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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夏榆 「好了好了,今天不開張,休息一天。」 「不,不行!」 許沐允提起的興頭被阮玟默給打消了。也許是她語氣的堅定,或是她那難以令人反 抗的命令口吻,所有人都被怔呆了,包括范晴安。 她不解的問道:「為什麼?」 「晴安……」阮玟默輕喚著她,心裡有份焦意。 她的眼神有太多的不安全感,阮玟默很擔心這女孩也會有鬱悶的遺傳,她的眼眸, 不也是眼前的她所櫥有的嗎? 「我回來,是要等一個約定。」 「一個約定?」 「是呀,就是今日,一個朋友的約定。」 阮玟默的話讓范晴安有些不懂。 然而,看見范晴安身邊的許沐允正用憐愛的眼神凝視著焦慮的她的,阮玟默的焦急 變成笑容,嘴角的法令紋輕易地顯現。 「晴安,」阮玟默冷不防的握起她的一雙手。她沒有纖細的巧手,長年掌廚的手, 在油垢最多的廚房裡,她沒有嬰兒一般的嬌嫩,太多的凡事讓她早熟得令人心酸,而這 些心酸,該怪誰呢?「你不是想知道一切嗎?」 范晴安不懂的眨眨眼,習慣性的望向許沐允,好似在徵求他的同意一般。 這舉動讓阮玟默再度失笑。這兩個孩子好像是她年輕時曾見過的一對戀人。 「晴安,今天就別掌廚了,我讓得輝代你一下。」輕握著她的手臂,阮玟默露出一 個安心的笑意。 從阮玟默輕鬆的笑容裡,許沐允卻看到了一絲凝重的焦意。他得製造一些意外的巧 合,讓阮阿姨有時間向晴安說些話。 快十年了,她忍心放下一個十來歲的女娃兒獨自在這個高級社區生活,這算是大膽 的決定。然而,以他對阮阿姨的瞭解,明白她並不是那樣的人,但她做的一切,讓晴安 一直都無法諒解,於是兩母女之間不可解開的結,始終掛在心上。 「去落地窗的二號位置坐下吧,我去煮咖啡。」 好意的推著兩人前進,在許沐允的心目中,阮玟默等於是他的母親一般。她不但照 顧范靖安,也順便照顧他。在范晴安的眼裡,他們兩人比阮玟默與她,更像是一對母子 。 順從許沐允的意思,走至靠窗的位子,拉起籐椅,眼睛仍盯著阮玟默的一舉一動, 直到她坐穩了,范睛安才輕輕落坐。 照理說,身著廚師的衣服,是不許坐在店裡的位子,然而,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 「你的小心眼,仍然一如從前。」 小心眼? 這句話,猛然地滑過空氣裡,糾亂了范靖安本來就不夠理性的思緒,亂上加亂。 她的所有心事,完全不露痕跡的表現在臉上。這點倒像誰了?阮玟默好笑地笑起來 。 一個五十來歲的老女人一笑,整個歲月的無情統統表現在刻痕之間,此刻的她,更 無謂他人眼光,硬是放肆的讓笑聲充斥在造林館之間。 這樣的笑有多久沒聽過了?十年、十五年,還是二十年? 不,正確來說,已經有二十五年了。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她沒經歷過什麼千古風雲傲人的舉世跡名,卻能 深深地體會出大江東去的滋味。如果要嘗,也該有三個人嘗,然而,其他的兩個人今天 會來嗎? 「我說了你,你還滿不高興的。」不是一席挑釁的語調,但阮玟默的語氣總能惹得 范晴安渾身不舒服,兩人老是不對頭,偏偏這會兒,她又進出一句話,「你的表情很像 一個人。」 「哦,難不成是你要等的人?」 這語氣讓笑得盡興的阮玟默,頃刻之間沉默了下來,擺了個范晴安不常見的表情, 那包含著痛苦、悔恨,以及難以接受的種種。 這把范晴安的倔給軟化了,輕嚅著唇,好半晌,她終於忍不住地脫口,「對不起… …」 抿緊雙唇,略施脂粉的阮玟默,再也無法牽起一絲笑容。 「媽!」喊她一聲,表示範晴安的一個尊重。范晴安知道自己剛才話說重了。 而在這時候,室內陣陣的咖啡香吸引阮玟默的注意。遠遠眺望著許沐允專心煮咖啡 的神情,宛如一幅畫似的,在她的心裡蕩呀蕩的,不知不覺地,她專注的神清,已經神 往般的飄離了她的軀殼…… 第一章 造林館在光管街一帶,誰都知道這造林館聞名的咖啡,香味四溢。館主潘造林憑著 父親所遺留給他的平房,以及在軍中一個好友的耳濡目染,大膽的開起這家與自己同名 的造林館。 造林館的平房是此館的一大特色,平房上的瓦片,仿歐洲風格,鋪著鮮艷的綢橘, 一塊連接一塊的磚瓦疊至屋簷,在下雨時,水珠會延著磚瓦流向屋簷,形成如同瀑布的 景色。 而在房舍的大門外,還有個綠草如茵的庭院,兩側種的是鮮黃美麗的文心蘭,而中 間則是由石頭故意雕塑成高低不平的一條直道,直通向造林館的兩扇木門。 木門是由木製一般的葉片所形成,客人進門早要輕輕一推,門扉便像個彈簧一般恢 復原狀。吧檯與門是對立的,所以一進門便看得見Bartender的微笑,而此人便是潘造 林。 留著小平頭及小鬍子,潘造林蓄意讓自己散發出男人的味道,試圖遮掩他那仍嫌稚 氣的臉龐,以及不該有的白皙肌膚。 兩道猶如新月的濃眉,傳統中國人的睡風眼,飽滿尖挺的鼻子,以及如仰月一般上 揚的丹紅唇。 很多人第一眼見到他,總會注意他的唇,這與他總如月上彎的唇型是有關聯的。 造林龍還有個女侍者,也是廚房裡的掌食者——阮玟默。 從潘造林刊登應徵的第一天起,她就在這裡工作了。平時除了報上萊名外,兩人之 間的交情,平淡如水一般。 阮玟默是個愛乾淨的人,沒有助手,沒有洗碗工,一切的雜務她一個人綽綽有餘, 有空暇時,她還會偶爾到吧檯裡幫潘造林洗洗杯盤、整整檯面,甚至雕著水果。他口裡 不說,其實心裡很高興能請到這樣的人,一人抵三人用。 在吧檯裡,潘造林也沒閒著,一身筆挺的背心衣褲,忙進忙出的招呼著客人,沒一 絲喘息的空間。 通常在下午兩點過後,生意就較為清淡,此時,阮玟默會為自己斟上一杯咖啡,脫 掉一身的油污,沒有客人便會蹺起二郎腿閱讀書報,完全沒跟潘造林說上一兩句話。而 潘造林最常做的便是打肫,因每天起個大早,還得忙到半夜,所以他常在午休時打盹。 這樣的生活,他們也日復日的過了—年。 今天如往日般,阮玟默替自己倒了杯咖啡,不放奶精也不放糖。乾脆利落是她的座 右銘;永遠不用讓人替她擔心。在她才稍微鬆口氣坐下時,隔離外界的那兩扇木門被推 了開來。 「歡迎光臨!」意興闌珊的道了聲,她不情不願的站起來。 來者是個女孩,清湯掛面的髮絲讓人不難猜測她是個學生,年紀大概只有十七、八 歲。 「起來了啦,客人都上門了,還睡?」拿起吧檯邊的Menu往潘造林才剛睡就像睡死 一樣的頭敲下去,阮玟默毫不客氣的斥責她的老闆。 挨揍的潘造林抬起頭來揉了揉眼睛,懶洋洋的招呼著,「歡迎光臨。」 他站起身,腳有些麻。怪了,都已兩點多了,怎麼還有人來吃飯呢?大概是來喝咖 啡的吧。他心想。 「喝咖啡嗎?如果是餐點,已經沒有了……」 「對不起,我不是來喝咖啡的,我想來應徵。」 她打斷阮玟默的話,說了那句「應徵」,讓潘造林及阮玟默愣了一下。 兩個人都懷疑這是對方的傑作,連忙望了彼此一眼。潘造林老實的聳聳肩,阮玟默 這才收拾責怪的眼神,然後將手上的Meun挾於腋下,打算走回吧檯。 而這時候,那女孩卻直道:「我真的很需要一份工作,我已經兩天沒吃飯了。」 潘造林的睡意被這席話給怔醒了,這意味著他的同情心又在作祟。 阮玟默不打算蹬這渾水,準備回到座位上喝她的咖啡時,潘造林卻叫住了她,「玟 默,去弄點吃的吧!」 果然不出她所料。但她又不能不照做,誰教他是老闆呢? 「慢慢吃,別噎著了,先喝一口水。」 剪得有些過短的劉海,像被狗啃一般。兩個骨碌碌妁大眼睛,流露著少女所擁有的 純真,一張白皙不真實的瓷白臉龐,讓人想鐵著心趕她出去,卻又不忍。 竹籃裡的蒜頭麵包、瓷盤上的玉米濃湯,以及香噴噴的蝦仁蛋炒飯,把餓壞的她給 急得無從選擇,最後乾脆一起吃,吃得兩頰鼓脹,完全捧阮玟默的場,不待一刻間,所 有籃裡、盤裡的東西,全然乾淨溜溜,毫無渣痕或余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