完堂。」

  「這可不成呢,這侍衛長只怕還有事得忙,我一定得隨他先走一趟。」

  其實他何嘗不想先拜完堂呢?只是此去,只怕凶多吉少,他不捨得連累他心中這塊瑰寶。

  此時唯一慶幸的便是兩人還未拜堂,名份未定,這事應該不至於牽連到她。

  「不要!」落離想也沒想的就拒絕了,她的心中盤旋著非常不安且不好的預感。

  十指與他的十指緊緊交纏,不願放開分毫,只有藉著這樣的牽繫,才能讓她的心安定些。

  「離兒,聽話!」

  「不聽、不聽!」她猛搖著頭,拒絕聽進任何關於他即將離開的話語。

  「妳……」唉,長歎了一聲,問他後不後悔去打老虎,他並不,只是見她這樣,他心頭抑制不住地盈滿了不捨和心疼。

  伸手緩緩地拂開她的手,南宮修文深深地睇了她一眼,像是要將她永世的鑴刻在自己的腦海之中。

  「文哥!」

  她慌亂的喊,想要追上前去,但侍衛長手一揮,一群帶刀的兵士成排地擋在她的面前。

  她不管,像是瘋了似的想要追上前去,推擠當中,她的手臂被劃傷了,而即使鮮血直流,她也不在乎,努力地追想要拉近她和南宮修文的距離。

  鮮血和嫁衣交織成一片哀泣的血紅,讓南宮修文的心揪痛著,他激動地朝著倉家三兄弟吼道:「快阻止她……快阻止她……」

  頻頻回首的他被架離,耳邊迴旋的儘是落離那慌亂而哀泣的哭聲……久久不能消散……

  ☆ ☆ ☆ ☆ ☆ ☆ ☆ ☆ ☆ ☆ ☆ ☆ ☆ ☆

  一身的冷汗淋漓,落離彷彿被什麼嚇著似的,自柔軟的床榻上彈坐而起。

  雙目迷茫地四望著,好半晌之後她才自夢境回到現實之中。

  那夢真實得宛若曾經發生過似的,事實上,它的確是發生過。

  隨著記憶的回籠,她的唇角時而向上勾起,帶著甜甜的笑容,時而眸中漾著一片水霧,帶著淺淺的哀傷。

  她記起一切,不再傻里傻氣的以為自己不曾為誰牽掛過。

  她曾經愛過一個人,而且還牽掛得很深很深,深到她幾乎想要以命相隨。

  猶記得,那時他被判斬立決,她哭著求著幾位兄長們去救他,可是哥哥們怕連累她,堅持不肯。

  最後是她心意堅定的一頭朝柱子撞去──生既不能相隨,死也要相守。

  後來,她遺忘了,什麼都不記得,更不知道哥哥們是不是有去救人。此時記憶回復後的她很清楚地知道,他──並沒有死。

  他還活得好好的,不但一如往常的清雅淡然,甚至還多了一身好功夫。

  文書生是嗎?

  從南宮荒宅的鬼,到那夜在大街上背著她的人都是他吧!

  但,他見了她卻不認她,態度還是一個勁的冷,難不成他心裡盤算著的是讓那過往宛若雲煙,隨著她的失憶和時間散去嗎?

  再者,他扮鬼、扮文書生,又是怎樣的盤算?想替自己和枉死的南宮家人討公道嗎?

  那麼她呢?該屬於她的公道誰來還?

  胭兒夜裡不放心,這時來探看主子是否好些了,一來就見她坐在床榻之上,神情飄忽。她連忙問道:「小姐,妳怎麼醒了?」

  她的態度很是小心翼翼,望著主子的目光多了一抹審視意味。少爺們交代了,要她多多注意小姐的情況,看看小姐是不是恢復記憶了。

  「沒事,睡飽了就睡不著了。」落離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然後不解地眨著大眼問著胭兒,「我是怎麼啦?晌午和小哥說話說得好好的,頭就忽然痛了起來,大夫來瞧過嗎?是啥病啊?」

  「大夫說是傷寒,頭痛是自然的,只要多休養就行了。」

  「是嗎?!」她點了點頭,像是完全接受了胭兒的解釋。

  胭兒對於主子沒多加追問,暗暗地舒了口氣。

  好險小姐沒多問,這問得越多,她搞不好就像三少爺那樣出了岔子,她怎麼承擔得起啊。

  「對了,我現在可知道南宮家為啥會鬧鬼了耶!」

  落離突兀的話語讓她的心跳倏地漏了一拍。

  難道小姐真的因為這次的頭痛而想起了什麼嗎?

  胭兒的眸中泛著疑惑,膽戰心驚的等待著,一個字都不敢多說。

  「照小哥的說法,那南宮家啊一家冤死,自然一定有人死得不甘心,所以不願輪迴投胎,才會留在陽間等待機會報仇。」

  「呃……小姐,妳怎麼知道?」眼兒倏地睜得老大,她問得心驚膽跳。

  落離神秘的一笑,彷彿知道什麼秘密一般的得意。「我猜的啊!」

  「猜的?!」屏氣凝神了老半天,卻得到這樣一個答案,胭兒著實不知道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

  但不管怎麼說,看小姐那平靜的模樣,應該是完全沒有回憶起以往,光這一點就值得慶幸了。

  「胭兒,把大哥上次給我的那塊琉璃布給我。」她突然交代。

  「咦?!」這突如其來的命令,讓好不容易放心的胭兒又突地一驚。

  這鬼靈精怪的小姐又想搞什麼啊?沒事要起大少爺交代要繡的那匹琉璃布做啥?

  「反正大哥最近鐵定不讓我出去玩了,現下我睡足了,那麼乾脆來刺繡來打發時間吧!」

  打發時間?!她有沒有聽錯啊,用刺繡打發時間,這種事以前打死小姐都不會做的好嗎?

  今天究竟是怎麼了?總覺得小姐好像哪兒不一樣了耶!

  不過若要她說出個所以然來,她又說不出來,只是憑她伺候小姐這麼多年的經驗,她真的覺得怪。

  胭兒一邊暗自思索,一邊在篋櫃中取出那匹布,交給主子。

  一手接過琉璃布,落離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坐在繡架前,專心的取出圖樣描繪起來。

  看了半晌,胭兒覺得再怎麼怪也找不出原因,於是索性回房去睡了,反正她這個主子鬼靈精怪的想法恁多,有時就連少爺們都拿她沒辦法了,她一個小小的丫鬟也無能為力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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