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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沈韋 「康兄,你說的我全都明白,但我的員工不明白呀!你總不會要我成為員工眼底的壞老闆吧?假如他們罷工,我的損失可嚴重了。」郝世文壓根兒不肯退讓,總面言之,他要比其它債權人還早一步拿到錢,這是他今天來這裡最重要的目的。 「世文兄,我不是要你報恩,可你忘了前些年你財務陷入危機時的感受嗎?你能不能將心比心,給我一點時間?我可以先還你一部分,好讓你發放員工薪資,其餘的我會再想辦法盡快還你。」康父步伐不穩的求著。 「當年的事我早忘得一乾二淨了,康兄也別再提起。」郝世文擺擺手,不想賣他人情。 「世文兄,算我求你了,我短時間內真的沒辦法湊出那麼大一筆錢來!」康父實在是無計可施,郝世文已經是能救他們一家的最後一根稻草,就算是用跪用求的,他也願意。 康父不顧尊嚴的跪在地上向郝世文求情,郝世文冷冷一哼,無動於衷。 「康兄,你怎麼會求我呢?你該去求銀行讓你貸款,我又不是開銀行的,哪有辦法?」郝世文兩手一攤,一副愛莫能助的模樣。 躲在二樓偷看的康橋見狀,再也控制不住的熱淚奪眶而出。 為了他們,父親已顧不得顏面跪下來哀求郝世文,康橋看著郝世文的表情,只見冷笑,他的心登時墜入冰窖當中。 這就是與他父親稱兄道弟的好朋友?!說什麼兩肋插刀、義不容辭,全是放屁! 他忿恨的以手臂抹去淚水,衝下樓去,知道父親求得再多也不過是自取其辱,郝世文擺明了不想幫他們,今日前來不過是要落井下石。 「爸,你起來,別再求他了。」他衝到父親身邊,拉起早已哭得老淚縱橫的父親。 「橋兒,你怎麼會下來?」康父震驚的看著怒髮衝冠的兒子。 「爸,求他是沒用的,不用再求了。」康橋不想再見父親被人糟蹋,就算他們一家真要窮死、餓死,都不會再求人! 「康橋,你來得正好,別忘了你們欠我的錢,如果不還,我會向法院提出申請財產查封,你們父子倆最好是趁現在開始想要怎麼還我錢。」抖了抖熨燙得筆挺的西裝,他撂下話來。 若再不還錢,休怪他翻臉無情。 將話帶到後,郝世文轉身離去,在步出門前,突然又回頭道:「你們這房子看起來不錯,我挺喜歡的,哈!」 康橋臉一震,握起拳頭衝上前去,狠狠打掉郝世文囂張的嘴臉。 郝世文沒料到康橋會敢動手打人,捂著臉氣極敗壞的叫道:「啊!你敢動手打人?!好!我要告你,讓你為今日的所作所為感到後悔!咱們法院見!」 「歡迎你來告我!」康橋恨不得狠狠的將郝世文的牙給打斷,教他再也無法張狂的來家裡做所有權的宣示。 「橋兒,算了,算了。」康父拉著康橋,要他別再衝動,這只能算他識人不清,以前受到蒙騙,今日總算看清身邊朋友一張張的嘴臉,也不會再抱持不切實際的朗待。 「爸!」康橋氣得全身不住顫抖,緊緊擁著父親,妄想憑借自身小小的力量給予父親無比的勇氣。 「橋兒,你放心,我不會這麼輕易就被打倒,一切都不會有事的,你照常安心上下課,那些債款很快就能解決。」康父盡量不讓獨子的心情因家中變故而受到影響,他希望康橋仍能過著正常的生活,快快樂樂上學,盡情歡笑。 「我知道。」康橋含淚點頭答應父親的要求。 「沒事的,沒事的。」康父苦澀的笑著不住說,不知是安慰康橋或是自己的哪個成分較多? 康橋跟著父親揚了一記無奈的微笑。 「你上樓去休息吧,剩下的事我來處理。」康父不願讓孩子見到他軟弱的一面,要求著。 「好。」康橋頷首,乖乖順從父親的意思上樓回房。 留下的康父看著蕭瑟的庭院,再看看家裡,每一眼、每一個撫觸都帶著回憶與愁苦。 從未想過會有這麼一天,但它真真實實的來臨了,家,是保不住了,說不傷心不痛苦是騙人的,他們一家曾經風風光光由老宅搬來這,現下卻要落魄的收拾細軟搬出,教他情何以堪? 他來來回回、裡裡外外、仔仔細細將家裡看過一遍,深深的烙印在腦海中,不敢遺忘。 再過十分鐘律師就會過來協助他處理財務,再過十分鐘,掌握在他手中的一切都將化為烏有,再過十分鐘他將一貧如洗,再過十分鐘…… 「鈴……鈴……」 電話忽地響起,怕會吵到在樓上休息的妻兒,康父連忙接起,猜想著這是否為一通救命電話。 「喂……」 ☆ ☆ ☆ ☆ ☆ ☆ ☆ ☆ ☆ ☆ ☆ ☆ ☆ ☆ 康橋消失多日後,當他再出現在「華特學院」時,他已成了全校注目的焦點。 大家注意他,並非他的父親扭轉乾坤、繼續穩坐百貨龍頭的位置,而是他父親前幾天突然心臟病發去世,大家猜測他父親死亡的原因,應該是被龐大的債務壓得喘不過氣來的關係。 聽說他父親所留下來的負債大過資產,康橋不過是名高三生,他如何解決龐大的負債? 聽說他的父親一去世,他的母親就受不了打擊的跟著病倒。而且他們現在連家都沒了,只能住在租來的小公寓裡,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聽說,他今天是來辦轉學手續,要轉到公立高中去。 也是啦,「華特學院」的學雜費是有名的昂貴,平時又常常舉辦活動,一大堆的費用開銷,哪是他吃得消的?盡早轉學也好。免得雪上加霜,也讓眾人見識到他家的財務困窘。 所有人都背著他議論紛紛,真正上前安慰的除了師長以外,只有寥寥可數的小貓兩三隻,其它人仍是避他避得遠遠的,好像他身上的貧窮會傳染似的。 康橋沉著一張臉將轉學手續辦好,帶孝的他再也笑不出來,此刻他的心情是沉痛無比。 那天,父親接完電話就心臟病發倒地,在送醫過後仍宣告不治。 他恨!恨自己那天真的聽從父親的話上樓去,如果他沒上樓,或許可以救回父親。 他恨!他好恨! 懷著悲憤的心情,他拐彎上了學校頂樓,陰鬱的看著偌大差麗的校園,此刻這一切在他眼底看來,全成了最諷刺的事物。 以前他覺得讀「華特學院」再正常不過,直到現在他才發現並非如此。當他失去了金錢當後盾,也表示「華特學院」在他面前築起一道高牆,教他不得攀爬。 再看看校園裡盡情歡笑嘻鬧的學生,以及圍在籃球場邊尖叫的女生,他已不是她們眼底的主角、英雄,他狼狽退場,從此在她們記憶中不復存在。 呵!這真的很可笑,但他卻一點都笑不出來,所引發的是成串的淚水。 他很痛苦、很悲傷,從不知一個人可以承受這麼多悲苦,家變加上父親的死亡,已經快要讓他撐不下去了。 他想要解脫,不願再面臨更多的悲苦。 是的,他懦弱!他沒用!他無能!他什麼都不能做,只能詛天咒地,像個被徹底擊垮的人,再也爬不起來。 他站在五樓高的頂樓看著樓下。他的心早已壁入萬丈深淵,此刻看來,死,一點都不難,只要他縱身往下跳,所有痛苦將會離他遠去,他有何好畏懼的?他一步步往女兒牆逼近。 「你是康橋?」猛地,一旁有人出聲。 康橋一震,旋身以帶淚的眼看向出聲的人。他一直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緒當中,沒發現一旁有人,那麼他方才痛苦失神的姿態全讓她看見了? 念頭一轉,即使看見了又如何?反正他康橋在「華特學院」早已是個供人茶餘飯後談論的話題,再多增加一些話題,算是他對母校最後的貢獻,又有何妨? 帶淚的眼望去,所見是一名長相清冷高雅的少女,她臉上沒過多表情,應該沒看出他方纔所動過的念頭,不過是想確定他的身份。 又是一個來看他笑話的人?他嘲諷地掀了掀嘴角,不答腔。 他不回答,少女也不以為意,只是冷冷的看著他說道:「我也想過要從這裡跳下去,嚇壞所有人,在他們心底留下難以抹滅的記憶,好宣洩我對這世界的忿恨,讓他們為從前的所作所為感到後悔!」 蘇曼曼走到他身邊,像是在和他聊天氣般輕鬆聊著自殺的話題。她上來勘查過太多次地形,也思考過該以何種角度死亡,種種生前、死後的事她都在心底排演過多回,只是尚未去實行。 「妳也想要自殺?」康橋沒想到她不是來笑他,也不是來勸他別死,而是來和他討論如何死亡。 「嗯。」蘇曼曼陪他一同探向女兒牆外,樓下儘是一些開心的年輕男女,樓上的他們則是心中擁有萬種愁苦,他們心底的苦沒人明瞭也沒人能與他們分享,僅能獨自含淚吞下。 |